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朝著門口走去,誰也看不慣誰。
我回房間拿了件外套,突然聽到門外傳來一聲尖叫。
我急匆匆走出來,看到裴紹東滾下樓梯,正抱著膝蓋吃痛地抽氣。
徐越不知所措地看著我:
「池哥,我剛才隻是催他快點走,然後他突然就摔下去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分明就是你故意推我的!這麼寬敞的樓梯,老子這麼大的人了還能自己絆倒自己不成?」
裴紹東衝他嚷嚷著,氣得雙眼發紅。
「我沒有!」徐越著急地想跟我解釋。
可事實擺在眼前,好像受傷的弱者總是佔理一些。
但對方是裴紹東,他已經騙過我一次了,在我這沒有信譽可言。
裴紹東嚷嚷著要跟徐越算賬。
徐越臉色蒼白地看著我,一臉求助。
我檢查了一下裴紹東的腿,應該沒骨折。
「好了,別吵了,帶你去醫院。」
「徐越,你先回學校吧,這件事我來處理。」
徐越跟我在小區門口分別,一步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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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裴紹東去醫院處理傷口,疼得龇牙咧嘴,還不忘罵了徐越一頓。
「等我腿好了,肯定不會放過他。」
「徐越從來不會跟人起衝突,你別找他茬。」
況且裴紹東膝蓋沒大礙,隻是腿部很多擦傷和瘀青。
他一個闊綽的大少爺要整人,徐越根本承擔不起。
裴紹東陰著臉看向我:
「你還幫他說話?你不信我是不是?你覺得我自己摔下來,就為了誣陷你那個鄰家弟弟嗎?」
「是不是,隻有你自己清楚。」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早就對他失去了基本的信任。
他自毀跑車和今天這種行為沒什麼區別。
幼稚又無聊。
「我清楚什麼了?沒做過就是沒做過,你憑什麼信他不信我?」裴紹東咬牙。
「那你覺得,你有什麼值得我信任的?」
「……」
他哽了一下,硬著頭皮嚷嚷:「就那一次,其他的我什麼都沒騙過你。」
「隨你怎麼說,醫藥費我已經付了,你以後別去找徐越麻煩,出了醫院之後,也別來煩我了。」
他冷哼一聲:「你怎麼這麼狠心?我都受傷了。」
我連個正眼都沒給他。
走出醫院,裴紹東誇張地拄著一根拐杖。
我讓他自己打車回家,他非要賴著跟我走。
他扒著我的車門,理直氣壯道:
「我現在腿腳不方便,還能去哪?而且我是在你家門口摔的,你得對我負責!」
無賴!
我瞪了他一眼,將他推開。
他踉跄幾步,就勢跌坐在地上。
褲腳上揚,腿上的青紫痕跡十分明顯。
細皮嫩肉的少爺,真是禁不起一點受傷。
「池哥,我腿真的很疼,醫生都說了我膝蓋可能會有瘀血,你怎麼就是不管我?我現在這副樣子,我連學都上不好。」
他委屈地嚷嚷著,眼角泛起紅。
醫院停車場的人來來往往,大家忍不住回頭看他,搞得像我欺負他似的。
我冷笑一聲,反鎖上車門。
「裴少爺,裝可憐這招已經對我不管用了,你那麼富有,有的是人想照顧你。」
我啟動引擎,在他慌張的目光中揚長而去。
7
我自認為已經說得夠清楚了。
沒想到我還是低估了裴紹東的臉皮。
晚上我回到家,門口蹲著一個身影。
一旁的拐杖孤零零倒在地上。
裴紹東看著我,渾身被傍晚的陣雨淋湿了。
額前的湿發耷拉著,已經幹了一半。
「池哥,我爸媽把我卡停了,我現在哪也去不了……」他聲音艱澀,「你能不能收留我一下?」
