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當工具人。」
慕瑾川眼中染著水光,近乎嘶吼:
「我不是你的狗,我是你的丈夫,你不能這麼對我。」
「哦?不能?」
我沉下臉,扯緊他的頭發,低眸看他,像是在注視著瀕死的狗:「看樣子,你還是沒有學會聽話。」
24
雪夜厚重。
窗戶上的「囍」字吹得發顫。
房間裡,慕瑾川身體輕微發抖,雙目失神地躺在床上,小聲嗫嚅:
「我會乖的,我會乖的……」
我滿意地輕撫著他的頭發,將他拉到懷裡,晃了晃錄音筆,輕聲道:「乖,告訴我,爺爺讓你問什麼,咱們來把這個問題,完美地回答了。好嗎?」
「……好。」
……
「你到底想要什麼?」
慕瑾川努力止住顫音,生理性的眼淚順著眼角滑落。
我貼近了他,摩挲著他滾燙的耳朵,溫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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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是幸福美滿的生活了,長輩健康,父母疼愛,兄長呵護,愛人專一,愛我,隻愛我,永遠都愛我……」
「還有呢?」
「還有,春天的荠菜餃子,夏天的酸梅湯,秋天的桂花糕,冬天的白灼蝦。」
我靜靜地說著。
忽然間意識到,我也是幸福過的,鄉間的那條小路,我走過無數遍,記錄了每一個日落黃昏。
但是。
都毀了,毀得徹徹底底。
姥爺去世,姥姥病倒,我的人生開始一塌糊塗。
「你隻想要這些?」
慕瑾川聲音輕顫,眼中含淚。
我按掉錄音筆,翻身壓在他的身上,指尖一點點描摹著他的眉眼:「你猜?」
慕瑾川:……
趴在慕瑾川的懷裡,我閉著眼,感知著他的心跳。
既然小心思已經被慕老爺子點破,我也不想再隱藏,省得浪費時間。
25
兩天後。
我在茶室裡向慕老爺子提議,獨立門戶,開辦公司,免得招惹二嬸煩心。
「慕家沒有獨立門戶的例子。」
慕老爺子一口回絕,目光銳利如刀:
「你小小年紀,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知道,爺爺最近對我很不滿。」
我平心靜氣地過著茶湯,抬手將清瑩的茶水奉上。
慕老爺子垂著眸,並不接我的話,隻是淡聲道:
「你懂茶?」
「懂,正是因為懂,才明白我不配品茶。」
我望著慕老爺子,淡聲道:「我心不靜,不知其味,白白浪費您的好茶葉。原本想向您討一些,帶回去給瑾川,但是細細想,若是瑾川喜歡,他身體不便,我必定日日都要來向爺爺討要,慕家上下一體,二嬸遲早會知道,就怕她誤以為我別有所圖。」
簡而言之。
我殚精竭慮都是為了瑾川,有些東西,您願意給,但是能天天都給嗎。
您遲早會有老去的一天。
瑾川身體不便,拿茶葉都會被誤會,更何況其他事,慕家再團結,內部的矛盾也不是您能輕易平息的。
話音一落。
茶室裡安靜到極點,壓迫感卻極強。
自始至終。
慕老爺子都沒有給出同意二字。
等我從茶室裡出來的時候,外面的太陽已經升到高點。
26
春日高懸,積雪消融。
每當夜幕降臨,慕瑾川像是條件反射,總會止不住地顫抖,下意識地遠離我,甚至偷偷延長上班時間,不肯回家。
優秀的獵人總會給獵物喘息的機會。
我看破不說破。
畢竟。
在他的眼裡,我已經成為了徹頭徹尾的瘋子,可他必須要陪著瘋子演戲,演恩愛的戲碼。
「抱我。」
我穿著紅色旗袍坐在慕瑾川的腿上。
