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不斜視地走過去,意外地在任務榜上發現了完美符合我需求的任務。
在一旁清算任務的安明清這才注意到我,頓時眼前一亮,「容容,你要接任務了?我們……」
這下明薇站不住了,連忙插話,「師妹你接了什麼任務?」
她拉著我看了眼牌子,哎呀了一聲,「這任務很難啊,我和師兄帶你做吧,你不用擔心,師兄很厲害的。」
安明清被她打斷,便也沒繼續說了,隻盯著我看,目光期待。
「不用。」我扯了扯嘴角,拂開她的手,真好笑,我和安明清搭檔了兩年,竟然還要別人來告訴我他很厲害。
「容容,別逞強,這任務很難。」安明清不贊同地皺起眉毛。
我不想與他們糾纏,剛準備收起牌子先離開,一顆腦袋從身後探了過來,瞅著我手上的任務牌子。
「我也想接這個任務,一起?」
6
我回頭,發現身後站著的是若風師叔的徒弟,江瑾,也是個醫修,看起來溫文爾雅,本人卻和名字外表都截然相反,相當暴躁,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我在明華峰外認識的除了若風師叔,就隻有他了,每回出任務受傷去找師叔醫治的時候,都會遇到打架受傷懶散躺在師叔榻上休息的江瑾。
明明自己就是醫修,偏偏喜歡到處惹事跟人動手,也不知道他修這個醫是不是為了方便近水樓臺先就診的。
不過有個武力值高的醫修一起倒是很有安全感,「我隻要這個玉宵花,其他東西你都可以先挑。」
「好。」
我倆一拍即合,迅速分配好了獎勵歸屬,一抬頭就發現,安明清正靜靜地看著我們,臉上沒什麼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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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他又想找我叨叨什麼,第二天就催著江瑾出發了。誰能想到,半路上又遇到了這兩個人。
好在他們隻是跟著,沒有硬湊上來。
中途安明清要去追他的任務目標,隻留下了明薇畏畏縮縮地跟在後面。
尖叫聲響起的時候我和江瑾正在觀察草地裡滅蒙鳥留存的痕跡,一轉頭,明薇早已不知所蹤,我們連忙尋著聲音的方向追進了山裡。
進了山方向就難以分辨了,為了效率我和江瑾隻能分頭尋找。等我順著落在枯葉間不顯眼的青色羽毛找到滅蒙鳥的時候,明薇已經被嚇得暈倒在樹下。
青色紅尾的大鳥張開足以遮蔽幾個人的巨大羽翅,尖嘯著向我衝來,卻被我節節逼退,當它意識到在我這討不到好後,不甘地叫了聲,旋身就要去抓明薇。
我暗道糟糕,剛想去攔,突如其來的疼痛和眩暈讓我險些栽在地上。
是情咒發作了。
眼前一陣陣發黑,畫面閃動中,似乎有誰從天而降斬斷了滅蒙鳥的脖子,恍惚中,安明清失望的聲音傳來。
「容容,你不該是這樣的。」
「你明知道我不希望明薇出任何事。」
哪樣?
他的意思是說我見死不救?
7
頭疼得快要裂開了,曾經溫柔安撫我的聲音如今隻讓我越發厭煩。
我好想離開,可是腳都抬不起來,動一下都覺得自己快要站不住了。
「你的人你自己不護指望別人護?」
「你怎麼不幹脆連任務都讓我們幫你做了呢?」
「有本事喊我們一聲爹娘,我現在就能護送你們回門派。」
暴躁嘲諷的聲音劈頭蓋臉地砸了過來,我隻覺得身邊飄過一道風,隨即便被摟進了寬厚結實的懷裡,僵直的脊背頓時松懈了下來。
江瑾低頭查看著我的情況,嘴裡還不忘叭叭叭地輸出,話密得像連珠炮,可我卻一點都不覺得煩。剛剛還煩躁的心情奇異地平復了下來,我甚至還有闲心想,有這麼一張嘴,難怪他總能跟人打起來。
他往我嘴裡塞了顆藥丸,這才扶著我站直身,對著安明清認真說道,「容容真要見死不救的話她就不會站在這裡了。」
「你可以不說謝謝,但你不該汙蔑她。」
「我不是……容容怎麼了?」
模糊視線中,我看到安明清神色中似乎有些慌張,他向前邁了一步,卻被悠悠轉醒的明薇拉住了衣角,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江瑾帶走了我。
「看什麼看。」江瑾掰著我下巴氣急敗壞地扭過我的頭。
我也沒反抗,「你剛給我吃的什麼?」
「不是什麼解藥,就是讓你腦子清醒清醒的。」江瑾活像個庸醫,亂給藥還要罵罵咧咧,「被說都不知道罵回去,張了張嘴光知道吃飯了。」
我自動過濾了他那些廢話,好奇地問道,「你知道我的情咒?」
江瑾咬牙,「你去找我師父的時候我就在旁邊躺著呢!你就這麼無視我?」
我心虛地移開了視線。
8
這次任務之後,我和江瑾自然而然地成了任務搭子。
有一個暴力醫修在身邊真的相當有安全感,江瑾還口出狂言,「放心給我衝,不是暴斃我都能給你救回來。」
