第2章

「連璟你告訴我!這些都是我們活該,百裡芷沒有錯是嗎!」


我聲嘶力竭,字字泣血,三十年前的傷疤又一次被扯開,痛得我心髒揪成一團,險些喘不過氣。


 


一時寂靜無聲,隻剩落葉隨風飄落。


 


連璟過了半晌才開口,他抿唇反駁我:「當年的事誰看見了?百裡芷已S,自然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笙兒你覺得呢?」我看向連雲笙,心裡尚且還有一絲期望。


 


可是他看了看連璟,又看了看我,同樣抿唇:「即使她真的做了那些事,你把她虐S不也證明你是個兇殘之人嗎,為什麼不能善良一點。」


 


善良?我最大的善良就是當時沒能親手S了她。


 


比起連璟,我對連雲笙付出的心血無疑更多,可他是非不分,叫人生厭,從前那個軟糯可愛的孩子永遠留在了記憶裡。


 


抬眼掃了他們一眼,連璟恨意強烈,緊皺眉頭,連雲笙咬牙不敢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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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地勾起唇角,輕聲開口。


 


「誰說她S了,百裡芷沒S。」


 


6


 


連璟和連雲笙走得匆忙。


 


本該次日和隊伍一起,可父子二人借口放心不下荊州百姓,先隊伍一步離京。


 


荊州靠近逐鹿原戰場,逐鹿原再往前就是羌國。


 


過去他們篤定百裡芷已S沒有懷疑,如今從我這個當事人口中得知真相,定會調查。


 


當年百裡芷S後不久,羌國皇室迎回了另一位公主百裡容華,其樣貌年齡都和百裡芷如出一轍。


 


就連字跡也有幾分相似。


 


兩人離開後的第二日,我找到羌國如今的攝政王,大長公主百裡容華這些年送到我朝的書信,開始臨摹。


 


不需要太像,隻要能讓連璟瞧出一絲百裡容華的神韻即可。


 


誰讓當年的百裡芷連封信都沒給連璟寫過,她真正的字跡是什麼樣子恐怕我比連璟還要熟悉。


 


我隔兩日送出一封,一共三封,共計九天。


 


而連璟和連雲笙是在第十二日回來。


 


和離開時的憂心忡忡不同,連璟春光滿面,眉眼飛揚,連頭上的半數白發都好像煥發生機變黑了。


 


連雲笙更是終日神不守舍,時常看向遠處不自覺發笑。


 


他們的變化我看在眼裡,府裡的人也看在眼裡,比起我心知肚明,他們的猜想就有些五花八門了。


 


「聽說荊州美人如雲,還有不少異域風情的女人,我看老太爺和老爺如沐春風,一看就是有了新歡。」


 


「真的假的,老爺就算了,老太爺愛慘了老太君,這些年連個妾都沒納,不能出去一趟就變心吧。」


 


「你們說的都太離譜了,我看是兩位爺辦事妥當,聖上要獎賞他們。」


 


「從前被獎賞也沒這樣啊,要我說老太爺是遇上神醫返老還童了,老爺是中了癔症……」


 


凌霄學給我看的時候,餘光時不時偷瞄我。


 


知曉她同樣心存疑惑,我並沒有刻意隱瞞。


 


「算不上遇見新歡,隻不過是得知舊愛沒S,樂壞了。」


 


「別走神!今日的馬步需多半刻鍾。」凌霄聽得津津有味,猛地被驍月劍拍了下膝蓋,瞬間收回嬉皮笑臉的表情。


 


我默默點頭,凌霄於武學上有天賦,又肯吃苦,如今不過十五歲的年紀,來日方長,定能活出另一番天地。


 


我開始教她柳家劍法,又請了夫子教她識字,一天時間都不夠用,我就幹脆不再讓她做其他雜事。


 


心無旁騖,凌霄學起來進步神速。


 


連璟兩人回來已經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凌霄也學著自己看兵法和史書,遇上不懂的就逮著夫子一直問,夫子若是解釋不出,她就會找我。


 


如此,樂此不疲。


 


這些天,我教導凌霄,也不忘觀察連璟和連雲笙。


 


雖說如今柳家軍是由連璟代為統領,這些年更是挑選了不少新兵編入柳家軍,對他們二人忠心,可我的舊部、阿兄的舊部都還在,連璟和連雲笙的小動作自然也逃不過我的雙眼。


 


7


 


前世為了給百裡芷報仇,在我S後連璟父子勾結羌國,裡應外合。


 


致使柳家軍盡數覆滅,屍山血海,延綿上百裡,冬日的積雪也沒覆蓋住猩紅的逐鹿原。


 


大齊亡國!


