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啞然。


「你也再見不到朋友,不能安穩地睡覺、吃飯,甚至要擔心明天是否還能睜開眼睛。」


我不舍得讓景珩陪我承受。


他顯然還沒預料到這些後果,一臉窘態,喃喃無言。


「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我故作輕松,快速地捏了一下他的臉,「我要離開這裡了。」


景珩慌張地站起來,總是笑著的眼睛,已經垂了一天:「林筍——」


從那天起,我再沒有對景珩說過一句話。


任由他苦苦哀求,紅了眼眶。


我也狠下心,一個眼神也不施舍。


系統終於看不下去了。


【景珩真是個傻小子。】


我打包衣衫,金銀細軟:【是啊,要是他遇到危險,你要一定要告訴我。】


【怎麼?】系統淡淡道,【你難道,還能因為一個無關緊要的路人角色,殺了攻略對象?】


【你知不知道,攻略者殺掉攻略對象,是會被抹殺的!】


我冷嘲:【難道我這麼一直被沉樾虐,就是活著嗎?】


反而,這三年的平淡,和景珩的相處,讓我覺得我還活著,還是個人。

Advertisement


系統沉默:【我也會被消除。】


我不知道系統也會怕死。


不過,既然都因為 KPI 太低被扣工資而生氣了,怕死也能理解。


緊趕慢趕,第三天的早上,我坐上了離開的馬車。


姜歡歡出現得太奇怪了,我心底有一股不好的預感。


按道理,現在才是她剛和沉樾相識,還在互相試探的階段。


兩人的感情,遠遠沒到能如此在意對方的程度。


我不在的這三年,劇情究竟在如何發展?


我從沒離開過沉樾,不得而知。


這一路行駛,我隱隱心慌。


或許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車廂外,一道嗡鳴的利箭破空而來,噗嗤一聲——


「啊——」


趕車的馬夫尖叫。


緊跟著馬匹受驚,車廂劇烈搖晃。


我扶穩,猛地拉開車簾,低頭去看——


馬夫已經摔到地上,胸口中箭,血流不止,生死不明。


沉樾一身冷冽的黑衣,坐於高馬之上,正悠哉地收回手臂。


順勢,又取出一支利箭。


他的身邊,姜歡歡裹著披風,精致的小臉蒼白如紙,坐在小一點的白馬上,好奇地打量著我。


兩人身後,是一小隊隨從。


「真巧。」沉樾勾著嘴角,「小娘,又見面了。」


他捏住箭羽,將箭搭於弓的右側,瞄準了我。


我呼吸一窒,下意識捂住自己的心口。


「阿樾——」姜歡歡皺著眉頭,聲音空靈清潤,帶著自然而然的嬌態,「別捉弄林姑娘了。」


沉樾撇嘴,放下手臂。


「林姑娘,別怕。」姜歡歡聲音輕柔,「阿樾隻是想問你一件事,隻要你——」


問一件事?


沉樾壞笑著看我,琉璃般的淺眸,閃過一絲精光。


那種表情,我太熟悉了。


幾乎是剎那,我全身繃緊,腦子成了一團糨糊,連呼吸也被迫暫停。


他極快速地搭弓,射箭,分毫之間,又射出一支箭。


砰的一聲。


一支閃著寒光的箭,擦著我的臉頰,沒入我身側的車廂。


我僵在原地。


姜歡歡被沉樾驚到,尖叫一聲,臉色更白。


但不是因為害怕。


她是嫉妒。


我臉頰火辣辣的,一股血腥味兒漸漸蔓延。


「哎呀。」沉樾笑眯眯地,嘴角玩味,「不好玩,小娘怎麼一點都不害怕呢?」


「阿樾。」姜歡歡臉上乍青乍白,語調已經不再平和,「正事要緊。」


我拿帕子捂住流血的臉頰。


沉樾似乎很高興。


他又拿出一支箭。


「小娘,來玩我們最喜歡的狩獵遊戲吧。」


他興高採烈地看向四周,「這附近的林子,真是極好的場地。」


「阿樾!」姜歡歡咬著唇,焦急地看向他,「不要玩了,好不好?」


她的餘光瞥向我,眼神意味不明。


我也知道,她在忌憚。


作為女主,姜歡歡對任何人都善良溫柔、大度寬和,除了沉樾在意的人,比如我。


沉樾想報復我,想看我痛苦求饒的樣子,但姜歡歡卻始終認為,沉樾是因為愛我。


我覺得太諷刺了。


不知道姜歡歡到底是哪根筋搭錯,才會這麼認為。


這愛給她,她敢要嗎?


