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
當然少不了你。
躲開他伸過來的手,我轉身一路衝進了他的院子裡,把他屋也給砸了。
11
事情終於鬧大到了師父的面前。
我並不抱希望,畢竟安明清和明薇才是懷無師尊用心教導的弟子,他就算偏心這兩人也是正常,橫豎我也沒有退路了,大不了就再鬧一次。
可讓我意外的是,和我關系並不親密的師父毫不猶豫地處罰了兩人。
「明天你們自己去戒律堂領罰,先把定魂草還給容兒。」
明薇害怕地往安明清身邊靠了靠,無聲地掉著眼淚瑟瑟發抖。安明清咬了咬唇,還是開口,「師父,薇薇真的很需要這棵定魂草,您難道忍心看她痛苦嗎?先讓給明薇救急,我後面一定會幫容容再找棵定魂草來的。」
師父氣得臉色鐵青,「救急?再急能有容兒急嗎?」
「什麼意思?」安明清愣了愣,似乎這才意識到我是真的需要定魂草,而不是僅僅為了和他作對。
師父失望地望著他搖頭,「你這個師兄怎麼當的,竟然連自己師妹中了情咒都不知道?」
「情咒?」安明清瞬間臉色慘白,喃喃自語,「是那個魅妖?」他慌亂地轉頭看向明薇,「定魂草呢?」
明薇下意識捏緊了袖口,目光躲閃,「我,我已經用掉了。」
「明薇。」師父沉下臉,「我應該沒教過你們撒謊。」
她明顯開始慌張了,卻還是一口咬定定魂草已經沒了。
Advertisement
僵持中,江瑾匆匆跑進來,拉起我就往外走。
「我拿到定魂草了。」他都來不及解釋,急急忙忙把我帶到若風師叔的面前,難得溫柔地給我整理被吹亂的劉海。
我被他推進了簾子,低沉堅定的聲音透過簾子,輕而易舉地安撫了我焦躁的心。
他說,「別怕,我在。」
12
情咒被成功壓制住,江瑾送我回去,強硬地摁著我讓我好好睡一覺,非要在我房門口等到我睡著才走。
我也是真的累了,多續一個月的命讓我始終高懸著的心稍稍回落了些,這一覺我睡得格外踏實。
第二天再看到他的時候發現他居然又掛了傷,連臉都破了相。
「大半夜你都能找人打架?」我心疼地摸了摸他臉上的淤清,他倒是一點不在乎,還眯著眼睛仰臉蹭了蹭我手心。
「我去給你出氣你還兇我。」
我這才知道,原來門派考核安明清和江瑾在同個考場。江瑾贏了定魂草後就去師叔那等著我了,想的是哪怕我沒贏,他也可以給我補上這株定魂草。
他沒想到安明清自己那份搶不到,居然會去幫明薇搶我那份,徹底惹怒了我。他等來等去也沒等到我來,這才意識到出事了,怕我耽擱了時間,匆匆趕來明華峰帶走了我。
可他比我還咽不下這口氣,等我睡著後就跑去把安明清狠狠揍了一頓。
說起安明清的慘狀時他眉飛色舞的。
「別看我掛彩了,他可比我慘多了,估計下床都費勁,該。」
「連個醫修都打不過,菜菜的。」
我看得好笑,幫他纏繃帶的時候也順手打了個蝴蝶結。
他視線假裝不經意地掃過那個蝴蝶結,白皙的耳根一點點染上緋紅。
13
那棵定魂草事後被師父找出來還給了我,雖然已經沒用了,但總歸是給了我個交代。安明清和明薇都被罰了鞭刑,他倆一個被我打了,一個被江瑾揍了,傷上加傷,房子還都被我砸了,隻能臨時找個廢棄的外門弟子的屋舍湊合住,躺了大半個月才好。
剛能下床,安明清就蹦跶到我面前來了。
「容容,我帶你去解咒。」
我納悶,若風師叔都沒辦法,他能怎麼解。
「我查過了,用心意相通之人的血液繪制出新的咒印就可以解開了。」
我看著他沒有說話。
他逐漸敗退在我的視線下,紅著眼圈哽咽,「不要這樣看著我。」
「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說好要把絲帶掛滿整棵樹,為什麼要扔掉絲帶。」
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為什麼要扔了我……」
其實我並不懷疑他對我的心意,我也知道那些選擇的偏向並不代表他的喜好。
他隻是習慣性地對人好,不是在愧疚這個、就是在憐憫那個,曾經隻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他隻會對我好。
後來我們的世界寬敞了,來的人多了,我也逐漸變得強大起來,他便把注意力分在了更多人身上,在把我劃進了自己人的範圍內後,反而下意識地忽略了我的需求。
沒辦法,他天性就是這樣的。
