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你兒子,我親手帶了他八年,也是最難帶的八年,他小時候我一個人帶他去醫院,整宿都睡不著覺的時候,我有過怨言?」
「沈清嵐,你怎麼變得這樣無情?!」
「你每天無所事事,照顧他怎麼了?」
「陸時川,我不是無所事事,而是為了家庭為了陸鳴,放棄了自己的事業,如今,我也要開始做自己的事了。」
聽到我說要做自己事業,陸時川在電話另一頭冷笑一聲:
「你一個全職主婦還能幹什麼?」
「她不回來了嗎?」陸時川那邊傳來薛晚晴的聲音,「你就是太慣著她了,就憑她?讓她出去碰一鼻子灰就知道自己之前的生活有多不容易了。」
陸時川冷冷地質問我:
「沈清嵐,你真不管陸鳴了?!」
「讓我照顧陸鳴也行啊,讓法官把他重新判給我,以後他跟我姓沈。」
一聽讓陸鳴改姓,陸時川粗暴地打斷了我的話:
「你想都別想!」
陸家三代單傳,他當然不可能讓陸鳴改姓。
「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說完,我掛掉電話,將陸時川的一切聯系方式都拉黑。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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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掛斷後第二天,陸時川還換了不同的手機給我打過來,軟硬兼施,勸我早點回去照顧陸鳴。
我直接去了營業廳換了一個新手機號,注銷了原來的社交賬號,與過去一刀兩斷。
我用了三個月在全國遊玩了一遍,也去見了想見的朋友和同學。
後來選擇在南城安定下來,買了一套小房子,自己住綽綽有餘。
我在同城發布了一個招募令,找到了志同道合的音樂人,一起作詞作曲演唱。
最開始是在錄制好之後發布到網上,積累了一定的口碑和好評後嘗試在網上直播。
除了玩樂隊,我還健身、徒步、玩機車、攀巖。
每天忙碌而踏實,我將結婚十年所失去的,都一一彌補回來。
隨著樂隊名氣的增長,我逐漸成為「網紅」,除了直播和做自媒體,開始有商演找到我們。
一年過後,我們發布了自己的新專輯。
我本人成了全民偶像,社交平臺上粉絲數千萬。
我們開始開演唱會,全國巡演,所到之處都受到了粉絲的熱烈追捧。
9
今天是我們巡演的第十五站,地點在濱海市。
演唱會開始前一個小時,場館外擠滿了人,入口處觀眾正排隊進入演出場館,工作人員正在做最後的檢查。
外面卻傳來吵鬧聲,動靜很大,從聲音傳來的方位,應該是離我們後臺不遠的地方。
隱約還能聽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難道有嵐姐的粉絲偷偷溜進來了?」
我們樂隊已組建了五年,從最初的線上表演,到如今開了十幾場線下演唱會。
我作為主唱,已經積累了眾多粉絲,遇到過好幾次被粉絲闖到後臺求籤名合影的情況。
助理小陳跑出去看了一下,折返回來時氣喘籲籲:
「嵐姐,外面有個半大小子,非說是你兒子。」
「他在外面大吵大鬧,一副你不去見他就不罷休的架勢。」
「現在的粉絲真是離譜,小小年紀,為了見愛豆,什麼鬼話都編得出來。」
她嘆息著搖搖頭。
「我兒子?」
「是啊,他一口咬定你是他媽,對了,他叫陸鳴,還說隻要你聽到他的名字就知道了。」
「我就覺得好笑,我們嵐姐這麼年輕颯爽,哪裡像生過兒子的?」
「我讓保安把他撵走算了!」
我有一些恍惚,遲疑了片刻,緩緩開口:
「也許,他真的是我兒子。」
「啊?!什麼時候生的?!怎麼從來沒聽你提起過?!」
小陳驚掉了下巴,她是新來的,我從不跟人主動提起離婚之前的事,我有個兒子的事她並不清楚。
「嗯,很久之前了。」
10
濱海離京市相距千裡,陸鳴今年也才十一歲,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找到這兒的。
「他沒說來找我幹什麼?」
「沒有,好像沒買到門票偷偷溜進來的,隻說要見到你本人,很急的樣子。」
