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御花園撞見皇上時,我正準備避開。
眼前卻閃過一排發光的字幕。
【躲什麼躲!你知道皇上有多喜歡你嗎!快給姐上!】
【入宮就要爭寵,爭寵就要專寵!】
【啊啊啊!你可是皇帝的白月光啊!】
【姐妹勇敢衝!】
我:「?」
我怎麼不知道還有這種事?
1
我進宮的第五個月,正值春季。
貼身婢女翠音陪同我遊御花園,瞧著那滿園春色,面上不免帶了喜色:「娘娘,這宮裡頭的景色果真要比外頭要好看上許多呢!隻可惜前些日子您病了,沒能出來看看。」
春風拂面,空氣甚是清新。
我的神思不自覺放松,一入宮就病了許久的身子到現在總算感覺松快了些許。
正準備說點什麼,餘光卻見一頂明黃轎輦由遠及近。
身後還隨侍著浩浩蕩蕩的一群人。
舍皇帝其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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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尖一緊,進宮之前便聽人說,當今天子是先帝幺子,之前養在宮外,脾氣陰晴不定,去歲年初上位之後更是鋒芒畢露,以雷霆手段鎮壓所有反對他的聲音。
最關鍵的是,他還不近女色!
這次選秀,也隻寥寥選了幾個家世好的官家子女入宮,也未曾宣召過,病中曾聽說有妃嫔自作主張接近他,直接被打入了冷宮!
爭寵和小命比起來,自然是後者更重要。
想罷,我下意識往花枝後面躲,想要避開。
可還不等我動作,眼前忽然閃過一排發光的字幕。
【躲什麼躲!你知道皇上有多喜歡你嗎!快給姐上!】
【入宮就要爭寵,爭寵就要專寵!】
【啊啊啊!你可是皇帝的白月光啊!】
【姐妹勇敢衝!】
我:「?」
我怎麼不知道還有這種事?
2
還有,這些是什麼東西?
我盯著眼前的字幕出神,一個愣神之間,就被那邊的人發現了。
尖細的嗓音傳來:「那邊所站是何人?還不快快過來!」
聞言,還不待我反應,衣袖就被輕扯了扯。
我回過頭,就見翠音面露惶恐,嘴唇顫著,呢喃:「娘娘,是是是陛下——」
顯然,她也早聽聞過新帝的名聲。
我心中亦發憷,可既然已被發現了,那就沒有再躲的必要了。
我從花枝中走出,款款行至明黃轎輦前,眼皮垂下,不敢直視聖顏,勉力讓自己保持冷靜道:「臣妾姜氏參見陛下,陛下萬福!」
翠音跟在我身後行禮:「奴婢參見陛下!」
話音落下,面前的人久久沒有言語。
我的心頭打鼓,卻不敢輕易抬頭,免得一不小心因為御前失儀被發落。
這個念頭堪堪落下,就聽見低沉的聲音自上而下傳來,一隻寬厚的手掌出現在我眼前:「起身吧。」
我下意識看向面前的手掌,皇帝的手掌很粗糙,上面還遍布著些許細小的繭,全然不像是養尊處優的人該養出來的手掌。
但現在也由不得我想太多,我伸手,將自己白皙細嫩的手放到那粗糙的手掌中,借著力道站直身子。
一時起得猛了,我抬眼,看清了男人的相貌。
他與我之前在席面上遠遠見過的王孫貴族都不同,粗眉斜飛入髻,眉宇凌厲,是一副很兇的相貌,瞧著便是不好惹的模樣。
可眼前的字幕已經在放煙花了。
【哦豁哦豁!牽上手啦!】
【狗皇帝還挺悶騷,之前怎麼沒見他親手扶過誰!】
【皇帝:我隻扶我愛的女人!】
我心下微動,視線從字幕上掠過,狀若無意地落在皇帝面上,就見他微微皺了眉。
我順著他的視線往下落,就見他的視線停在我們交握的手上。
下一刻。
冰冷沒有起伏的聲音驀地響起:「福全!」
我:「!!」
不是,他突然叫掌事太監做什麼?
3
我該不會也要被打入冷宮了吧!