「你還記得離開村子時跟我說的話嗎?」
當時仙人急著走,連給他準備的時間也沒有,我們沒能好好告別,他知道我害怕被拋棄,臨走前抓著我眼淚汪汪,說永遠不會讓我看到他的背影。
那天他一路倒退著淡出我的視線,溫柔的目光始終撫慰著我不安的心。
我以為他許給了我未來,但承諾說得太輕易,就失去了重量,輕飄飄地好似一張紙,隨時都會被吹破。
「現在我能看到的隻有你的背影了。」
「所以並不是我扔了你。」
「是你自己離開的。」
安明清終於承受不住扭頭逃離。
14
後來他又來過,不甘心地捧著我的手臂,伸著血淋淋的手指顫抖地畫下了咒印。
意料之中,毫無效果。
這次他很平靜,灰敗著臉一聲不吭地離開了。
江瑾聽說了這件事後,氣得大罵他恬不知恥,自取其辱。邊罵還要邊偷偷看我的反應,見我不甚在意,便罵得更起勁了,聲音也輕快起來。
再見到安明清和明薇是在門派組織的一場救援中。
誤打誤撞中我和明薇被困在了廢墟下,但我被傷了腿,動彈不了。
四周一片黑暗,隻隱約看到明薇輕手輕腳地走到離我最遠的角落,假裝自己不存在。
我也懶得搭理她,獨自閉目養神。不知道等了多久,上方的廢墟才松動了些,一個人影跳下來,緊接著,一束光亮從他手上綻開。
「師兄。」縮在角落裡的明薇飛快地衝進男人懷裡,埋著頭害怕地抱住了他。
安明清推了兩下沒推開,隻能先抽出被束縛住的手臂,抬頭打探附近的時候他才看到坐在地上的我,舉著夜明珠的手不禁微顫,帶得光影也晃了兩下。
「容容?」他詫異地看向我血肉模糊的小腿,焦急地問,「你受傷了?我這就帶你出去。」
他推了推明薇,「薇薇你松手,我們帶上容容一起走。」
「我……」明薇緊緊抱著他,不肯抬頭,「我腿軟了,師兄我害怕。」
安明清皺著眉頭,良久才嘆了口氣, 「我先送你出去。」他轉頭看向我,「容容, 你不要亂動,我馬上就下來救你。」
都走不了, 能怎麼亂動。我忍不住腹誹。
但形勢比人強,面上我還是老老實實地點頭應下了。
他們出去沒多久, 廢墟就有了松動的跡象, 我感覺不太妙, 剛往前爬了幾步,外面就傳來了安明清焦急喊我的聲音。
轉瞬間, 本就在搖搖欲墜的廢墟轟然倒塌。
15
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
後背貼上了溫暖寬厚的胸膛,有個人撐在上方,把我安安穩穩地護在了身下。
我抖著聲音喊江瑾的名字。
他沒有回應, 但低下了頭, 用額頭輕輕蹭著我的發頂。
我回過頭, 看到他緊咬著牙, 咽下了湧上來的血, 可還是有絲絲縷縷的鮮紅從抿緊的唇縫中滲出, 襯得他臉色愈發慘白。
很快外面的救援就清理開了倒塌的廢墟,江瑾脫力地倒在我身上, 腦袋往我肩膀上一擱,心安理得地把重量都壓了過來。
「我們去找醫修。」我扯了扯他的衣領。
「找什麼醫修, 我不就是。」江瑾抹了把嘴, 也不知道哪點惹到了他, 又開始無差別攻擊了。
「腿走不了你不會爬嗎?就坐那等死啊?」
「我要是沒及時趕來是不是還得給你收屍。」
「你就這麼想試探我醫術的上限?」
他瞥到了旁邊站著的兩人,突然狀似關心地問道,「你們受傷了嗎,要不要我幫忙看看。」
安明清搖了搖頭。
「噢沒受傷啊, 我看你們扶著出來的,還以為快癱瘓了呢。」
一句話說得安明清又白了臉。
「你瞧瞧,你就是不如人家聰明,手廢腳廢了還不知道賣個慘,你……」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真是個小可憐,你那未婚夫婿連看都沒看你一眼哎。」
「作(」穩健有力的心跳聲一下一下地撞擊著我的耳膜, 漸漸地,我的心跳也仿佛和這節奏同頻了。
我滿足地在他懷裡蹭了蹭,忍不住笑出了聲, 「別說了, 嘴裡都是血, 好醜。」
江瑾氣結,紅著臉拍了拍我的頭, 「有本事嘴硬的時候別笑啊。」
16
後來,原地等待隊伍集合的時候, 他沒有浪費自己身上的血, 假裝無聊要畫畫, 然後捧著我的手臂給我畫了咒印。
他畫得很醜,手也很抖,但當最後一筆落下的時候, 那些黑色的紋路瞬間像退去的潮水迅速隱沒進了皮膚之下。
手還被攥著,一抬起頭就看到江瑾眼睛發亮。
我忍不住笑起來。
壞了,讓他發現我也喜歡他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