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爹站在廊下破口大罵:


「燕北豎子,你狼子野心!不過是一宮婢之子,怎配太子之位!聖上已然下旨廢你,你怎敢站在老夫府上囂張!」


這話宛如一柄利刃,撕破了太子汲汲營營的所有表象。


兩方重兵都亮出了刀,空氣中都仿佛彌漫著硝煙和血的味道。周遭有人點了火,一盞盞火把亮起,映著人臉都變形拉長。


火光跳躍,太子的臉半明半暗。


「申將軍,孤最後問你一遍,可願投誠?」


我爹大笑三聲。


「我申家忠於燕朝,忠於聖上!你設計將老夫關在宮中,又趁機脅迫老夫子女,德不配位,何以效忠!」


太子氣得青筋暴起,舉起兵符。


「所有人聽令,給孤即刻絞殺申之檀!」


話音未落,他驀地吐出一口血來。


我手握匕首,狠狠地插在了太子脊背!


申晏立刻打翻周圍守衛,凌昭拾起我的鞭子,一腳將他踹翻在地,勒住了他的脖子!


太子動彈不得,目眦俱裂,狠狠地盯著凌昭。


「阿昭,孤待你不薄!」


藏於府中暗處的弓弩手極快地射出了手中的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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慘叫聲從四面八方響起,血腥的氣味越來越嚴重。「咚——」耳畔不停響起屍體倒下的沉重聲音。


凌昭再也控制不住眼底的恨,他緩緩抽緊手中的鞭子。


「你辱我清白,殺我親人,也能叫——待我不薄?!」


太子白皙的臉漲得紫紅,嘴裡發出「嗬嗬——」的聲音。


我一刀抹了他的脖子,溫熱的血濺了我滿臉。


廊下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我爹三步並兩步跑了上來,探了探他的氣息,瞪大了牛眼。


