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兒,他眉頭更是狠狠一皺,環顧四周:「這屋子裡怎麼那麼冷?炭呢?!」
底下的人臉色俱變,哗啦啦跪了一地。
大抵所有人都沒想到,一向不進後宮,也不關心妃嫔死活的陛下有朝一日會因為妃嫔屋裡沒炭火大發雷霆。
見狀,雪聆很有眼色地上前將宮裡的事情陳述了一遍,翠音在旁不住地點頭。
陛下大怒,當晚,御膳房和內務府遭了大難。
負責給我宮裡送食和各類物事的太監通通被杖斃,以最快的時間換了一批人。
此事一出,闔宮上下不會再有人敢對春儀宮不敬。
等處理完那些人,他才回過頭,眉宇間的戾氣還未完全散盡,問我:「你方才是不是說了什麼?」
我:「……不,沒什麼。」
好可怕。
我宣布,今日份的爭寵到此為止。
聞言,他的視線落在我的頭頂,停留片刻後才移開,輕咳了聲:「那朕先回去了?」
我:「臣妾恭送陛下。」
「……」
伴隨著他的腳步聲走遠,空中的字幕飄過一堆啊啊啊啊啊你個大傻屹,把人嚇到了啊!
我看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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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和我想象的,有點不一樣?
8
等到第二日,宮裡其他妃嫔都知道了這些事,我原以為她們會來尋我麻煩,但沒想到,各宮安靜如雞,甚至給我送了禮。
來送禮的宮女都笑著恭賀:「我們娘娘說了,愉妃娘娘能得聖寵,那必然是受上天眷顧。」
言下之意便是,她們娘娘才不湊這個熱鬧,免得小命不保。
但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她們的笑容有些勉強,像是在害怕什麼。
不過宮中妃嫔本就寥寥無幾,其中大多數人出身頗高,有娘家支撐,在宮內的日子不算太難過。
我收下了禮,沒有多說什麼。
既然沒什麼競爭對手,我便沒了什麼顧忌。
於是——
陛下遊園,我蹲點出現,然後陪他逛了整整半日。
嘶。
他是真的很愛逛御花園啊!
陛下用膳,我不請自去,然後連吃了一個月的粉蒸丸子。
唔。
他的喜好竟然和我一樣!
這樣的日子轉眼就過了兩個月,已是五月,天氣漸漸熱了起來。
但遺憾的是,元屹雖待我態度溫和,卻從來不主動找我,隻偶爾給我送點賞賜。
半月來一次,一次送幾車。
把我的宮殿的寶庫裝得滿滿當當。
也算是另類的關心?
聽聞他近日準備御駕親徵,或許要離開很長一段時間。
也不知是出於什麼心理,趁著夜色,我端著一碗紅棗羹親自送去了承清殿。
掌事太監福全見到我來,渾濁的眸瞪圓,但想到這段時日陛下對我的態度,幾經猶豫,還是放了我進去。
寢殿內安靜如斯,隻有燭芯偶爾迸濺出炸裂聲。
聽到腳步聲,案桌後,男人眉宇緊皺,嗜血的眸霎時抬起,但在看清是我後,眉眼一壓,嗓音卻溫和:「你怎麼來了?」
好在不是滾出去。
我在心中暗暗計較著,上前一步,將食盒放在他面前,而後自覺地行至他身側:「臣妾來為陛下研磨。」
我說得自然,仿佛這隻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既然要爭寵,那首先要做的就是不能怕他。
他側目,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兩秒。
我豎起耳朵等著他後面的話,可等了半天,略一抬頭,就見他又埋頭在看奏折了,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黑發下,那耳根似乎有些紅了。
這就是默許了?
我兀自研磨,凝視著他的側臉,隱隱覺得有些熟悉,不由得細細在心中回想,我可曾在哪裡見過他?
