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借著酒勁撲到他懷裡坐著,胳膊掛上他的脖子,鼻腔裡都是他的清香。
狐狸姐姐說得沒錯,酒真是個好東西,鶴影這次沒躲。
我感覺到他撥開了我的頭發,在我耳邊問:「喝醉了?」
我忙不迭搖頭:「沒有沒有,還可以做很多事情。」
鶴影的身體一滯,笑聲裡有種咬牙切齒的感覺。
「花滿,你真是什麼時候都色心不死啊。」
我蹭了蹭他的脖頸:「天性本瑟。」
腰間的手忽然用力,我嗷了一聲,被捂住了嘴。
「你還驕傲起來了?光知道看美人,知道什麼是喜歡嗎?」
我扒開他的手,喘了幾口氣:「喜歡美人的喜歡就不是喜歡了?」
「你那隻是饞人家身子。」
「這種喜歡不要太純粹好不好!」
我捧著鶴影的臉,讓他不要來回晃:「你就說,要不要我上手?」
「不要。」
「要不要我親?」
「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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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我……」
「不要。」
我惱火起來:「我還沒說要什麼呢?」
「說什麼我都不要」
鶴影伸手來掰開我的手,看樣子是想把我推下去,我餘光看見他手腕上的紅繩,立刻靈光一閃:「我給你解開同心結你要不要?」
鶴影的手頓住了,我得意起來:「要還是不要?」
他的聲音過了一會兒才響起來:「要。」
我笑得眼睛眯起來,指了指自己的臉頰,湊向他:「不要我親你,那你親我吧,親我我就給你解開。」
鶴影沒有聲響,我側臉對了他半天都沒有等到拒絕,也沒等到臉頰上的觸感,便轉了頭。
迎面清香襲來,呼吸交織,我的唇上一軟。
我瞪大了眼睛,不由吞咽了一下,感覺本就醉意朦朧的腦子更加地暈,好像大腦裡炸開了煙花。
8
柔軟停留了一會,鶴影別開臉,把手腕遞到我的眼前,聲音有些啞:「解開吧。」
我感覺到心跳得很快,暈暈忽忽就給鶴影解開了同心結,他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腕,低聲說:「你酒醒之後最好還能記得。」
我點頭,結結巴巴:「記、記得。」
他的衣袖在我眼前一揮,一陣清香拂過,我就失去了意識。
我醒來時感覺到頭疼欲裂,待我意識稍微清醒些時便感覺到了安靜。
安靜得有些詭異。
鶴影到現在都沒催我去給他找靈果。
我從床上坐起來,感覺身上空空的,卻也沒在意,腦海裡不斷閃現片段。
回憶昨夜喝酒之後的場景。
好像鶴影一直在說不要。
我對他做什麼了?
「夫君。」
我喊了一聲,沒有回應。
我從床上下來,在洞府裡看了一圈,又出來找,都沒有找到他的人。
石桌上立著兩個空酒壺,旁邊還有一根紅繩。
……
族裡又出了一個笑話。
那個跑了一個夫君的狼,又跑了一個夫君。
還帶走了她唯一的一床被子。
我看著洞府家徒四壁,又想到外面的狼言狼語。
不知道對著石壁發了多久的呆,心中豁然開朗。
想男人窮一輩子。
我為什麼要去搶好看的男人,水裡我的倒影不夠美嗎?
多看自己幾眼不會讓自己傾家蕩產。
我數度哽咽,族長又把我抱在懷裡安慰:「乖乖,沒事的啊,鶴影挑剔又難伺候,咱們可以去找第三個。」
我揪著族長的衣服哭:「不找了嗚嗚嗚,我戒色了。」
族長抱著我的胳膊僵了一下,揉著我的頭發:「不、不找了?那麼多美人乖乖不要了嗎?」
我的心神隨著族長的話發散了一下,想到寒璧跟鶴影漂亮的臉,出塵的身姿,還是有些饞。
但他們一個洗劫了我的山洞,一個搶走了我唯一的被子。
我現在對美人這個群體有些害怕,身外之物都搶完了,下一個會不會直接要我的命。
長得越美我越害怕。
我對著族長搖了搖頭:「不要了,我覺得自己也挺好。」
族長輕拍我的肩膀:「倒也不用這麼極端……其實還是有好的美人的,你看咱們族人其他人的伴侶,是不是都挺不錯?他們都找到了自己相守一生的摯愛伴侶。」
我抿起了嘴,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倒也不用再一次提醒隻有我是個笑話。
「你還小,不要著急下決定嘛。」
族長對我苦苦勸解,但是我搶來的兩個美人傷透了我的心,不僅傷我的心,還打劫了我的家產。
我現在感覺自己的天性已經平靜了,平靜到可以就地打坐,以妖身修佛。
族長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了我的洞府,我在空蕩蕩的洞府裡躺了前幾天,族長又拉著我去散心。
「我不要看海了族長。」
族長拍了拍我的頭:「這一回不帶你看海,我帶你看花。」
看花……
為什麼要帶我下地府?