「阿樾……」


姜歡歡捏緊韁繩,聲音顫抖,近乎哀求。


但沉樾隻是緊緊盯著我,眼神亢奮,眸色越來越深。


我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


與其和他周旋,倒不如抓緊時機跑。


來不及思考更多,我扶著車廂直接跳下來,朝著林子深處跑去。


沉樾大笑的聲音在我背後響起。


「所有人聽令——」


「凡能活捉林筍者,賞銀百兩!」


「我隻要活的,至於想玩,還是想虐,隨意——」


身後,沉樾的聲音越來越振奮。


領令的隨從們歡呼一聲,發出一陣又一陣邪惡的笑聲。


我不敢回頭,隻能用盡所有力氣,發了瘋一樣地往林子深處跑。


6


我藏在一個土坑裡。


頭頂蓋著雜草,四周是灌木叢。


這是個絕佳的位置,隻要我不刻意發出聲響,就沒人能找到我。


努力穩下心跳,隱匿呼吸後,我開始後悔自己低估了沉樾的心狠手辣。


我原想離開這裡後再謀劃,但沉樾太快了,甚至,和以往都不同,他不給我一絲解釋彌補的機會。


幾乎是一上來,就帶著要殺了我的堅決。


三年,他對我的恨一點都沒有減少。


甚至還愈發激烈。


一陣頭疼下,腦中忽然浮現出方才沉樾的那句話——


「來玩我們最喜歡的狩獵遊戲吧。」


冷靜下來,我才發覺這句話的詭異。


狩獵遊戲,是第十四次攻略時,他和我玩的遊戲。


他懲罰我和別的男人走得太近,在我的脖子上綁了一朵紅花,逼我像隻獵物一樣,在林中逃跑躲藏。


而他手持弓箭,和一眾公子大臣圍捕我,若是誰能射中我脖子上的紅花,沉樾便重賞那人。


我差點死在那場狩獵遊戲中。


可這一世,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關聯。


難道——


一陣寒意從腳底湧上,直衝我的頭頂。


難以言說的恐懼和心寒,籠罩住了我。


他記得,前幾次攻略的事。


「小娘——」


身後,一道溫熱的聲音,在我的耳邊響起。


沉樾在黑暗中,慢慢抱住了我的後背。


他的下巴抵住我的脖頸,聲音低沉:「我就知道,你會藏在這裡。」


我腦中轟地一聲,難以置信地,轉頭去看。


沉樾臉上有幾道灰色的土印,頭發凌亂,顯然已經在此處藏了許久。


方才選中這個地方的時候,我還特意檢查過。


竟沒有發現,沉樾早就在這裡藏著……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忽然又變成一塊石頭,使勁兒地往下墜。


沉樾,真是個瘋子、變態。


他捂緊我的嘴:「別叫。」


他朝我靠過來,從背後環住我,薄涼的唇放在我的脖子上。


另一隻手,熟練地從肩膀,摸向我的腰,仿佛在丈量我的身體。


「景珩有那麼好?」他聲音輕松,似乎不以為意。


看我冷靜下來,他松開捂著我的那隻手,下滑到我的鎖骨,指尖摩挲:「小娘是為了他,才狠心丟下我不管的嗎?」


「和他沒有關系。」我咬著牙說。


「瞧瞧。」沉樾輕笑,帶著促狹,「我還沒怎麼他呢,你就這麼緊張。」


他將手掌覆在我的身上,嘴唇含住我的皮膚,喉結響起吞咽的聲音。


我閉上眼睛,強忍著疼痛:「如果你敢動他,我不會放過你。」


沉樾整個人,怔了一瞬。


他松開我的脖子,帶著醋意,和惱火,猛地將我按在他的懷中:「怎麼?他很厲害嗎?能讓你這麼放不下。


也不過是個乳臭未幹的小子罷了,能給小娘你想要的快樂麼?」


他肆意地說著羞辱的話,欣賞著我的窘態:「還是,小娘想兩個都要?


他能給的,繼子也能給


而且,能給得更多,更好。」


我輕蔑地盯著他:「沉樾,你忘了?如今的你,比景珩還小才對。


你從什麼時候起,帶著記憶重生了?」


沉樾的黑眸蓋上一層笑意,笑得胸膛發震:「糟糕,被小娘發現了。本來,還想再玩幾世呢。


一直攻略失敗,被我殺掉,生我的氣了嗎?」


他挑起我的發絲,隨手把玩。


在陰暗的草叢中,我清晰地看到了他眼底的恨,和不甘。


他的話,如當頭一棒,讓我腦子發蒙。


他一直在享受這個貓抓老鼠的遊戲。


所以願意放我離開,給我希望,然後再一點點碾碎。


沉樾收斂笑容,神情逐漸凝重,緩緩捏緊我的脖子,狠厲地質問:「我從始至終,都隻是你完成任務的標準,你的一枚棋子,隻要我原諒了你,你就能離開,是嗎?