我不清楚他的家庭情況,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
但我知道,裴紹東的狐朋狗友那麼多,不至於會讓他沒處落腳。
我面無表情地開門進去,把這個謊話精關在門外。
直到深夜,門外一直沒動靜。
我以為他已經走了。
可我洗完澡出來,聽到外面傳來一個醉鬼的聲音。
樓上住著一個大叔,經常酗酒,脾氣不好。
我透過貓眼,看到門外的情景。
大叔被拐杖絆了一下,一腳將那玩意踹了下去。
「媽的,什麼玩意,敢擋老子的路。」
裴紹東瞪了他一眼,似乎打算罵人。
對方卻先發制人:「看什麼看,小兔崽子,找打是不是?」
「給你一分鍾,把我的拐杖撿回來,我就不跟你計較。」裴紹東的聲音很冷。
大叔喝多了,天王老子來了也不怕。
他打量著裴紹東凌亂的衣著,以及他包扎過的狼狽痕跡,他囂張地笑了起來。
「呦,小屁孩還挺拽,你要是真厲害會是現在這副爛德行?在外面囂張被人打瘸了腿,沒爹沒媽管你了吧?真是可憐呦。」
裴紹東眼底的光凝固,瞬間起身握緊拳頭。
我連忙打開門,拽住他緊繃的手臂。
「進來。」
8
裴紹東淋了雨,腿上的傷口一直沒換藥,已經有發炎的跡象。
我拿來藥箱給他上藥。
我下手沒輕重,弄疼了他也不吭一聲。
上完藥,我抬頭才發現,他的眼眶不知道什麼時候紅透了。
「你膝蓋還沒恢復,之後記得去醫院復查。」
我叮囑著,他抓住我的手腕,語氣哽咽:
「池哥,我們回到以前吧,你繼續像之前那樣管我,我答應你再也不會騙你了,你別不要我。」
你盯著他泛紅的鼻尖,看起來像是情真意切一般,但對我來說可能就是新的陷阱。
我冷笑著推開他的手。
「怎麼,現在又跟兄弟打賭,什麼時候跟我復合?」
「沒有,真的沒有,我再也不做那種混賬事了,你信我。」
他緊張地盯著我,讓人分不清話語裡的真假。
可真真假假已經無所謂了,我不會再跟他有糾葛了。
「裴少爺,我已經開始新的生活了,我這裡容不下你這尊大佛,你還是趕緊走吧。」
我將拐杖遞給他。
他沒接,激動地說道:
「路池,你不能因為我犯錯一次就給我判死刑,我……」
「可你已經踩了我的底線,我沒揍你就夠給你面子了,難道還要讓你繼續蹬鼻子上臉嗎?」
我的聲音很冷,他頓時偃旗息鼓。
見我開門轟他走,他捏緊拐杖,頭一次露出無措的表情。
「我的卡真的被凍結了,公寓也被我爸收回了,我現在不知道去哪。」
我懶得看他可憐巴巴的神情。
敲了敲牆上的時鍾,示意他不早了。
裴紹東窘迫地皺眉,乞求道:「池哥,我就在這待一晚,保證不會再煩你,好不好?」
「……」
我盯著他發炎的傷口,最終還是沒把他推出去。
他受著傷,晚上要是再下雨,他弄個感冒發燒繼續賴上我,那就更扯不清了。
我沒好氣地關上門。
裴紹東在沙發上睡了一晚。
我在房裡翻來覆去,居然有些失眠。
我總擔心裴紹東晚上會耍什麼花招。
可今晚他安安靜靜,讓人覺得乖巧得異常。
9
第二天,徐越拎著一大袋子菜來找我。
他說要給我做新學的菜。
裴紹東看到他,眼底有些冷。
徐越興高採烈地跟我講他買了我喜歡的菜,說中午要做哪些菜給我吃。
我看著袋子裡新鮮的水果,點頭誇他買得不錯。
裴紹東在一旁盯著我們,罕見地一聲沒吭。
我本來還擔心他會跟徐越起衝突。
結果我去廚房洗水果的工夫,不知道兩個人說了什麼,我出來時他已經走了。
我看著沙發上被他疊好的毯子,有些愣神。
徐越:「池哥,剛才那個人說他有事先走了,那我就洗兩人份的菜,行嗎?」
「嗯。」
徐越在我家待了一天。
他喜歡做飯,晚上還花了很長時間給我煲湯。
吃飯時,他不停地打探我跟裴紹東的關系。
那段過往就是我的黑歷史,我最好的兄弟李陽我都沒提過。
