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記得,你當初是怎麼唆使別人霸凌我的嗎?你說,不聽話的狗,就得挨打。哈哈哈……」
我手上力道加重,就差把他的頭皮扯下,伏在他的耳邊道:「現在,輪到你當狗了。」
這場專屬於柳燁的單方面毆打。
是以服務員趕來告終的。
我坐在地上,看著被服務員拖走的柳燁,抬起手指著空蕩蕩的走廊,哈哈地笑著,直到視野裡,有了慕瑾川的身影。
指尖的盡頭。
他遠遠地望著我,眼神悲憫。
17
床被撞得作響。
回到慕家,我扯著慕瑾川按在床上,歪頭盯著他,死死掐住他的脖頸,冷笑著一遍遍質問:
「誰準你用這樣的眼神看我?嗯?
「再敢用這樣的眼神看我,我就擰斷你的脖子!
「明白了嗎?」
慕瑾川的臉皺起,張開嘴試圖說話,痛苦的氣音像是從喉嚨裡擠出來的一樣。
他的唇瓣逐漸發紫。
我靜默地看著他,就像是看一條瀕臨死亡的畜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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佣人端著醒酒湯,聞聲而來,看到眼前的一幕,嚇得連忙將我拽開:「太太,你瘋了?」
我跌坐在地上。
慕瑾川像是突然得到水的魚,大口喘息。
「慕先生,慕先生?」
佣人急得不行,慌忙替他拍著胸口緩氣。
慕瑾川癱軟在床上,虛弱的側目看向我,似乎是在查看我的反應。
四目相對。
我的酒意漸醒,瞥了一眼沒有鎖上的門,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18
佣人的動作迅速。
很快就請來私人醫生,專門為慕瑾川檢查身體。
衣衫扯開。
醫生的臉色都變了,耳尖也紅了,像是不敢確定般地問道:「先生,您身上的,都是太太留下的嗎?」
慕瑾川有點蒙,唇瓣緊抿著,一聲不吭。
幾乎是同一時間。
佣人和醫生面面相覷,兩個人眼神交流,餘光又不經意地掃向我。
我知道。
他們開始起疑了。
「太太,能請您回避一下嗎?」
佣人輕聲詢問。
我淡淡地瞥向慕瑾川。
視線交錯。
慕瑾川的眼裡有掙扎之色,似乎在猶豫,到底是直接說出自己被欺負的事實,還是替我遮掩過去。
「太太,請。」
佣人稍稍抬手,請我離開。
我斂起視線,從沙發上站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房間。
19
長夜漫漫。
我坐在窗邊看著雪花飄散。
客房門外經過的佣人們竊竊私語,像是在討論什麼了不得的事情,意識到我回頭,嚇得步伐都加快了。
「臥槽,聽說床底下翻出來好多……」
「好多什麼啊,你說清楚啊!」
「說出來會屏蔽的那種!」
最終。
我還是聽清楚了這些討論。
事情傳得這麼快,沒有人在背後盯著推波助瀾,我是不信的。
像是為了體面,佣人撿了最不起眼的皮質項圈丟在茶幾上,即使她已經年過半百,準備開口時,還是漲紅了臉。
我沒作聲。
整個客廳裡靜得出奇,除了窗外的飄雪聲,什麼也聽不見。
「太太,您能不能解釋一下,這些都是什麼?
「先生多單純體面的人,這種東西,絕對不可能是他帶進家門的……
「太太,這段時間,先生嗜睡,是不是和您有關?」
其實。
答案已經昭然若揭了。
但是,隻要我不開口承認,誰也不能把我怎麼樣,最後的話語權是在慕瑾川。
佣人見我不作聲,掏出一沓病歷,有些惱:
「太太,根據調查,您有很長一段時間的抑鬱症,伴有自殘傾向……希望您能配合我們檢查身體,如果先生身上的痕跡,您的身上也有,這件事,就當翻篇了。」
我盯著塵封的病歷,平靜地看向佣人,冷聲道:「我不配合,你敢強制嗎?」
話音剛落。
管家推著慕瑾川從側廳進來,身後還跟著二嬸。
二嬸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安撫般拍著慕瑾川的肩,輕聲道:「瑾川,我的好侄兒,你要是遭了什麼罪,一定要說出來,你放心,二嬸一定替你做主。」
慕瑾川全程低著頭,死死地扣著手,不發一言。
「瑾川,你說句話啊。」
二嬸輕輕拍了拍慕瑾川。
慕瑾川薄唇緊抿著,滿眼紅血絲地看向我,眼裡的糾結都快溢出來了。
這一刻。
太陽的光線似乎被雲霧遮掩,屋子裡也陷入了朦朦朧朧的晦暗。
「瑾川,她是不是在虐待你?