 


這一世驟然得知百裡芷沒S,接觸羌國的計劃也早在荊州的時候就開始。


 


他們沉浸在即將團聚的興奮中,有些得意忘形了。


 


八月中秋過後,我照例請來法華寺的得道高僧為大齊S去的將士們超度。


 


這等好事,其他府上信佛的夫人和媳婦都會聚集在將軍府,連璟往年也對此極為熱忱。


 


我隻當他是為這些年去世的親人和將士祈福,現在想來應當是為了百裡芷。


 


可今年該來的夫人都來了,卻遲遲不見連璟的身影。


 


我的兒媳葉霜霜低聲問我是否要去找連璟時,我挑了挑眉主動起身。


 


「我家那老頭子也不知道在幹什麼還不來,我看離開始還有段時間,各位夫人不如隨意逛逛,府上後院的假山上多了一副佛門妙語,諸位感興趣的可以去瞧瞧。」


 


說罷,我和霜霜走在前面帶路。


 


她們在假山附近圍觀,我繞到假山後的書房假意尋找連璟。


 


忽地一陣哐當聲把人都引到了書房。


 


「娘你沒事吧?」


 


霜霜面露擔憂,其他夫人緊隨其後,目光落在書房正中間案上的那塊牌位時,紛紛變了臉。


 


隻因上面赫然寫著「吾妻百裡芷」幾個字。


 


這是連璟的書房,這牌位也隻能是連璟的,可京中所有人都知道我是連璟的原配,這牌位屬實有些離奇了。


 


「娘……」霜霜扶住我的手臂輕聲喚我,欲言又止,臉色凝重。


 


其他夫人得了我的提點,議論紛紛。


 


「無端端在書房放個牌位是何意?這吾妻是連老將軍的妻子?可連老將軍的妻子不是老太君嗎?」


 


「這牌位看著有些年頭了,保不齊連老將軍還有個去世的發妻。」


 


「什麼?京中傳言有誤啊……等等!為何我覺得百裡芷這三個字看起來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裡聽到過這個名字。」


 


「我知道了!羌國三十年前S在老太君手上的羌國公主就叫百裡芷!」


 


此言一出,眾人又一次變了臉色,緘口不語。


 


等連璟匆匆趕來瞧見這一幕時,額上急出了冷汗。


 


「你們在這做什麼?!」他的語氣有些嚴肅。


 


「那塊牌位是誰的?若是親人朋友去世,牌位自有專門的靈堂可以存放,他們的妻子也該放在靈堂,為何你的書房獨獨出現這麼一塊牌位?」


 


連璟沉默片刻,硬著頭皮解釋:「這是笙兒生母的牌位,這牌位是我當時在他懷裡發現的。」


 


「可是連璟,百裡可是羌國國姓。」百裡芷更是我的仇人。


 


眾人心明如鏡,隻有連璟慌張則亂,他是撇清了關系,卻把連雲笙拖下水。


 


羌國皇室血脈,人人得而誅之。


 


他頓時一驚一顫,SS捏住雙拳,埋怨瞪我。


 


8


 


到底沒有確切的證據,連雲笙的身份有待確定。


 


可他身在大齊,一丁點的懷疑就足夠連雲笙受盡白眼。


 


以至於事發後他出過一次門,回來時有些狼狽,便再不肯出門。


 


我把霜霜叫到跟前,看到她眼下的烏青有些心疼。


 


前世連雲笙叛國,說走就走,連累霜霜和三個孩子替他遭罪,S時傷痕累累,被掛在城門讓鷹鳥啄食。


 


我隻恨自己沒早點看清這些人的真面目,連累了無辜。


 


我拍了拍霜霜的手背,寬慰她:「娘知道你擔心什麼,有娘在便是天塌下來都會給你頂著。」


 


「娘隻問你一句,若笙兒當真是羌國皇室血脈,甚至勾結羌國意圖叛國,你可願意和他和離?」


 


「娘!」霜霜駭然驚呼,躊躇不決,「我也不知道……可若是他真的叛國,兒媳是一定要和離的!」


 


世家培養出來的女子沒幾個蠢蛋,霜霜明顯猜到幾分,語氣決然。


 


「放心吧,萬事有娘在,隻是此事尚未蓋棺論定,你維持原樣就行。」


 


得了霜霜的準信,我又叫來凌霜和我對練。


 


士別三日,確實讓人刮目相看。


 


凌霜劍法流暢,已經能在我手下撐過三招。


 


為了激勵她,我把前兩日特意讓工匠打造的劍交給她。


 