無論我怎麼傷害你,折磨你,你都願意忍受,因為你根本不在乎。」


他本身就很聰明,如今帶著記憶不斷重生,很輕松就摸透了我的目的。


我隻能在他的質問裡沉默。


「好,很好……」


他忽然笑了笑,松開手,「既然如此,就在這裡一直陪著我吧。


林筍,你哪裡都不許去。


我永遠,都不會放過你。」


說完,他站起身,泄憤般地將所有的遮擋物推散:「好好藏,別被找到了。」


林間斑駁的陽光,傾落在他的身上,散出一圈圈的光暈。


我滿腦子都在反駁他,但我卻什麼也說不出。


因為他說得對。


我近乎卑微地討好他,就是為了離開這裡。


為他付出的一切,都是在為離開他做鋪墊。


7


沉樾離開後,姜歡歡從樹後走了出來:


「果然,跟著阿越,就能找到你。」


姜歡歡自嘲,上下打量,在看到我脖子上的吻痕後,猛地變了臉色。


「真是好手段。」


她嘖嘖兩聲,「林筍,明明你什麼都沒做,卻能讓阿樾圍著你轉。」


「吃著碗裡的,瞧著鍋裡的。」她連連冷笑,「不覺得太貪婪了嗎?」


我斂容,拍幹淨身上衣衫的塵土,挺直脊背:「姜歡歡,你多慮了。如果不是他找上門來,我這一輩子都不會主動招惹他。」


她不信我的話,一口貝齒咬緊,目光兇狠:「林筍,就當是為了景珩能活著——你能離沉樾遠點嗎?」


我動作一頓:「景珩是無辜的。」


「我才不管他是不是無辜的!」姜歡歡聲音又尖又細,柳眉緊緊蹙起,「所有擋我和沉樾在一起的人,都要死!不管是你,還是景珩,還是剛剛那一個鎮子的人,擋我的路……就全都去死吧。」


我被她的瘋癲偏執嚇了一跳:「姜歡歡!你瘋了!為了一個沉樾,難道你要屠村?去殺千百個無辜的百姓?!」


她忽然彎唇:「也不差這一個村子了。」


下一秒,姜歡歡突然從背後掏出一把匕首。


她嫉恨地看著我,清麗的五官逐漸扭曲:「隻要你死了,阿樾就是我一個人的了!」


她握緊匕首,朝我衝來。


我腦中亂糟糟一團,堪堪躲過後,胳膊被刀尖劃過。


幾十次的攻略,我對她還算了解。


雖然赤手空拳,但三番四次的交手下來,我還是略佔上風。


一把搶過她手中的匕首後,姜歡歡仍不甘地辱罵。


見實在不是我的對手,她索性尖叫起來:


「林筍在這裡——」


「快來抓她啊——」


她緊緊扒住我的腰,惡毒道:「等著吧,那群低賤骯髒的隨從抓到你後,我便下令讓他們一個一個地輪流凌辱你!那樣惡心的你,沉樾還會喜歡嗎……」


我心裡打了個冷戰。


四面八方,馬蹄聲,男人粗獷的笑罵聲,愈來愈近。


我想跑,但姜歡歡死命地拽著我,似乎篤定我不敢一刀捅了她。


她得意地笑:


「來啊,林筍,殺了我啊,我死了,景珩和那個村子的人都得死。」


「但你若是自殺,我倒是可以大發慈悲,放他們一條生路。」


「畢竟我隻是針對你林筍一個人,要是你的執迷不悟連累了別人,嘖嘖,你就不怕會下地獄嗎?」


地獄?


我覺得好笑。


地獄能比這裡更可怕嗎?


堂堂一個攻略者,活了幾十世,竟然還這麼落魄無能。


系統罵我廢物,罵得對。


姜歡歡有恃無恐,仿佛吃定了我。


四周搜尋的聲音越來越近。


「哈哈——」她大笑兩聲,話說一半,砰地一下,一塊大石頭砸到了她的後腦。


她身子一軟,松開我,躺倒在地上。


我訝然,抬頭看——


景珩喘著氣,一臉驚魂未定的表情。


他手腕哆哆嗦嗦的,但那塊石頭卻拿得很牢。


他對上我的眼睛,癟嘴,委屈極了:「林筍姐姐,我,我不會把她——」


許多天未見,景珩瘦了。


他臉色不太好,泛著劇烈運動後的桃紅。


不知道他找了我多久,身上的白衫灰一片,黑一片。有的地方還被擦破,看起來簡直就像是一個乞丐。


一股難以言語的辛酸難過,將我的喉嚨全部填滿。


景珩來救我了。


我說不出話來,隻能抓住景珩的手,拼命地跑。


景珩見縫插針地說:


「林筍姐姐,我、我和我爹娘說過了,我問他們,我能不能跟一個人去流浪。


他們問我,要跟誰去,我就說,鎮子裡福來客棧的老板娘,特別漂亮又溫柔。


我娘說,人家能看上你嗎?」


景珩氣呼呼的,又小聲:「然後,我就說,我願意。」


耳邊的風在呼嘯。


但他的聲音又那麼清晰。


「林筍姐姐,我願意陪你,不論是流浪天涯,有可能見不到明天的太陽,還是連飯都會吃不飽。


其實!我騙了你一件事。


見你第一面時,我說隻要你給我的飯菜打折,我就答應幫你宣傳——


但其實我不想,因為第一眼,我就愛上你了,我不想讓我身邊的混小子們認識你。」


他急急地說,生怕說慢了,我就又不理他了。

第2章
字體
A-
A+
夜間模式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