「哥,你怎麼不嘗嘗啊,發什麼呆?」徐越笑著看我。
我喝了一口,玉米排骨湯燉得很香。
「池哥,明天我沒課,今晚在你家跟你一起睡吧,晚上我們可以一起打遊戲。」
徐越說得很自然,這是以前我跟他的日常。
但現在,有些東西變了。
我放下碗,冷靜地看著他。
「徐越,你現在大一,應該把時間花在提升自己上,別在不必要的事情上浪費時間。」
「我知道啊,為什麼突然說這個?」
「我的意思是,你以後少來我這裡,多在學校看書吧。」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徐越玩過的那些招數,我早就看多了。
可並不是經常接觸,我就會喜歡他。
徐越的笑容僵硬下來,試探道:「是因為那個人,所以你不想讓我過來了嗎?你跟他是什麼關系?」
「這不是你該管的。」
我直視他沉沉的雙眼,語氣很淡地提醒:「還有,我家門口前段時間安了監控,那天的事情我都看到了。」
那天徐越跟裴紹東一起下樓,兩個人吵了幾句。
徐越冷著臉,在他身後推了一把。
事後我查監控的時候才意識到,徐越一直對我的依賴變質了。
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情況。
我可以把他當弟弟,但我隻希望跟他保持單純的友誼,不摻和一絲雜質的那種。
徐越聞言,徹底笑不出來了。
他慌張地跟我解釋,說他不是故意的:
「池哥,我當時就是氣昏了頭,我可以跟他道歉,你原諒我好不好,別趕我走。」
「徐越,你知道的,我不是拖泥帶水的人。」
「……」
他啞然。
良久,徐越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離開前,他說:
「池哥,對不起,你別生我氣。」
10
裴紹東沒再來煩我。
我的日子恢復為原來的按部就班。
我這些年攢了一筆錢,打算到時候去做生意。
下午,我正在看最新的經濟情況。
一個長發女生突然走進修車店,問誰是路池?
我茫然地起身跟她打招呼。
「你好,我是孫阿姨介紹來的,她說你很忙,讓我來這裡找你,跟你吃頓飯。」
「啊?」
我呆在原地,突然明白為什麼我媽讓我今天穿好看點。
我媽真是瞎操心。
拒絕太多次相親,她直接把姑娘叫到我店裡了。
人家都來了,我總不能直接不禮貌地趕人。
我回房間換了衣服,準備請她吃頓飯,說清楚。
李陽在一旁衝我擠眉弄眼:
「池哥,豔福不淺啊,這個相親對象看著溫溫柔柔的,跟你挺配的。」
「滾犢子。」
我匆匆帶著女生去了附近的飯店。
她是小學老師,也一直被家裡催得急。
我跟她聊了一下自己的想法,說自己目前不想結婚。
她失落地點頭,後半段都沒怎麼說話。
飯局結束,我看著她走進地鐵站。
下面,我立刻給我媽打了電話,讓她以後別安排這種事情。
既尷尬又匆忙,搞得雙方都挺突然。
我媽在電話那頭訓我,一直說我沒良心,還不讓她抱孫子。
我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傍晚的晚霞一片橙紅。
我回到店裡,有輛被撞壞的白色寶馬停在正中央。
店內的沙發上,一個人目光沉沉地盯著我。
裴紹東涼飕飕地開口:
「這麼晚才回來?你兄弟說你去相親了,相得怎麼樣?」
「挺好啊,說不定年底就結婚了。」
我故意氣他,巴不得他直接摔門走人。
可裴紹東盯著我,冷笑一聲。
「想騙我?你以為我不了解你嗎,你這種死守道德感的人,明知道自己喜歡男的,怎麼會隨便跟女生結婚呢。」
「是啊,總比某些人沒有道德感好。」
「……」
裴紹東被我戳中脊梁骨,哽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