慕瑾川睫毛輕顫,慢慢地抬手搭在我的腰上,按照攝影師的要求貼近我的發絲:「诶,對,先生,抱住老婆,看向老婆,微笑。」
我莞爾一笑,低眸看著慕瑾川。
慕瑾川眼神閃爍,略有躲閃,但是我怎麼會給他機會呢。
指尖戳在他的心口。
慕瑾川身子微僵,下意識看向我,而我已經勾住他的領帶,俯身吻住了他。
「對,維持十秒。」
遲來的合照映入眼簾。
攝影師相當滿意,偷偷靠在我的身邊,笑著打趣道:「太太和先生真是恩愛,您拍單人照的時候,先生的眼神就沒從您身上移開過。」
「是嗎?」
我皮笑肉不笑。
「當然。」
攝影師明顯沒聽出來,連連點頭,甚至調出了一張照片。
略顯偏僻的位置。
輪椅被昏暗遮掩,慕瑾川西裝革履,金絲邊框的眼鏡架在高挺的鼻梁上,看上去倒有了幾分豪門世家掌權者的模樣。
「真的太帥了,怎麼拍都帥。」
攝影師贊不絕口。
我無心去想這話裡恭維的成分有多少,但確實,當我直起腰身看向慕瑾川的方向時,他的視線正膠著在我的身上。
像是掙扎一般。
慕瑾川別過視線,不願和我對視。
他這樣的人,就算是最激烈的抵抗,也不過是不理人。
27
將合照制成相框。
我擺滿了家裡的每一個角落,順道讓人送了一套慕瑾川的單人照給慕老爺子,暗示佣人誇贊慕瑾川的眉眼,相貌。
這個世界上,最像慕老爺子的人,是他的三個兒子,但是最像他大兒子的人有且隻有慕瑾川。
不出所料。
沒多久。
慕老爺子就派佣人送來一盒糕點,盒子打開,裡面是一張三千萬的銀行卡。
三千萬加上慕家的資源背景,我開辦公司遠比想象中輕松,公司選址還未定,已經有人提供絕佳的地點,甚至樂意賣幾分人情,減少租金。
第一次。
我品嘗到豪門辦事的利索輕松。
平地起高樓難,但是在高樓的基礎上再發展,於我而言,並不算難事。
夜裡。
我坐在電腦面前,將股份協議書擬好打印,看著上面的 Tur 公司 logo,遞給慕瑾川。
慕瑾川像是不敢確定,翻了又翻,抬眼看我:「為什麼給我百分之六十的股份?」
「嫌多?」
我挑眉看他。
說實話,我也不想給這麼多,奈何想要借慕家的勢,我始終得讓步。
這合同。
最後還得在老爺子那兒過個眼。
慕瑾川攥著協議書,眼神復雜,遲遲沒有籤字的意思。
我靠著沙發,一眼洞穿他的心思:「你是在想,我又在靠你謀利了?」
慕瑾川沒作聲。
我笑了:「不論是我得利,還是你得利,我們都是夫妻,難不成你二嬸會比我們更親近。」
慕瑾川眼神微動,像是在辨別我話裡的真假。
我雙手託腮看向他,眯著眼笑:
「慕家人宗族觀念強,確實不假,你被照顧得很好,可你怎麼就沒有想想你將來的孩子呢。權力一代代交接,到她那一輩,她靠什麼安身立命,靠別人對你同情嗎?」
慕瑾川始終不言。
我眼中噙淚,傷感道:
「還是,你根本沒有想過和我有孩子?」
「我……」
慕瑾川一時慌了神,耳尖通紅。
我別過臉,擠出一抹笑,起身試圖拿回協議:「你不願意就算了,勉強過你太多次,仔細想想,我確實挺過分的。」
慕瑾川下意識抬手抓住我,仰頭看我,像是還不確定:
「你沒騙我?」
「騙你?」
我垂眸,順勢坐在他的腿上,指尖刮過他發燙的耳垂:「你現在已經把我歸為騙子了?」
慕瑾川喉結滾動。
我輕撫著他的喉結,嘆聲道:「你始終把我當作外人,對嗎?」
「我沒有。」
「嗯,你沒有。」
我輕聲重復。
慕瑾川的手不自覺搭在我的腰上,低眸看著我,態度有了軟化,語氣委屈道:「是你,總是時好,時……壞……」
打一個巴掌給顆甜棗。
慕瑾川似乎已經深諳我的套路,但是出於習慣性地服從,他還是籤了字。
望著協議上的字跡。
我很滿意。
所以窗簾拉上的時候,我一遍一遍教他:
「對,就要這樣聽話,隻聽我的。」
「嗯……我聽話。」
