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嫡長子謹為皇太子!
隔了一日,合川坐上了花轎。
我將小娘送我的玉镯戴在了合川手腕上,痛聲囑咐:
「活下去,母親一定接你回家。」
「母親,珍重。」
起轎,敲鑼。
我看著那一抹紅逐漸消失,一股力量集結在我的心中。
謹兒帶傷送了合川一路,一月後,帶著瘦了一圈的玉安回來。
裴向明一顆心全在偏愛的玉安身上,噓寒問暖傳太醫。
目睹這一切,謹兒卻隻是沉聲問我:
「我該怎麼做才能盡早接姐姐回家?」
他才十三歲,卻忽然老成得讓我心疼。
可他從小心善。
我沉默良久:「那是一條沾滿鮮血的路,母親會陪你一起走。」
「好,我們一起接姐姐回家。」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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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以後,謹兒日日勤勉,成了一個無可挑剔的太子。
即便陛下想要故意打壓問罪,也鮮少找出錯漏之處。
近來,宮裡一派喜氣,因為裳夫人有了身孕。
十月懷胎,她生下了一位公主。
陛下疼愛非常,賜了封號,永安公主。
我聽到封號,一股涼意蹿進了我的心底。
他身為父親,已經忘了我的合川。
我心中有悶氣,端著皇後的威儀,去裳夫人宮裡逛了一圈。
她生產後多了幾分婦人獨有的韻味。
我伸手摸了摸小公主的臉:
「果真是位有福氣的小公主,等她成年了,本宮一定為她尋位能配得上她的夫婿。」
裳夫人完全不把我放在眼裡:
「這便不勞皇後娘娘費心了。」
我抓住了裳夫人的手腕承諾:
「本宮說到做到。」
「就怕皇後娘娘沒這個本事。」
裳夫人故意捏疼了小公主,隨即心疼地抱著孩子質問我:
「妾的孩子剛出生,皇後娘娘心中再有氣,怎麼忍心對一個孩子下手?!」
孩子的啼哭聲擾得我心煩,我看向門口。
裴向明黑著臉看向我。
我也試著換上了柔弱的面孔:
「陛下,是臣妾的錯。臣妾隻是想輕輕摸一摸小公主,想來是因為早年在田間勞作,手上肌膚粗糙,這才……都是臣妾的錯。」
裴向明臉色好轉,我繼續說:
「陛下,妹妹剛生了孩子,得好好將養,如今快到選秀的日子了,臣妾想好好操辦一番。多選些妹妹來伺候陛下,也好為陛下開枝散葉。」
裳夫人臉色鐵青,眼睜睜看著裴向明誇贊我賢德,同意了選秀一事。
此番選秀,我故意選了各種類型的秀女,其中還有與裳夫人容貌相似,卻更年輕活潑的秀女們。
新人入宮,陛下連著一個月沒去見裳夫人。
氣得她在自己宮裡砸花瓶,折磨宮女撒氣。
聽說一個花瓶砸在了陛下腳上,第二天他走路一瘸一拐的。
隻是接下來一個月,陛下一直留宿在裳夫人宮內。
不過,也僅僅堅持了一個月,他便又流連於年輕的妃嫔中。?
9
近來朝中暗流湧動,謹兒更是神色憂慮地帶來了一個壞消息。
朝臣中開始有了個傳言——
陛下有意廢太子!
二皇子裴玉安深得他寵愛,看來他已經開始為他的寶貝兒子鋪路了。
就在幾天後,謹兒被派去代天子巡查四方。
從那天起,雪花似的彈劾奏章落在了陛下案桌上,全部都是彈劾太子收受賄賂、草菅人命!
我日日去早朝偏殿聽著。
可陛下竟然毫不避諱,提出了廢太子一事。
以謝遠山為首的朝臣們紛紛反對。
見無人站在他那邊,隻好暫時擱置。
早朝散後,我找到了謝遠山,跪下感謝他救了我們母子一命。
謝遠山兩鬢微白,神色動容。
他輕聲道:「讓太子務必事事小心,不可再出差錯了。」
一月後,太子歸來。
他與誣告之人當堂對質,十分艱難地洗清了身上的汙名。
下朝後,他累癱,躺在東宮的地上,看到我來,勉強起身:
「母後,兒臣隻是暫時累了。」
我伸手摸向他的頭:
「你做得很好。」
我神色憂慮,馬上就是春日狩獵了,希望能平安度過。
圍場上,我看到陛下與裳夫人並肩而立,兩人身後的二皇子裴玉安也已長大成人。
謹兒站在我身側,他的眼神裡再無半點羨慕之情。
狩獵開始了。
在營地裡等待的每分每秒都令我心慌。
謹兒身邊有足夠多的侍衛。
他也有自保之力。
可我的心幾乎就要從喉嚨裡跳出來。
日暮時分,帳外傳來一片吵鬧的聲音。
「太子殿下中箭了!快傳御醫!」
10
我看到了臉色虛白,渾身浸在血裡的兒子。
「謹兒!」我渾身驟冷,立刻看向帳外,「御醫呢?!」
侍衛神色躲閃,艱難回話:
「回皇後娘娘,二皇子摔下了馬,御醫都去了二皇子處。剛派去請御醫的人都被趕了回來。」
他們怎麼敢?!