「瑾川,你是咱們慕家的少爺,有什麼不能直說?
「……」
短暫的沉默後。
我的指尖已經沒入掌心。
慕瑾川咬破了唇,垂著眸,啞聲道:「別問了,這隻是我和瀅瀅的私人生活。」
二嬸原本掛著的笑,頓時僵住。
我下意識看向慕瑾川,頓了頓,重新靠在了沙發上,手抵著下顎,許久,眯了眯眼,滿意地朝著慕瑾川做了一個口型:
乖。
慕瑾川默認低頭。
20
慕瑾川的反應松緩了沉寂的氛圍。
二嬸有些氣急敗壞,抬眼瞪向我:「看樣子,我是年紀大了,不懂你們年輕人的喜好。」
我笑而不語。
這時,管家適時地開口:「二夫人,沒記錯的話,柳瀅小姐過門之前,你把她誇得不像話。」
二嬸:……
二嬸張了張嘴,甩手走人。
管家尷尬地衝我點頭,轉身離開,大概是回去復命老爺子,二嬸冷不丁遭了罵,委屈地哭著砸了許多花瓶瓷器。
而我,順勢請假在家,見人就哭。
之前質問我的佣人已經不敢抬頭看我,隻能一味地給我燉湯:「太太,我們隻是為了先生著想,並不是真冒犯您的意思。」
我默默垂淚,一言不發。
佣人很無奈,隻能放下湯碗,起身離開,順勢帶上門。
眼看著門關上。
我抬起頭,直接收起了眼淚,餘光瞥向慕瑾川。
慕瑾川眨巴著眼,儼然是看愣了我這副眼淚收放自如的模樣,注意到我盯著他,默默轉著輪椅挪到我的面前。
「後悔沒有揭穿我了?」
我嘴角噙著笑,直勾勾地看向慕瑾川。
誰料。
他突然抬起了手,指尖勾了勾我眼角的淚。
我微怔,下意識回避他的觸碰。
慕瑾川摩挲著指尖,若有所思地看向我,輕聲道:
「剛才,是被嚇哭了嗎?」
「……嘖,嚇哭?」
我望著慕瑾川清澈如泉的眼睛,一眼就看到他瞳孔裡,我陰惻惻的眼神:「是啊,老公要哄我嗎?」
慕瑾川有些緊張,小聲問:「怎麼哄?」
「噗……」
我怔了又怔,有些繃不住,笑了:「慕瑾川,你不覺得自己像是虎狼窩裡的羊羔嗎?」
慕瑾川迷茫地望著我。
我扯了扯唇角,盯著他那雙亮晶晶的眼睛,胸腔裡像是有野獸要破土而出。
即使慕家再愛玩體面從容那一套,新聞裡的蛛絲馬跡也難掩他們家個個精明似鬼的資本家本質,背地裡蔫兒壞。
仗著權勢,為所欲為。
嫁過來之前,我想過慕瑾川是塊硬骨頭,卻沒有想到他隻是斯文漂亮的軟骨頭。
21
對於我疑似欺負慕瑾川這件事。
慕老爺子明面上什麼也沒說,私下卻送來塗抹掐痕的藥膏。
我心中有數,這是在點我。
索性命令佣人把行李箱裡的東西都扔了。
對此。
慕瑾川很意外,甚至有些不安:「你確定嗎?」
這有什麼不確定,好玩的東西多了,又不是買不到,扔個幾件又何妨。
客廳裡空調冷氣徐徐。
我瞥著角落裡時刻像個監控器的佣人,低頭將藥膏抹在指尖,輕輕地給慕瑾川塗抹,伏在他的耳邊,低聲詢問:
「你舍不得?」
慕瑾川耳根泛紅,象徵性地哼哼兩句表示拒絕,壓低聲道:「我怕你不高興。」
他的話。
出乎我的意料。
我揉著指尖白色黏膩的藥膏,餘光掃過慕瑾川脖頸上未消的掐痕,蹙眉道:「你是真傻,還是假傻,我差點掐死你。」
慕瑾川烏黑如羽的睫毛輕顫,小心地打量我,低聲詢問:「你是真的想掐死我嗎?」
我:「現在問這個問題,你不覺得太遲了嗎?」
慕瑾川語氣溫柔繾綣,甚至有幾分天真:「我覺得,你不是故意的。」
我:……
我舌尖抵著腮幫,無言以對。
片刻後。