「要麼,我去把他領進來?」
「帶過來看看吧。」
當小陳將陸鳴帶到我跟前時,眼前的人與記憶中相差很大。
十一歲的陸鳴,個子快趕上我了,但臉上的稚氣未脫。
雖然頭發凌亂,看上去有些狼狽,但還是能看出,他與陸時川長得很像,五官看不出任何我的影子。
見我的那一刻,他臉上都是憤怒:
「我給你賬號發信息,你為什麼不回我?!」
我神色淡漠:
「現在賬號一般是助理打理,她並不知道我有兒子,畢竟現在偏執粉絲也很多。」
他愣了一下,燈光下依舊可以看出他漲紅了的臉:
「這麼多年,對我不聞不問,還要假裝自己沒孩子嗎?你根本不是個好媽媽!」
我嘆了一口氣:
「我知道,幾年前你就說過了,不僅不是好媽媽,我還是個沒用的媽媽。」
「再說了,不是你當初嫌棄我給你丟人?」
「你!」
他大概沒想到我這麼坦蕩認了,看到我無所謂的樣子,他的憤怒化為了委屈,瞬間紅了眼眶,咬著嘴唇不甘地看著我。
「說吧,你來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他盯著我遲疑了一會,嗫嚅著開口:
「我要你的籤名和合影,我們班同學好多都有,就我這個親兒子沒有。」
「還有,你能不能在演唱會上跟大家宣布,我是你兒子?」
「我跟同學說,沈清嵐是我媽,他們都不相信,說我吹牛!」
說著眼淚鼻涕都快掉出來了,見我不動聲色,他看了看我,帶著哭腔:
「你不會這點要求都不會答應我吧?!哪有你這樣當媽的!」
我岔開了話題:
「你一個人來這裡的?」
「我爸帶我來的,他在外面,你的票太難搶了,我們沒搶到。」
「我們為了蹲你,從下午守到晚上,媽媽,能不能讓爸爸也進來?」
小陳訕訕解釋:
「嵐姐,你隻說帶你兒子進來,沒說帶別人,我就攔住那人不讓他進來了。」
我抬手看了一下表:
「沒事,那就讓他等著,演唱會開完再說。」
11
陸鳴見我沒有回復他提的要求,又朝我確認了一遍:
「剛才我說的,你到底答應不答應?」
「你是以什麼身份要求我?粉絲,還是我的兒子?」
「有什麼區別?」
「粉絲,老老實實在我的籤售會買我的專輯然後排隊;如果以兒子身份,我是你媽,你就得聽我的,我不想滿足你這些要求。」
「你怎麼能這樣?!」
陸鳴沒有想到,我會拒絕他,臉上全是不甘心。
「你就知道自己一個人快活,當初不辭而別,一點都不管我和你爸的死活!我要告訴媒體,你虧待自己的兒子!」
對於他的抱怨和威脅,我並不在意。
「你爸的死活不關我事,我和他離婚了。其他的,如果你覺得委屈,你要麼去法院起訴我好了。」
「至於你說告訴媒體,你也盡管去。」
說到這裡,工作人員提醒演出開始了。
我讓小陳看好陸鳴,帶著兩位搭檔,一起登上舞臺。
現場布置得如夢似幻,輕柔的燈光打在我的臉上,臺下的觀眾揮舞著的熒光棒如星星點點。
前奏響起,一聽到熟悉的旋律,我全身的細胞就像打開了,跟著音律開始起舞。
在我唱出第一句歌詞時,我的世界隻剩下音樂,此前的種種被拋諸腦後,一句句歌詞化為一串串音符。
原本嘈雜的觀眾,開始有節奏地揮手跟唱,現場氣氛也被點燃。
演唱會非常成功,直到宣布結束,大家才從這熱烈的氛圍中蘇醒過來。
有不少熱情的粉絲衝到臺上,大聲向我表達他們對我的音樂及本人的喜愛。
直到安保人員一再提醒,粉絲才依依不舍地散去。
我下臺時已經是精疲力竭。
陸鳴坐在臺下最前排看完了整場演出,我下臺後,他興奮地朝我衝了過來:
「媽媽,你唱的歌真好聽!我愛你!」
他顯然已忘記此前的不愉快,眼睛亮晶晶的滿是贊嘆和欣喜。
這也是第一次,他用這種肯定的眼神看我。
「媽媽,你是我們全班同學的偶像,他們都喜歡唱你的歌。」
我靠在沙發上休息了一會兒,陸鳴靠著我,看了看他的兒童手表:
「媽媽,現在可以讓爸爸進來了嗎?他在外面等了好久了,這幾年他身體不太好。」
12
小陳將陸時川帶了過來,不過三年未見,他早已不復當年的風採,身上再也沒有那種意氣風發。
也許是在外面等得太久,他滿臉都是疲憊和滄桑,一見到我,他的眼睛又恢復了神採。
「清嵐,幾年沒見,你的變化真大,真是沒想到。」
我笑得疏離:
「在和你結婚前,我就是這樣的,現在也不過是重拾舊日的興趣愛好罷了。」
「陸時川,是你自己忘了。」