「死了?!」


7


我拿起了兵符,扯了扯唇角,看向我的狐狸爹。


「爹,富貴險中求,收拾殘局吧。」


申晏經歷了最開始的恐慌,也隱隱有些興奮。


「接著呢?」


我撕下裙擺,一圈圈地繞在太子的脖子上。


「你們燒了申府,我和凌昭帶他去花樓。」


花樓高聳,彩袖招搖。香風蔓延數十裡,男女之間推杯倒盞,嚶嚀笑鬧,不絕於耳。


小荷身為萬能妝娘,大膽用料,給我化了個老鸨妝。


大饅頭,假屁股,高聳的雲鬢,臉上五顏六色,還點了一顆碩大的媒婆痣。


而凌昭則扮成龜公,跟在我身後。


凌昭還有些發懵。


「這樣行嗎?」


我們繞去了花樓的後門,我往龜公手裡塞了幾張銀票,凌昭跟著淫邪一笑。


太子的屍體就這樣被他軟塌塌地扛在肩上,混了進去。


花樓人來人往,但都在討論同一件事。


「聽說了嗎?申府起了好大的火,整條街的人來撲都撲不滅!」


「府裡鬼哭狼嚎的,好多人都燒死在裡面了!」


「聽聞太子殿下早前進了申府,現在也沒出來,大理寺派人到處在搜呢!」


「裴將軍已經率兵堵住了出京的各個關口,現在隻許進,不許出!」


……


「诶,那邊的,你們今日進的什麼貨色啊?掀開看看。」


幾個公子哥將我們團團圍住,身上沾染得酒氣燻天,其中一個就要拿扇子挑開太子的黑頭套。


「哪來的怪味啊?」


我護在凌昭身前,擠出諂媚的笑。


「各位大爺,這是上面要的貴客,您這會挑開了,老婆子這頸上的腔子就保不住了。求求各位大爺開恩吧!」


「滾開!」


其中一個公子哥一把將我掀翻在地。


「老子倒要看看,什麼貨色我不能看!」


「啊哈哈哈,李兄,快快掀開!」


「要是個美人,我們兄弟就賺了!」


凌昭不知所措,直接僵在了原地。


千鈞一發之際。


上首傳來慵懶纖弱的美人聲——


「誰啊?在我這兒鬧事。」


是花魁,牡丹。


牡丹打量了我兩眼,啐了我一口。


「還不快滾!礙著老娘的眼。」


8


我渾身的血液重新回暖,帶著凌昭連滾帶爬地溜了。


我哥曾救過牡丹的命,這也是我選擇花樓作為拋屍點的重要原因。


我們一路向上,我帶著凌昭輕車熟路地跑進了牡丹的房間。


我按住牡丹的床頭開關,將太子藏在木板底下。而凌昭還在愣神。


他還沉浸在親手殺了太子的情境裡,整個人微微發顫。


我摁住他:「別怕,我們收拾一下。裴翊馬上就會查到這。」


「現在,按我說的做。」


凌昭點了點頭。


「裴翊此人心狠手辣,生性多疑。進門的第一件事就是換水換茶,扔掉所有的香爐。但有些東西他換不掉。」


我指了指牆根處被隱蔽起來的軟管。


「這是青樓裡常用的手段,迷藥從那裡吹進來,屋裡放頭牛都得暈倒。」


凌昭不明所以。


但我摩拳擦掌:「所以,我們要改管道。」


我拿出一張白紙,然後從兜裡掏出炭筆,畫了一個簡易的樓層布局。


我把紙遞給凌竹:「記得住嗎?」


凌竹點了點頭。


我指了其中幾個地方。


「這幾個房間裡面有主管,你薅左邊這三個,通到牡丹那個房間。剩下的我來。」


「換好之後,剩下的就靠你了。」


凌昭鄭重地點了點頭。


我拋給他一瓶解毒丹。


戌時三刻,裴翊很快查到了花樓。


而凌昭按我說的,眼角泛紅,神情無助,一小片白皙的鎖骨微露。


一整個破碎冷清的高嶺之花。


裴翊似乎並不著急找太子,他關上了門,饒有興致地開始和凌昭調情。


9


「抓到你了。」


裴翊仍舊一身重甲,身上濃重的血腥味反而很好地掩蓋住了太子身上的死味。


凌昭搖搖欲墜,眼中充斥著十足的慌亂。


裴翊居高臨下地盯著他,目光侵略氣息十足:「膽子倒不小。你可知,傷害儲君,放火出逃乃是死罪?」


凌昭愣了一下。


我在心裡默默給他道歉。我這狐狸爹,怕是把所有的鍋都扣在凌昭頭上了。


不過裴翊並不在意他的無措,隻是像逗狗一樣抬起凌昭的下巴。


「你跟著我,種種過錯,我替你遮著。嗯?」


凌昭搖搖欲墜,眸內含著幾顆碎玉似的淚珠,捏著衣袖的指骨都在泛白。


「可太子若是知道了……」


裴翊不耐煩地打斷他,眉眼間都是急色。


「申家已然歸順於我,那牙尖嘴利的丫頭也被處死了。明日一早,整個燕京就在本將軍的控制之下!太子,又有何懼?!」


裴翊目光灼灼,放肆地盯著凌昭。


「現在,跪下。伺候我。」


凌昭垂眸咬著唇瓣,像隻誤入獵場的小鹿。


裴翊盯著那抹湿紅,隻覺得渾身都燥熱起來。


可逐漸,眼前的凌昭似乎有些重影。他的大腦時斷時續地眩暈,連卸掉盔甲的手都在顫抖。


裴翊這才意識到,他中計了!


他想伸手去抓,凌昭極快後退幾步。


「咚——」


沉悶的砸地聲響起,裴翊倒在了地上。


門外侍衛似乎發覺不對,抬手敲了三下門。


我嚇得一激靈,心也隨著敲門聲「怦怦」跳了起來。


「將軍,您還好嗎?」


屋內沒人說話,空氣裡彌漫著死一般的寂靜。


一秒,兩秒。


侍衛的聲音拔高了些:


「將軍?將軍?!」


我額角有些冒汗。快說點什麼啊!