這個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後背的冷汗就要下來了,我火速把手收回來,屈膝跪下:「臣妾一時受寵若驚,還望陛下莫怪。」
不知為何,這話一出,男人的臉色非但沒有緩和,周遭的冷意似乎更多了。
而被叫了名的福全顫顫巍巍地上前,覷了我一眼,眼裡寫著「您自求多福吧」,隨後道:「陛下,這位是春儀宮的愉妃娘娘,是相府的二姑娘。」
這便是要發落了?
我呼吸微滯。
就在我以為難逃一劫的時候,面前的人卻開了口,嗓音竟是有些緩和:「起來吧,你身子弱,無事別在外頭晃。」
這話一出,不隻是我,在場的人都愣住了。
就,就這樣?
說罷,元屹深深看了我一眼,率領一群人又轟轟烈烈地走了。
我松了口氣,目送男人的身影遠去,這才看向字幕,就見上面的人在義憤填膺。
【啊啊啊!這小子沒有老婆是有道理的!明明激動得不得了,偏偏還裝冷臉!】
【一宮室都是姜未的畫了,人到了跟前反而不敢了腫麼回事!】
【把我的嘴寄給他謝謝!快給我寵她!往死裡寵!急死我了!】
【非得等人死了才知道追悔莫及麼!這是我最喜歡的一條線啊!別再 BE 了求求了!】
【難道就我發現,他倆碰上面了哎……】
我看得滿腦袋的問號。
不過細細看下來,這些人說的倒是與我在閨閣中看的話本子很像。
在話本子裡,總有男女主人公。
難不成,我自己也身處某個話本之中,現在這些字幕,就是讓我改變我的命運的?
不等我想明白,身側,翠音如釋重負,面上帶著劫後餘生的喜慶,看向我的眼神賊亮:「娘娘,陛下沒有發落咱們,說明娘娘還是有機會爭寵的!」
我:「?」
這和爭寵有什麼關系?
但她這話一出,字幕頓時激動了。
【會雲多雲!狗皇帝悶騷不怕,咱們女人也可以主動的!】
【上!直接撲倒他!我保證,他一定高興得找不著北!】
【瞧瞧那一身腱子肉,脫了之後身材一定很好嘿嘿嘿——】
我看得面紅耳赤。
這都是些什麼虎狼之詞!
不過。
不知為何,我莫名也有了幾分悸動。
若是這樣真的能當上皇後,或許也可以試試?
4
當然,這個念頭也隻是一閃而過,又被打消了。
想到元屹發落起人來的狠絕,我輕嘆了口氣。
進宮前我便許過願,隻求安安穩穩,不求榮華富貴。
等回了自己的宮殿,沒過多久就到了晚膳時間。
因著陛下未曾寵幸後宮,御膳房的人也就按照進宮妃嫔的家世下菜碟。
我雖被封了妃,出身相府,可卻是相府庶女。
在過去的十幾年都因病住在鄉下的莊子裡,並不受重視。
若非新帝兇名遠揚,嫡姐不願嫁進宮,大概也沒我什麼事。
「娘娘,這是御膳房送來的吃食,真是一日比一日草率了,真當咱們是好欺負的呢!」翠音端著食盒從外頭進來,滿嘴的抱怨。
我順著聲音看去,隻見她眼睛氣得通紅,話如連珠炮似的往外冒:「去年冬日的時候還好一些,這會兒真真是不把我們放在眼裡了!今年的春衣也不曾送來,炭也快要沒了,這到了夜裡可怎麼過啊!」
說罷,她將食盒重重放下,露出裡面的殘羹冷炙。
我微抿唇,略一抬眼,就見掌事宮女雪聆也跟著嘆氣,門口立著的兩個太監弓著身子,雙手搓著取暖。
雖到了三月,可入了夜仍是冷。
且不提我這副孱弱身子受不得冷,便是他們幾個怕也是要受風寒。
喉間忽然傳來一陣痒意,我沒忍住扶住桌面,咳嗽出聲。
聽見我咳嗽,翠音頓時停下了抱怨,走到我身後替我順氣,急了:「娘娘,奴婢去找太醫!」
我拉住她的手,對上她的眼,道:「你從御書房那邊過,和太醫說我病重,但別刻意去請陛下。」
翠音瞪大了眼:「娘娘你的意思是——」
我沒有直接回答:「去吧。」
她微頓,旋即與雪聆對視一眼,皆在對方眼裡看到了喜色,「哎!奴婢這就去!」
說完, 芳齡十六的小姑娘便急吼吼地衝了出去。
待屋內安靜下來,我命雪聆將殘羹冷炙擺出來,之後在她的伺候下躺在床上。
半炷的時間轉眼過去。
雪聆秀眉緊蹙,時不時往外看去,人也不安地在原地走來走去,時而輕聲呢喃:「娘娘,陛下會不會來呢?若是來了發現……」
無怪乎她緊張。
我也緊張,錦被之下,胸腔內的心髒撲通撲通亂跳。
這還是我頭一次裝病。
不過,他會不會來呢?