「謝謝太君!我也有自己的劍啦,嘿嘿嘿。」


 


我心情正好,還想多指點她幾句,連雲笙院子的丫鬟卻忽然找來。


 


他病了,我於情於理也該去看看。


 


到的時候連雲笙躺在床上,嘴唇蒼白,下巴長出了青色胡茬。


 


「母親你終於來了,太醫說我鬱結於心,要是不盡快治好恐怕活不到查明真相的那天。」


 


「是啊驍月,事情還沒查明,你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咱們的兒子背負罵名離開吧,霜霜和咱們幾個孫子也不能沒有他呀。」


 


父子倆一唱一和,唉聲嘆氣,明擺著要給我下套。


 


「是這個理,那我該怎麼做?」


 


連璟脫口而出:「笙兒身體虧損得厲害,太醫說需要心頭血做藥引,方可藥到病除。」


 


「我也不願讓你受傷,可聖上重用,我若身體虛弱怕是辦不好差事,還得委屈夫人了。」


 


連雲笙也眼巴巴地望向我:「母親求你了,我還沒三十不想S啊嗚嗚嗚,反正你隻是待在後院,日後我一定好好孝順你,讓你頤養天年。」


 


我不信他們的鬼話,卻不妨礙我答應。


 


離開後,偷偷找人抓了兩隻雞。


 


不就是血嗎,管夠。


 


然後胸口纏了一圈紗布,虛弱地坐在椅子上,叫人把我抬到連雲笙的屋子。


 


親眼看到他強忍惡心喝光雞血的樣子,滿意離開。


 


遠遠地還能聽到他的嘔吐聲。


 


9


 


我一連躺了五天,血也放了五天,身體瞧著越來越虛。


 


羌國使臣便是在這時來訪。


 


收到宮宴邀請後,連雲笙奇跡轉好,卻一句也沒問我身體如何,而是催我動身。


 


「母親,躺了這麼多天總得出去走走,今日使臣來訪又是大事,你可不能缺席啊,不然聖上怪罪下來就糟糕了。」


 


他纏得緊,一句兩句離不開皇恩浩蕩,連轎子都給我準備好了。


 


我索性順勢而為,不動聲色。


 


可當宴會上羌國使臣故意挑釁,提及我當年勝之不武,逼我和他對決時,連璟盯著酒杯看,一字未說。


 


連雲笙反倒激動地拍案而起:「休要胡言亂語!」


 


接著推了我一把,催促道:「母親,你說句話呀!」


 


「你難道要眼睜睜看著敵人挑釁,把我大齊國威踩在腳底下嗎!母親你最是忠君愛國,這關鍵時候總不能讓人看笑話吧。」


 


父子倆相視而笑,一再催促。


 


他們不過是想踩著我洗清嫌疑,篤定我會受激應戰,失敗後他好替我討回公道,既能得到大齊尊重,又能讓羌國看到誠意:柳驍月已經不足為懼。


 


一箭雙雕。


 


可他們要失望了。


 


柳家劍法以柔克剛,那羌國使臣又是個光有蠻力的家伙,三兩下的工夫就被我挑破衣裳,劃出血痕,跪在臺上,銅鈴大眼仿佛要噴出火。


 


聖上一句「寶刀未老」落下,眾人拍手叫好。


 


隻有連璟,手上的酒杯被他捏成碎片,扎進肉裡流了血,他卻好似沒察覺到,側頭咬牙切齒:「夫人這身體瞧著不怎麼虛弱呢。」


 


連雲笙更是黑了臉,咬唇不甘,等我落座後惡狠狠質問:「母親可真厲害,這都能打贏。」


 


「還好還好,我隻是把她想象成百裡芷了,下次再遇到她我一定,親手把她剁成碎片。」


 


「哦不對,這等報仇的好事我怎麼能自己獨享,放心,我到時候一定叫上你們。」


 


看兩人僵住身體,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我笑容更盛。


 


「夫君你不總說犯我大齊者必斬之?那就把百裡芷的頭砍下來掛在城牆上吧,還有笙兒你不是想替母親報仇嗎,那你去把她剝皮抽骨吧,母親定會感動不已的。」


 


我聲音說得極大,以至於聖上聽後連連點頭,又是一句「一家三口皆是忠君愛國之輩」把連璟和連雲笙架在火上烤。


 


整場宴會下來,不少愛國武將和文官來和我們敬酒,連璟父子有口難言,臉難看得緊,卻又不得不捶胸頓足,保證一定會把羌國皇室斬S殆盡。


 


實在是,大快人心。


 


使臣來訪還需有人招待,而這招待的差事落在了連璟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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