直到侍衛咬牙準備闖進去的時候,裡面才傳來哼哼唧唧的叫喘聲。


侍衛嚇得立刻告罪離開。


我急忙打開密室門衝進去。


床幔影影綽綽,裴翊和太子滾在了一處。


凌昭一臉冷漠地站在床邊。


我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然後拿起匕首就往裴翊身上捅去。


誰料,匕首竟然軟了!


我愣在原地,門外的侍衛去而復返,這回是更大力地敲門。


「將軍!太子殿下找到了!!」


我和凌昭對視,都看到雙方眼神中的不可置信。


10


下一秒,外門「砰——」地被撞得散架。


我們急忙退入密室。


「將軍——」


「這是太子殿下??」


「您奸殺了太子?!」


「快快!封鎖花樓!不許出入!!」


……


我和凌昭撞撞跌跌地跑向盡頭。


我的胳膊被一隻纖細的手拽住。


是牡丹。


她面容冷肅,全無平日的媚眼如絲。


「躲到送泔水的車裡,順著護城河一路往外跑。申將軍在那裡等你們。」


我松了一口氣:「多謝。」


牡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別謝太早。我們花樓的迷情香來勢洶湧,可情欲下頭後退卻得也快。你們麻煩還在後面。」


凌昭咬牙:「應該殺了他的。」


我心亂如麻,沒有說話。


出了花樓,夜色黑幢幢的,像是兇獸張開的大嘴,等著我們走進去。


我心裡湧起了不好的預感。


我拉過凌昭的手,輕輕捏了捏他。他有些訝然,但也順從地回握住了我。


我們一路順著臭氣燻天的河溝走下去,終於在路邊看到了一輛馬車。


申晏趁著凌昭換衣服的空當拉住了我。


他眼中有憤懑悲慨,動了動嘴唇,欲言又止。


我的心落入谷底。


事已至此,我點了點頭,示意他說。


申晏輕聲道:「裴翊殺去了凌府。」


車簾被一把掀開,凌昭面色扭曲,連帶著聲音都在顫抖:


「你說……什麼?!」


11


等我們趕到凌府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凌府火光衝天,裴翊殺紅了眼。


他拉出了全府的老弱婦孺,鐵鏈捆身,全部都跪在凌府的院中。在一片哀嚎和哭叫聲中,他毫不留情地捅死了凌昭的兄長和嫂子。


「噗嗤——」


黑夜濃稠壓抑,令人喘不過氣。一盞盞火把仿佛鬼火,幽幽地照亮一地血腥。


「凌昭,我隻給你一刻鍾。一刻鍾後,老子就開始殺人。」


「直到,你願意出來給老子當狗。」


他聲若洪鍾,話語間的惡意和威脅直直穿進我們耳朵裡。


矮牆之後。


凌昭睚眦欲裂,眼眶紅得滴血,就要衝出去。他哀哀地哭喊著,像一隻折翼的鳥:


「爹!娘!哥哥!嫂子!——」


申晏壓住了他,他掙脫不開,又哭著求我,不斷地給我磕頭。


「求求你了,放我出去吧!我願意被他凌辱,哪怕他殺了我,我屈服了!我屈服了!我父親年歲已大,嫂子還身懷六甲啊!」


凌昭哭得涕泗橫流,他額角青筋暴起,清瘦的身子蜷成一團,磕得頭破血流。


「若放任裴翊殺我家人,凌昭與畜生又有何異!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申晏捆他的手都在顫抖,一米九的漢子也背過身擦眼淚。


我要怎麼告訴他,這是劇情,這是他該走的路。無論我怎麼做,天道都會引他到既定劇情裡。


何其殘忍,何其不公。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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