我看向了床榻上的謹兒,立刻去了裳夫人的帳篷。
見裳夫人執意阻攔,拿出了匕首對著她的脖子上,吩咐侍衛:
「帶御醫去為太子治傷。」
裳夫人不依不饒:
「蘇檀,你有本事就殺了我!堂堂皇後,虐殺嫔妃,這個罪名足夠廢太子了。」
我把匕首轉交到了她的手裡,提醒她:
「拿穩了。」
隨即用匕首劃傷了自己的手腕,我大約是瘋了:
「大膽,小小妃嫔竟敢用匕首劃傷本宮,來人,把這兒圍嚴實了,不準任何人進出。」
宮女一路攙扶著我,這條路好長,我幾乎虛脫。
可走到了帳外,我又停了下來。
此時,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從帳中走了出來——謝遠山。
跟在他身後的是剛被侍衛強行帶來這兒的御醫。
我喉間酸澀:「太子如何了?」
「回皇後娘娘的話,太子殿下吉人有天相,並無大礙。」
聽了御醫的話,我松了口氣。
送走了御醫,外間的侍衛來傳話:
「陛下剛盡興而歸,聽聞二皇子落馬之事,氣得杖斃了二皇子隨行侍衛。聽說,二皇子的右腿恐怕要廢了。」
我立刻屏退了所有人,帳內隻留下我、謹兒和謝遠山。
看到謹兒逐漸好轉的臉色,我的心才將將安定,隨即看向兩人:
「到底怎麼回事?」
11
謹兒神色晦暗,反問我:
「母妃覺得兒臣做錯了嗎?」
廢了他一條腿,徹底斷絕他當皇帝的心思,還沒有傷他性命。
謹兒已經做得極好。
隻是,我看向剛取下的血淋淋的箭頭:
「你保了他的命,可他卻想要殺你。」
「此事兒臣一早便知,多虧了方叔叔。」謹兒垂眸解釋,「裳家人想要殺兒臣,兒臣便給他們這次機會。」
「母妃放心,射出這支箭的是我的人,可這箭上卻有裳家的標志,隻要開了口查下去,就能將裳家連根拔起。」
謹兒說得冷靜,我卻聽得翻江倒海。
千言萬語堵在心口,最終隻能囑咐謹兒好生休息。
離開帳內,謝遠山陪伴在我身側。
我看到了沉靜如水的圓月,嘆了口氣:
「連自己親生兒子都算計,我還算什麼母親!」
其實謝遠山得知刺殺太子的計劃,先來告知我,可我卻想出了一條毒計。
我讓謝遠山去見太子,引導太子自傷,借機拔除裳家黨羽。
謝遠山寬慰我:
「娘娘,那支箭隻是皮外傷,老臣也帶了名醫,備好了藥材,殿下不會出事。」
「娘娘做這些,也是為了殿下和公主。」
我低頭看著手中染血的箭矢,沉聲說:
「是啊,我做這些,往後該承受的我都會承受。你先回去吧。」
說完我獨自拿著箭矢去找了陛下。
陛下黑著臉聽完了我的控訴,淡淡開口:
「太子無礙便好,此事需要細查,你回去照顧太子吧!」
我跪了下來:
「請陛下將此事交由臣妾調查。」
裳夫人滿臉憤恨,故意開口:
「皇後娘娘也想學著查案?別忘了後宮不得幹政。」
「那便請陛下將此案交由刑部調查。」
陛下聽得頭疼,朝我扇了扇手:
「隨你。」
離開前我看到了裳夫人挑釁的眼神。
果然,一月後,查出了一個不相幹的小卒,自殺了事。
可就在當夜,自殺的小卒又奇跡般活了過來,去了刑部敲鼓自首。
謹兒派人救下了那名小卒是意外之喜。
他成長的速度令我欣喜,也隱隱不安。
七日的調查後,裳家人全部下獄。
可偏偏漏了一個在外領兵的將領裳賢。
12
御書房門外,裳夫人抱著小公主跪著,身後還跪著有了腿疾的二皇子裴玉安。
「陛下,臣妾家人冤枉啊!」
「求陛下看在臣妾父親兄長從龍有功的分上,放他們一條生路吧!」
「陛下……」
裳夫人此刻盡顯柔弱模樣,若是裴向明看見了,一定會心疼,繼而心軟。
可惜他剛看到了刑部的畫押狀紙,氣得頭疼,躺在了床榻上。
畢竟臣子竟然用天子儀仗,他那麼看重皇家顏面,怎麼可能忍?