我真的放心衝了,結果但凡身上整出點傷,他那張嘴就又開始叭叭叭了。嘴上罵罵咧咧,手上給我處理傷口的動作卻總是輕柔的,隻要我動一下,他就會緊張地停手,小心翼翼地看我的表情,生怕手重弄疼了我。
「你的結打得好醜。」手腕上的繃帶被系出個蝴蝶結,我晃著手,看它來回晃動著,心情也跟著輕飄飄地,悠悠蕩蕩。
江瑾拍拍我的頭,「嘴硬的時候把你嘴角也收收,都要咧到耳朵後邊去了。」
我哼了聲,難得不想好好走路,腳步輕快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安明清又來了。
仍然默默站在院子裡等我,垂在身側的手裡攥著什麼,從指縫中透出點粉色。
他遠遠望著角落的老榆樹,那上面的粉色絲帶早就被我全都摘下來了,現在枝椏上光禿禿的一點也不好看。
察覺到我進來,他也沒有回頭,仍舊望著榆樹,聲音低落,還帶著些小心翼翼,「怎麼都拿下來了?」
「不想要了,就全扔了。」
他有些不知所措,想說點什麼轉移話題,打破這讓他感到窒息的氛圍,但我們已經很多天沒有聯系了,不知道從何時開始,連普通的打招呼都變得有些生硬刻意。
他突然察覺到了自己的局促。
曾經我們關系親密,無話不談,哪怕不說話,靜靜地待在一起時氛圍也是舒適的。
短短大半個月的時間,竟然連說句話都要絞盡腦汁措辭了。
半晌他才憋了句,「你怎麼都不和我一起做任務了?」
「我比較謹慎。」
他回過頭,表情不解。
「不想拿命去賭下次是被隊友拋棄還是被背刺。」
他臉色一僵,尷尬地站了片刻後落荒而逃。
9
江瑾比我還關心壓制情咒的材料,天天催著我去做任務,有好幾樣材料還是他給我找來的。
東西很快就湊得差不多了,最後隻差一個定魂草,江瑾說這次門派考核的獎勵就是這個。
我瞬間就安心了,同等階裡,我還不認為有人可以打贏我。
隻有一點讓人有些擔憂,聽說明薇最近也需要定魂草,似乎是因為上次受了驚嚇。
不過想想明薇的實力也不足為懼。
但我沒想到安明清會為了這個來找我,一開口就是希望我能把定魂草讓給明薇。
「憑什麼?」
眼前的臉越發陌生了起來。
記憶裡的安明清溫暖正直,我第一次贏下考核後,那雙滿含驕傲贊賞的眼睛直到現在也牢牢印在我的腦海裡。
他說我贏得很漂亮很磊落。
那是我十幾年人生中第一次靠自己贏得的勝利和誇贊。
我知道他欣賞正直磊落的人,我也想成為那樣的人,獎勵就該給堂堂正正打敗對手的人,可現在他要我拱手讓給別人。
他明明比誰都討厭徇私舞弊的啊。
安明清狼狽地避開了我的視線。
原來他還知道羞恥。
安明清的聲音很低也很抖,「明薇現在的狀態很不好,她根本沒有辦法拿到定魂草。」
胸腔中很多情緒在湧動,想發泄出來,可一張嘴卻連哭腔都快憋不住了,我深吸兩口氣,緩慢道,「我也需要定魂草。」
安明清有些疲憊地垂下了頭,聲音低得幾乎聽不清,「容容,就當幫幫我吧。」
我拒絕了。
他沒說什麼就離開了。
夕陽下,他的影子拉了很長,像我們的關系,越拉扯越遠,越拉扯越細,最後承受不住崩斷。
眼淚不爭氣地湧了出來,一滴一滴地砸在衣襟上,強勢地想要破開皮肉和骨骼,砸穿整顆心髒。
多好笑啊。
他有那麼多思緒,那麼多顧慮。
卻連我為什麼需要定魂草都沒有多問一句。
10
我以為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了,可我沒想到安明清竟然會親自去給明薇作弊。
他參加完自己的考核後,就壓制了修為溜進了我們的考場裡,這次考核目標就是尋找和搶奪定魂草,在我一路打敗其他人,準備摘取獎勵的時候,躲藏已久的安明清突然出現,一劍擊退了我,讓明薇趁機偷取了定魂草。
他仍舊垂著頭不敢看我,離開考場前的最後一刻,他隻低聲說了句抱歉。
我沒有說話,甚至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
很奇怪,我的心情竟然異常地平靜。
出來的時候他們還有幾分緊張,看我什麼反應都沒有的時候不禁松了口氣,我掃了他們一眼,沉默著離開了,神色如常地去食堂吃了飯。
情咒發作隻剩一天,今天再不去找師叔幫我壓制就來不及了。
臨到頭,我反而不急了,大約是因為終於可以無所顧忌了,沒了束縛反倒更自在些。我悠哉地吃完飯,然後提著劍衝進了明薇的院子。
我把明薇的院子全砸了,連牆角的花都連根拔起,藥房裡還煨著藥,想來就差我那棵定魂草了,我一把掀了她的藥爐,濃厚的藥汁流淌在地上,很快就被地面吸收,隻留下深色的痕跡,能不能拿回定魂草無所謂,主要是不想他們好過。
明薇哭得梨花帶雨,被我幾巴掌扇在臉上,吱都不敢再吱一聲。
安明清趕到的時候,這個被明薇精心裝飾過的院子房屋已經成了一片廢墟。
「容容!」他急切地衝上來想拉住我,「你生氣就衝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