若是來了,裝病的事被發現了——又會如何?
可怕的後果還未在腦海中浮現,就聽見門口傳來一聲通傳:「陛下到!」
5
我立刻閉上了眼睛。
沒了視覺,聽力便變得敏銳了一些。
隻聽得有沉穩的腳步聲逐漸朝我走近,冰冷的嗓音隨之響起:「太醫都是怎麼照料的?!」
跟在他身後的一堆太醫面露驚恐,撲通撲通跪倒了一地。
「滾去給愉妃看看!」
充斥著戾氣的話語砸下來,眾人都抖若篩糠,我的心也跟著一抖,而等太醫顫顫巍巍地替我把了脈後,對元屹稟告時,我的心更是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回陛下的話,愉妃娘娘身子孱弱,雖冬日裡受過寒,但現下已無大礙,隻需保養即可,實在,實在沒有病重之相啊!」
這話堪堪落下,屋內的氣氛頓時凝固在了冰點。
任誰這會兒也能想到另一種可能性——那就是我借病爭寵。
但顯然這種手段並不高明,很容易被人拆穿。
簾帳被掀開。
夾雜著淡淡的梅香縈繞在鼻翼。
我也裝不下去了,緩緩睜眼,卻正好對上男人晦暗的眸,他的嗓音微啞:「你想爭寵?」
6
男人的神情上看不出喜怒。
而我卻在眼前又看到了熟悉的字幕。
【啊啊啊啊啊,激動死我了,快說是!】
【瞧瞧他看你的眼神就不清白啊!】
【這麼會撩你不要命啦!】
我大著膽子去握住他垂在一邊的手,迎著他的目光,輕聲道:「陛下夙夜辛勞國事,臣妾隻是希望陛下保重龍體,多歇息歇息。」
話音落下的瞬間,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他的呼吸好似重了一些。
他沒有開口,那雙深邃如寒潭的眸一瞬不瞬地盯著我,眼底席卷著我看不懂的情緒。
我心中打鼓,面上卻是不動聲色。
就在我以為他會動怒的時候,他反手握住了我的手,似在克制什麼,別過頭去:「你身子不好,無須操心這麼多。」
我的瞳孔微微瞪大。
竟然真的沒有怪罪我!
如果說先前他的態度讓我覺得他對我壓根無意,可現在我在他的雷區試探,卻被容忍,不由得我多想。
或許,正如字幕中所言,他當真心儀我隻是羞於表達?
7
意識到這一點,我的心髒莫名跳得快了些。
而後又暗暗自嘲,帝王家,哪有真心。
我的眼睫垂下,思緒千回百轉。
我雖不求大富大貴,可總不好連累身邊人同我一起吃苦。
更遑論,我也想活得長久些。
我若是一直無寵,以這副孱弱身子,再在宮中磋磨幾年,怕是沒多久好活。
思及此,我猶豫片刻,復又開了口,開始得寸進尺:「陛下既知臣妾身子不好,那明日可否再來看臣妾——」
但不等我的話說完,就見元屹的目光定格在了桌上,隨後猛地站起身,嗓音不復方才溫和,如淬了冰一般:「這都是些什麼東西!御膳房的人是怎麼做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