在他嫌棄我是個家庭主婦,對他沒有用時,完全不會記得,當年我也是風光無限的沈清嵐。
又或者說,他從來沒把我放在心上過,也從來沒真正了解過我。
「媽媽,你是說,你以前就會唱歌?怎麼從來沒聽你唱過呀?」
陸鳴顯然很意外,可我記得,有時候在家我也會哼上兩首歌,但都被陸鳴毫不猶豫地打斷了:
「唱的什麼呀,吵死了,晚晴阿姨比你唱得好聽多了!」
陸鳴的話打斷了我的思緒:「媽媽,我很喜歡你的歌,能不能教教我?我想在文藝活動上表演。」
「要是媽媽能跟我一起登臺表演,那就更好了。」
十來歲的孩子,正是虛榮心攀比心強烈的時候,他期待地看著我,我別過眼:
「我所有的歌,在網上都能找到,你自己跟著練就行了。」
「至於和你一起登臺表演,還是不要了吧,時間很難調配過來。」
被拒絕後,陸鳴的眼神黯淡了下來,不過我並未理會。
起身,準備離開前,我問陸時川:
「我現在要回酒店了,陸時川,你今天帶陸鳴過來,到底有什麼事?」
13
「是陸鳴想你了,吵著要來,清嵐,作為一個母親,你怎麼幾年都不想著回來看一眼孩子?當初以為你隻是出去散散心,沒想到你就再也聯系不上了。」
「如果我們不主動來這裡找你,你是不是永遠不會主動回來看一看兒子?」
對於我這幾年的不聞不問,陸時川有些忿忿不平。
「我走了,不是皆大歡喜嗎?你和薛晚晴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恰好陸鳴也喜歡她。」
「我也終於可以有自己的時間,做自己想做的事。」
「又何必再互相打擾呢?」
陸時川嘆了一口氣,解釋道:
「晚晴她已經離開公司,我也快一年沒見過她了,我早就說過,我和她是不可能的。」
「媽媽,我保證,爸爸說的都是真的,晚晴阿姨已經移民了,不會再來打擾我們了。」
聽他們父子說起這些,我內心沒有半分波動。
「清嵐,陸鳴很需要你,為了孩子,我們能不能……」
未等他說完,我打斷了他的話:
「我看你將他養得挺好的,我很放心。」
「今天晚了,我先回酒店,明天還要去參加代言的品牌方的活動,你們也先回去休息吧。」
「我們能不能抽個時間聊聊?」
「我時間很緊,你跟我的助理約時間吧。」
「呵,是不是陸鳴見你這個大明星,也得約時間啊?」
「理論上確實是這樣的,我很忙,尤其是這段時間。」
小陳遞上自己的名片:
「陸先生,以後有事還請先聯系我,約談見面的事我來安排。」
陸時川捏著小陳遞過來的名片,臉色變了又變,最後自嘲地笑著點了點頭:
「預約是吧?行,我會聯系你助理的。」
14
第二天一早,我們一行人馬不停蹄地趕往下一站,參加機車品牌組織的越野賽,恰好我們樂隊也是品牌代言人。
一同參加活動的,除了品牌方派出的專業人員,還有很多資深愛好者,加起來近百人。
我們樂隊成員的加入無疑引起了其他參賽人員的注目,當然他們認為我們隻是作為代言人來湊數的。
在其他人都猜測我隻是個花架子時,我已經駕駛著我的橙色越野摩託車衝在了最前面。
越過一個一個障礙,在崎嶇的山路中一路奔馳。
快結束時,我以一個帥氣翹頭越過最後一道關卡,第一個衝到終點。
這是我第一次在公共場合大方秀車技,我的出色發揮讓所有人眼前一亮。
一大群記者圍了過來,所有的攝像頭和話筒都對準了我:
「清嵐,祝賀您奪冠,請問您有什麼感言?」
「沈小姐,請問您為了這次比賽準備了多久?」
「您是什麼時候接觸這一項運動的?」
……
除了大批記者,還有大批的粉絲。
人太多,主辦方不得不派了一大批保安來維持秩序。
從記者和粉絲之中解放出來後,陸鳴和陸時川捧著一大束鮮花在等我。
「媽媽,你騎摩託的樣子真的太帥了!」
「能教教我嗎?!我也想學!」
陸鳴興奮地朝我撲過來。
「你們怎麼來了?」
「嵐姐,你要怪就怪我吧,是我忍不住告訴陸先生的。」
小陳主動站出來承認了錯誤。
「是我求她的,陸鳴自從看了你的演唱會後,一直念叨你。」
陸時川把花遞給我,眸色溫柔:
「清嵐,你真的好棒,為你感到驕傲!」
「謝謝。」
陸鳴圈住我的腰,跟我撒嬌:
「媽媽,我舍不得跟你分開,現在正好放暑假,讓我多陪陪你幾天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