慕瑾川唇瓣微張,似是痛苦,又似迷茫。
28
Tur 選址定下。
我開始要求慕瑾川參加各種正式且嚴格入場人員信息的宴會。
作為利益圈的邊緣人物。
我深知想要踏足利益的中心,不僅需要這些人的青睞,更需要這些人沒有退路,或者當他們的退路。
「我……我想回去……」
即使已經站在暗處,慕瑾川仍舊攥緊輪椅的扶手,不願意面對太多的人群。
「嘖。」
我俯下身,扣住他的下顎,看向遠處,輕聲道:「乖,你看,你二叔身邊站著的人,他們看你二叔,目光多虔誠。」
昏暗中,慕瑾川微涼的手搭在我的手背,仰頭看我:
「他們都是二叔的下屬。」
「不,他們是慕氏的下屬,誰是慕氏的主人,他們就遵從誰。原本,他們也可以遵從你的。不是嗎?」
我溫柔地輕撫著慕瑾川:「這些,本該是你擁有的。對嗎?」
慕瑾川一時陷入沉默,默默地抬眼看向二叔,打了一個激靈,啞聲道:「我的腿廢了,慕家的繼承人不能是殘廢。」
「是啊,你廢了,他卻好端端站著。」
我輕聲附和。
下一秒。
我將慕瑾川推進內廳,徑直朝著二叔走去。
人群中。
無數的目光交錯,隨著輪椅推動,回頭看過來的人越來越多。
「這不是慕家的小少爺嗎?」
「我還以為,早就死了。」
「可惜了。」
璀璨奪目的燈光下。
慕瑾川肩膀顫抖,一遍又一遍地壓低聲:「回去,帶我回去,求你,帶我回去。」
「二叔,您好。」
輪椅停下,我抬眼看向面前年過半百,卻仍舊斯文儒雅的男人,輕聲問好。
二叔淡漠地看向我,眼神冷然。
絲毫沒有開口的意思。
氣氛一度尷尬。
慕瑾川指尖顫動,扯住我的衣角,近乎哀求地看向我。
我彎著唇,看向二叔,淡聲道: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瑾川的太太柳瀅,早就對您有所耳聞,欽佩不已,希望下次見面,是在我孩子的滿月宴上。」
話音落下。
二叔身邊的幾個男人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地看向我。
二叔神色稍冷,仿佛視野裡終於容得下我,臉上浮現一抹諷刺的笑,篤定出聲:
「那我靜等你們的好消息。」
「爺爺和您的想法一樣,都希望瑾川後繼有人。」
我溫柔淡笑,心中明白。
一個被窩睡不出兩種人。
我高三時,二嬸對我下藥的事,她的枕邊人不可能不知情。
29
不過。
我今晚的目的不是挑釁,而是讓所有人都知道,繼承權的事情沒到最後,誰也別笑得輕易。
哪怕是當作茶餘飯後的談資。
也有了更多的目光投向慕瑾川,越來越多的邀請函成山堆疊。
我抽出兩張邀請函,淡笑:
「看,這是不是你二叔所謂下屬遞來的?」
「你是在試探?」
慕瑾川盯著我,試探性地發問。
我彎著唇,淡笑:「梳理清楚關系,我們的 Tur 才更好地見縫插針談合作,不是嗎?」
慕瑾川望著我,像是在看一頭兇獸,膽怯道:
「我們不能和二叔作對,爺爺知道,會生氣的……」
「唔,那你聽爺爺的,還是聽我的呢?」
我託腮看向慕瑾川。
慕瑾川身子垮下,眼眶通紅:
「二嬸家是政商通吃,我們不一定是他們的對手……」
「哦?這麼厲害嗎?」
我悠然一笑,隨即開始胡說八道:「那是不是你努努力,我懷孕了,就有保命符了?」
雖然我很清楚自己的身體被湯藥糟踐了,生育方面很難說,但是看著慕瑾川發蒙的樣子,還是忍不住笑了。
「你不會真的想讓我懷孕吧?」
「……」
短短幾秒。
慕瑾川憋不出話,臉上肉眼可見地漲紅,下意識看向門口,仿佛我在說什麼不得了的事情,生怕別人聽見。
下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