我冷眼看著,走到了裳夫人面前,她看向我的眼神毫不掩飾其中的恨意。
我慈愛伸手摸了摸她懷中小公主的頭,笑著說:
「沒想到你這般愚蠢,竟然拿你的兒子去填你母家的坑。」
說完我看了眼一臉錯愣的二皇子,看來我得說得再清楚些,不然以他的腦子大約聽不明白:
「裳妹妹,在你眼底,是兒子重要,還是母家重要?」
「你可知道你拉著玉安一起跪在這兒,便是讓他來分擔陛下的怒火。」
二皇子裴玉安終於聽明白了,看向裳夫人的眼神露出怨恨。
說完我轉身離開,剛走了沒幾步,聽到了母子爭吵的聲音。
走到轉角處,我看到了拂袖離開的二皇子。
當日午後,陛下有了決斷。
裳家男丁斬立決,女子貶入教坊司。
聽說裳夫人暈了過去,醒來後一哭二鬧三上吊,終於見到了陛下。
隔日,陛下開了恩旨,斬立決改為流放。
半月後,東宮裡。
我看到謹兒臉色沉重,謝遠山也皺起了眉。
一問才知道,漏網之魚裳賢在流放中途救下了裳家男丁。
他還向盛國借兵,已經揮師南下。
謹兒握緊拳頭狠狠砸在了案幾上:
「姐姐在盛國處境艱難,還設法傳遞出此消息……我不能再等了。」
我看向謹兒,沉聲問:
「你打算怎麼做?」
「戰!」
13
從東宮出來,我看向北方,又是一年冬,轉眼合川已經出嫁三年了。
合川,再等等,母親就快來接你了。
謝遠山沉默跟在我身後,忽然開口:
「娘娘,真要如此做嗎?」
我點了點頭:
「能死在最愛的人手裡,也是他的福氣。」
我冷眼看著裳夫人和裳家人勾結,還將一味毒藥送到了她的手上。
裴玉安是陛下最疼愛的皇子又如何?他身患殘疾,已經不能名正言順上位了。
既然如此,就隻剩下一個辦法——
裡應外合,宮變!
接下來三月,陛下因為連連吃了敗仗,日日頭疼欲裂,口中還罵著:
「無恥盛國人,娶了孤的女兒才三年,竟敢發動國戰!」
「孤要點兵二十萬,一舉滅了盛國!」
「合川也是不頂用的,眼睜睜看著故土被侵,早該找一條白綾勒死!」
可惜他越罵頭越疼,面對症狀,御醫們束手無策。
我日日在宮內繡花,算著時間,在宮內放出了第一波流言——
有將士在戰場上看到了裳賢!
消息一出,陛下坐不住了,去了裳夫人處,走時裳夫人的臉紅腫了一大片。
三天後,我放出了第二波流言——
裳賢已經救出了裳家男丁,此次兵亂是他向盛國借的兵。
這回,陛下著人去拿了裳夫人,一並拿了的還有二皇子裴玉安。
雷聲陣陣,三人在御書房裡,禁軍集結整齊,圍緊了皇宮。
御書房外,我聽到了裡面激烈的爭執聲,抬手攔下了要進殿的謹兒。
聽聲音裳夫人已經徹底撕下了柔弱的面具:
「忘恩負義的是陛下啊!當年若不是我父親拼死相救,你早就死在戰場上了!」
「如今你坐穩皇位了,就要殺了他們!憑什麼?!」
「裴向明!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裴向明啊裴向明,我真想看看你現在臉上的神情,一定非常好笑。
「咳……你個毒婦!我要殺了你!」
「你殺啊!你答應過我的,立玉安為太子!既然你沒做到,我就自己來拿。」
「毒婦,休想!」
我聽到了重物落地的聲音,緊接著是裳夫人惡狠狠的警告聲:
「你已經沒有力氣了,你中毒了,是我親手下的。我告訴你,禁軍統領是我裳家的人,現在整個皇城都被我控制了。」
「我可以讓你多活幾天,隻要你寫了禪位詔書。」
一陣沉寂。
我真想進去當面問問裴向明,被拋棄的感覺如何?
被心愛的人喂下毒藥的滋味如何?
被最疼愛的兒子背叛的滋味又如何?
忽然,殿內亂了。
裴向明似乎動手打了裳夫人,怒吼著:
「做夢!孤還沒死!」
可接下來裳夫人的聲音明顯驚慌了許多:
「你竟然打我!陛下?陛下!」?
死一般的沉寂。
「母妃,父皇他好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