忘川河裡鬼魂哀鳴,河畔彼岸花妖豔繁盛。
我心有惴惴地看著族長,我不過是失敗了兩次,雖說丟了些人,丟了狼族的一些臉,但罪不至死啊。
族長攬著我的肩頭:「你看,乖乖,這裡都是往生魂魄,世間大小事,在生死面前都算得了什麼呢?看開點,對吧。」
我應聲點頭:「嗯嗯嗯,都是小事。」
她帶著我轉了一個圈,往奈何橋走去,橋邊站立著許多男男女女的魂魄。
「族長,這些鬼都站在這裡幹什麼?」
「生前執念未消,或等一個人,或等一個結果。」
我扭頭看著她:「不是說生死面前都是小事嗎?他們為什麼要為了執念放棄轉生?」
族長一噎。
「對一些痴人來說,有些東西比命重要。」
耳邊響起了一道很有質感的低沉嗓音,我循聲轉頭看去。
不知何時,我的身旁多了一個紅衣墨發的男子,眉眼五官精致到有些妖豔,周身氣質的清冷又把那股外放的豔麗給壓了下去。
一眼的衝擊極大。
我望著他愣愣地張開了嘴。
他眯起眸子的模樣一瞬間讓我的心劇烈跳動,而我本人卻分毫未覺察,五感唯一能正常使用的隻有視覺。
聽覺、嗅覺、觸覺、味覺都被無限弱化,隻有視覺依舊。
隻有眼睛可看,讓我清晰地看著他,沒有略過他一絲一毫的細微表情,卻偏偏感覺他的面龐輪廓又是模糊的,看不真切。
一眼萬年,我這一眼不知看了多久,族長掐上我腰間的軟肉,痛感讓我驟然回神。
我嘶著氣躲組長的手,忽然感覺此時因痛而扭曲的臉龐是醜陋的,在他的目光下,我感覺到了難堪,不由得低頭躲開了他的視線。
這個美人,有點太美了,看起來是要我命的美。
分明心向往之,但退縮之意油然而生,不敢想、不敢搶的第三個夫君。
9
像是彼岸花一樣的美人,有著致命的誘惑力,卻讓人不敢靠近。
讓人不確認靠近他之後得到的是柔軟的花瓣還是收割的鐮刀。
我顫顫扶上族長,聽到族長輕咳一聲,在我身邊壓低嗓音:「乖乖,您能有點出息嗎?」
「你們不是往生者。」美人篤定的聲音落下。
我低著頭,偷偷抬眼看他,沒料到正好對上他的視線,瞬間慌張地離開了目光。
「咳,後生著相,帶她來此開解。」
不愧是見過大風大浪的族長,面對眼前的美人,她仍舊雲淡風輕:「閣下是?」
美人沉默了一下,輕聲開口:「君瀾。」
我能感受到族長的氣息微凝,她自言自語似的:「君瀾……據聞人間更朝換代,早年有一位殉國帝王名為君瀾,不知……」
「是我。」
在他們說話間,我的目光又偷偷放在君瀾的身上。
人間的帝王,難怪氣場這麼足。
他怎麼在這裡?
君瀾的目光又看向了我,我的視線躲閃起來,左右不跟他對視。
族長:「你在忘川……等人?」
君瀾的話似乎很少,對於族長的問題回答都很簡短,不欲多談一樣。
我卻總覺得他的視線淡淡地落在我的身上,似乎是在尋找什麼。
我扯了扯族長的衣袖,對她使了個眼色,族長心領神會,跟君瀾告別。
我在離開後,回頭看了一眼,想臨別看一眼君瀾的側臉或是背影。
但對上了他的視線,幽深的,帶著一點笑意。
我被那眼神驚到,連忙回頭,垂著頭抱著族長的胳膊跟她出了地府。
「哈哈,乖乖,你怎麼這麼慫了?」
腦海中浮現出君瀾那張臉,跟他的眼神:「族長,你快跟我說說君瀾的事。」
族長似乎有些詫異:「欸?你什麼時候對人家臉以外的事感興趣了?」
我支支吾吾說不出來。
君瀾是無需置疑的大美人,跟寒璧、鶴影直白的美又有一點區別,看著他的那張臉,對上他的目光,會不由自主地想知道他經歷過什麼。
他到底為什麼等在黃泉邊,在等什麼人。
族長揉了揉我的頭發:「我了解得也不多,早些年遊歷到人間時聽過,有一王朝衰敗無可挽回,最後一位帝王即位時已經是大廈將傾,岌岌可危,他沒能力挽狂瀾,為了避免無辜子民被屠戮,與兵臨城下的新朝帝王達成共識,他自刎於城門前以換取臣民的生。」
族長說得很簡短,我卻入了神,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滋味,但是又說不出來,隻是有一種淡淡的難過。
「怎麼,看上他了?」
族長打趣的話讓我回神,我捏了捏自己的手指:「也、也沒有。」
寒璧跟鶴影把我的家底掏得一點都不剩,我也不是一點記性不長,單看臉說不準又讓我丟什麼東西。
我又搖了搖頭。
要壓制住天性。
但我沒想到,第二天,當我從空曠的洞府出來時。
在夢裡,對著我耳邊說了一夜話的美人就站在我眼前。
他的聲音略低:「花、滿。」
10
這可不是我搶來的。
這是他自己送上門來的。
我可以直接叫夫君嗎?
我有一瞬間的猶豫,隨即前兩次的慘痛教訓浮上心頭,我略有些難過地把亂七八糟的想法壓了下去。
現在的我不是曾經的我,現在我已經成熟了很多。
「你是來找我的嗎?」
君瀾勾唇,目光柔和地落在我身上:「不歡迎嗎?」
我愣了一下,他垂下了眸子,語氣弱了下來,似乎有些抱歉:「是覺得我從地府而來,不吉利?」
我忙不迭搖頭:「沒有沒有,就是……」
我沒能「就是」下去,君瀾臉上驟然露出的笑容晃了一下我的心神。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把他迎進了洞府,望著光禿禿的牆壁,光禿禿的桌椅,我有些窘迫。
他好像沒看到一樣,未做任何點評,坐在了桌邊。
我磨磨蹭蹭坐到他的對面,心裡有些別扭。
「我是從其他狼族那裡打聽了你的住處與名字,貿然登門,你不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