可仔細想了半晌,腦海中也沒有與之相符合的人,便作罷了。
承清殿內靜悄悄,困意爬上梢。
我本就不耐困,忍不住打了個哈欠,餘光見男人耳朵微動,連忙繼續手中的動作。
卻沒想到,下一刻,男人驀地站起身。
他動作來得突然,我嚇了一跳,手中的墨塊啪嘰一聲掉在地上,我慌了神,立刻想彎身去撿,慌亂間額頭不慎撞上桌角,疼得我眼淚瞬間冒了出來。
「姜未!」
還不等我反應過來,整個人就被端了起來。
9
對。
就是端。
來人扶住我的雙臂,用力之大近乎要將我揉碎,我被他穩穩託著,想趁亂跌進他的懷裡都不能夠。
但一抬頭,卻正好撞進那雙充斥著緊張和擔憂的眸,拋卻了對外表現出的冷酷,暴露出另一面來。
我的呼吸微滯。
元屹生得俊朗,一雙眼眸深邃又高深莫測,但此刻他的眼裡卻仿佛隻裝了我一個人。
心跳聲莫名變得鼓噪起來。
「怎麼了?可是撞暈了?」見我不說話,他眉宇的擔憂愈發深刻,將我打橫抱起,幾步就衝到了龍床上,扭頭對著門外大喊:「來人,傳御醫!」
背部貼上柔軟的床褥,我才回過神來,握住他的手,婉聲道:「不用,臣妾無事,隻是一時有些疼,等好一些了臣妾就走。」
「……」
他沉沉地看著我,眼底似在掙扎什麼,良久,他閉了閉眼,再睜眼時,眼底已恢復了深邃,隻嗓子啞了些:「你今晚就留在這裡吧。」
我:「!!」
這是……要侍寢的意思?
10
雖然我強調了沒事,但元屹還是差了太醫過來給我診了脈,確定無礙後,又獨自出門和太醫說了幾句話才回來。
我聽見他松了口氣,心中微動,正想著之後會發生的事,就見他面色自若地回到案桌後,大有一副徹夜工作的架勢。
我:「……」
我怎麼不知道,胤朝兇名在外的君主也有這麼勤勉的時刻。
顯然,不隻我一個人這麼想,字幕在亂飛。
【工作什麼工作,春宵苦短啊!】
【政務放下,讓我來,你倆幸福一輩子就好!】
【千萬別去出徵啊!出徵可就有來無回了!嗚嗚嗚。】
【不過按照原來的劇情,這時候姜未已經快要病死了吧,之後元屹戰敗重傷瀕死,又猛地得知自己尋找多年的心上人已死,甚至是死在了自己的後宮裡,近在咫尺卻不曾見過面,他直接瘋了啊!】
【嗚嗚嗚,這也太慘了。】
我原本正漫不經心地看著,看到最後幾條,眸光微微凝滯。
什麼意思?
元屹出徵可能會死?
就在這時候,那邊的人似乎注意到了我的不對勁:「怎麼了?」
我還沒反應過來,一句話脫口而出:「能不能別出徵?」
這句話落下,男人的眼神忽地變了。
11
注意到他的視線,我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後宮不得幹政,我怎麼能置喙帝王決策?
意識到這一點,我連忙撐起身子想下床,眼前掠過一道黑影,手臂就被扶住了,然後摁了回去,有些兇的嗓音敲在耳畔:「別動。」
我老實不動了,眼瞅著他掀袍坐在床沿,如鷹隼般犀利的眸盯住我,卻沒有責怪,而是耐著性子詢問:「為什麼那麼說?」
我抬眼看向字幕。
對啊。
為什麼?
因為知道他可能會死?