慕瑾川又道:「你以前,是不是經常受你哥哥欺負……」
我抹著藥膏的動作頓住,眼神陰冷。
過去的事。
於我而言,是一道隱秘的疤。
慕瑾川抿起唇,不敢再開口,目光卻黏在我的身上。
22
在慕家裝了兩天小白花。
不論如何。
佣人們明顯對我更加垂憐,畢竟我在任何人看來,我都隻是一個弱勢群體,僥幸嫁入豪門,卻無端被針對了。
書房裡,我坐在沙發旁伸著懶腰,正打著哈欠,便看到慕瑾川在盯著我。
那眼神。
像是一種像極了犬類看見喜歡的玩具。
我微微皺眉,沉聲道:「喂,別看了。」
「我……我沒看。」
慕瑾川回過神,捏緊手裡的書。
我懶得和他糾結這些,隻是看了一眼時間,朝著慕瑾川道:
「今晚去主宅用餐,你先去主宅和爺爺聊聊天,聊滿十五分鍾,帶爺爺下樓。我等糕點的外賣到了,就過去。」
「糕點?」
「對,送你二嬸的。」
「……」
慕瑾川無奈地看向我,低聲道:
「她還在氣頭上,這個時候送禮,她可能會扔掉。」
「讓她扔扔,解解氣,也是好事。」
「……」
慕瑾川不解地看向我。
我伸著懶腰,像是沒了骨頭,癱軟在沙發上:「她到底是你二嬸,她要是一直不放過我,我總歸得向她示示好,服服軟吧。」
「好。那我先去找爺爺了。」
慕瑾川明顯是相信了我的話,神色放松下來。
23
十五分鍾,不多不少。
慕瑾川帶著慕老爺子到客廳的時候。
糕點撒了一地。
二嬸拿起茶杯就砸向了我,怒聲道:「混賬,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我,是覺得自己嫁給慕瑾川,就真成慕家少奶奶了?」
「二嬸哪裡的話,我隻是想送些甜點給您。」
我絲毫沒有躲閃的意思,隻是順勢跌坐在地上,淚如泉湧:「以前是我不懂事,我隻是想瑾川有個事做做,每天能開心點,沒想到您是不想他進公司。」
視野裡。
慕老爺子扣緊拐杖,重重地敲地。
二嬸轉過身,看到慕老爺子的瞬間,氣得手都在抖:
「爸,她——」
「她什麼,她就是一個孩子,當初是你誇得她,現在她進門了,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刁難她,是見不得她對瑾川好嗎?」
慕老爺子氣惱極了。
而慕瑾川坐在輪椅上,目光黯淡地看向我。
夜色昏沉。
臥室裡,慕瑾川剛洗完澡,發絲上還綴著水珠,便遣走佣人,自己拿幹毛巾擦了起來。
許久。
他低聲道:「爺爺說,家宅和睦最重要,你需要什麼,可以直說。」
我敲著鍵盤,打完論文的最後一行致謝詞,起身鎖門,走到慕瑾川的面前,抬手扯開他的浴袍。
慕瑾川慌亂地想要裹住浴袍。
我垂著眸,拿出他別在腰間的錄音筆,隨手關上,扯住了他的頭發逼著他看向我:
「這是什麼?嗯?」
「……」
慕瑾川抿著唇,不作聲。
我抬起腳,踩在床邊,目光陰沉:
「是我最近太縱容你了嗎?學不會聽話了?」
「疼……」
慕瑾川聲音帶著哭腔,下意識抱住我的手,哽咽道:
「是你,一直在利用我進公司,利用我對付二嬸,你把我當工具人,爺爺說的都是對的……」
我保持著沉默。
沒有想到慕老爺子三言兩語,我這麼多天的精神控制就差點垮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