可這話我自然不能說出來。
此刻,字幕安靜了片刻,旋即刷得更加洶湧。
【快,快告訴他,因為你舍不得他去!】
【樓上這主意不行,元屹要靠這一場戰打出威勢,坐穩皇位,兒女情長是留不住他的!】
【興許男主就是個戀愛腦呢?】
【……】
字幕各說各的,吵成了菜市場。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我沒借鑑到什麼有用的意見,隻好將目光重新放回到元屹身上,試探著說出自己的見解:「陛下心懷天下,但先帝荒唐,民不聊生,無論是兵馬還是百姓,都受了重創,承受不住再一次戰爭和混亂,且馬上就進入夏季,北方遊牧以騎兵為主,正是牧草豐美,兵強馬壯之際,若此時進攻,恐難以成功。」
元屹是先帝在外之子,能登上帝位,全靠他的隱忍和殘酷手段,奪位一戰中,他幾乎殺光了所有的兄弟。
他的帝位來得不算正當,朝堂百姓之中早有異議。
而北方遊牧屢屢騷擾我朝邊境,更是趁著兵強馬壯之際,大肆掠奪邊境百姓財產。
若是此時元屹御駕親徵,平定北方遊牧,無論是在朝堂上,還是在百姓中的名聲都會發生逆轉。
果不其然。
聽完我的話,元屹沉默著久久沒有言語,良久,我才聽見他的聲音:「朕不得不戰。」
我的心髒倏地收緊。
元屹被朝堂和百姓逼到了這個地步,所以,縱然他不想,也不得不做出這個選擇。
但以殘弱士兵,何以戰勝敵方強兵猛將?
12
「不一定。」
我主動握住他的手,迎上他的目光,見他沒有阻止,便繼續說下去,「陛下,改善名聲的方法有許多,您可以輕搖賦稅,可以重視科舉,廣納賢才,這並非一日之功,時日久了,臣妾相信百官和百姓都能理解您的愛國之心,至於北方遊牧,要打,但不急於一時,可以先派強兵駐守,起到威懾作用,再私下練兵,等咱們的士兵足夠強大了,再一舉拿下,那時才是真正的良機。」
我從前住在莊子裡,相府雖不重視我,卻也不曾苛待,我闲時便飽讀各類書籍,又經常去廟裡祈福,與廟中住持交好。
那是位博古通今的老人,常能給我講解書中不解之意,又能分析當今天下局勢。
久而久之,我便也學了許多。
隻是身為女兒身,從來沒有用武之地。
等說完,見他眉眼松動,似有動容,我頭腦一熱,一句話脫口而出:「而且,臣妾也舍不得陛下,難道陛下想與臣妾分離嗎?」
他倏地抬起了眼,眼底晃動著不可思議。
被他直勾勾盯著,我的臉頰騰地熱了,恨不能原地躺下鑽進被窩裡,好遮住窘態,可手卻不聽使喚,一動不動的。
我全然不知,自己這副欲羞還怯的姿態落在男人眼裡有多麼可人。
空氣裡的溫度逐漸攀升。
男人的呼吸陡然加重,我略一偏頭,就見他喉結滾了滾,吞咽了一下。
字幕在狂魔亂舞。
【啊啊啊啊啊他吞口水了!這是我不付費就能看的嗎!!】
【媽呀,這男人也太性感了!】
【不愧是女主,真的好聰慧!不像我,被提問隻會阿巴阿巴。】
【啊,我好吃這種病弱但聰慧的人設啊!你倆給我狠狠幸福!】
我這時卻無暇顧及這些,隻感覺手掌底下覆著的大手滾燙。
但我等了一會兒,卻隻聽見他喘了口氣,卻沒更進一步。
「陛下?」
「嗯。」聲音有些悶。
他抬眼看向我,他的目光很沉,像是暗夜之中鎖定住獵物的狼,不自覺讓人覺得危險,可嗓音卻是出乎意料的繾綣:「未未——」
未未!
我怔住,腦海中像是炸開了煙花。
但不等我反應過來,面前的人已經湊了過來,像是再也按捺不住,熾熱的吻落在了我的唇上。
簾帳被放下。
暈暈乎乎間,有低啞的嗓音鑽入耳中,很輕卻令人面紅耳赤:「我會慢一些的。」
「……」
「身子可有不適?」
「……」
「還是再慢一些好了。」
「不必……」
芙蓉帳暖,一度春宵。
13
翌日清晨,我還在與周公相會,就被人喚醒了。
來人將我抱在懷裡,我眯著眼瞧去,就見是元屹。
昨日勞累,這會兒更是睜不開眼了,軟聲道:「陛下?怎麼了?」
我的聲音一出,男人的呼吸又是一沉。
但很快,他又兀自恢復了冷靜:「起來用些早膳再睡,聽你身邊的婢女說,你若是不吃早膳會餓得腹痛。」
這會兒我哪兒還管得著腹痛不腹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