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手握一些信息優勢，港城的項目依舊比我想象中棘手得多，我忙得昏天黑地，栽過跟頭，又咬著牙爬起來，連帶著給競爭對手踹翻。
繃著神經在商海裡廝S了兩個多月，合作書終於成功敲定。
「長江後浪推前浪啊，以後就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了。」
年過半百的董事長拍了拍我的肩，眼裡流露出明晃晃的欣賞。
「那是因為前浪穩坐釣魚臺，我們還有得學呢。」
我笑了笑，不卑不亢地回了一句。
「哈哈哈，林錚，你要是願意，以後就在我身邊待兩年吧。」
周遭的視線有豔羨，也有嫉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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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照單全收。
回到住處後，處理完工作事務，我才有闲心關注林婉婉和梁坤的事。
出差之前，我安排了人盯梢，順帶砸錢偽裝成梁坤的鐵杆粉絲，定期匯報他們的動靜。
「梁坤在粉絲群裡說要創建一個金融互助社區，宣稱月收益達百分之三十，隻要通過拉人頭，就能獲得高額返利。」
我坐起身，微微眯起眼睛。
來了。
非法集資。
這騙術算不上多高明，但架不住一個「貪」字，投一百賺三十，投一千賺三百，十萬就是三萬，總有人一步步咬餌，水淹到脖子了才發現悔之晚矣。
貪或許有錯，但那些蟲豸卻更該S。
「還有，林哥，你妹妹她好像懷孕了。」
一條新鏈接發送到我的手機。
我點開，是梁坤幾天前發布的視頻。
林婉婉跪坐在毛毯上，仰臉看著鏡頭，她嘟著嘴，先是撫摸了一下小腹，接著看似埋怨實則黏膩地推了推身旁的梁坤。
「本小孕婦易孕體質，被親親老公的寶寶針扎鼓包了，皮薄餡大～」
9
「……」
我遵循自己的生理反應，把手機拿遠了一些。
反胃的感覺過去後，才和手下的人吩咐了幾句。
「繼續盯著，慢慢投幾筆進去。」
梁坤的粉絲數量已經突破了百萬，他和林婉婉靠著「痞帥的鄰家哥哥」和「甜心嬌妻」的人設，外加時不時地來一場色情擦邊，收獲了不少粉絲。
這場以「金融互助社區」為名的非法集資才剛剛開始，正是缺少「冤大頭」的時候。
我當然要送點甜頭給他。
港城仍有一些工作需要我收尾，處理完事務已是一周以後。
一通陌生的電話打到了我的手機上。
「您好，是林錚先生嗎？您的妹妹林婉婉現在在第二醫院，需要您過來一趟。」
林婉婉，醫院，有家暴前科的梁坤。
不用想也能猜到是什麼情況。
我心情極好地勾了勾嘴角，「行，我明天過去。」
當晚，就有一份整理好的「資料」送到了我手上，從林婉婉大腿上不甚明顯的淤青痕跡，到越來越頻繁的外科就診經歷，無不驗證了我心中的猜測。
視頻中不是沒有蛛絲馬跡，也有粉絲詢問過林婉婉身上的傷，但一句「懷孕了身體太笨重，所以才會磕磕絆絆」的解釋，輕而易舉地就將事情揭了過去。
沒辦法。
笨蛋嬌妻的甜寵生活，是妹妹自己求來的。
雖然知道這個消息晚了幾天，但也沒什麼大礙。
我賺錢都來不及，哪有空事無巨細地盯著她？
這一晚，我睡得分外舒坦。
第二天，助理買了回鄉的機票，飛機落地後，我先回家洗漱了一番，才坐車前往醫院。
病房外，劇烈的爭吵透過門縫傳出來。
「……你不拍視頻賬號怎麼辦？我都說了是那個女人勾引我的，而且我不是道過歉了嗎。別總跟個潑婦一樣。」
梁坤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渾不懔。
「滾——你給我滾——」
「臭婊子，我給你臉了是不是！」
噼裡啪啦的打砸聲傳出，緊接著，梁坤怒氣衝衝地拉開門，看也不看周圍的人，滿嘴髒話地走遠。
我走進病房。
林婉婉穿著病號服，瘦得兩頰凹陷下去，正一聳一聳地抽噎著。
聽到聲響，她眼眶紅腫地抬起頭，先是一怔，隨即崩潰地哭嚎起來。
「哥——你終於回來了！
「對不起，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我掃過她的小腹。
一片平坦。
嗯，看起來那肚皮包的餡兒沒留住。
10
我上前幾步，在病床前站定。
林婉婉顫抖著想要抱住我，觸及我冷淡的目光，又委屈地放下手，改為拽住我的衣擺。
「哥，你還在生氣嗎？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別不理我。」
她仰著臉，學著小時候撒嬌賣乖的樣子。
我心裡無波無瀾，面上卻緩和了神色。
「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
「梁坤跟那個賤女人搞的時候被我撞見了！」林婉婉面容扭曲地控訴著，眼裡既有嫉恨，也有茫然，「他打我，可打完我又會扇自己巴掌，跪著求我復合，哥，我到底該怎麼辦？」
我不語，遮住眼底的諷刺，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怎麼辦？當然是敲鑼打鼓地辦。
被家暴後還猶豫著要不要原諒渣滓的人，的確值得一句「認知配得上苦難」。
「你受委屈了。」
一句安慰打開了林婉婉的話匣，她顛三倒四又翻來覆去地哭訴，哭梁坤的變心，哭她夭折的愛情，哭那個爭執中意外流產的孩子。
哭累了，就頂著糊滿鼻涕眼淚的一張臉，說我不能不管她。
我忍著惡心，露出一個安慰的笑。
「不會不管你的。」
畢竟，就這麼點教訓，也太便宜你了。
再三確認我不會棄她不管後，林婉婉才不安地送我離開。
走出病房，我第一時間找地方洗了手，然後確認梁坤粉絲群裡的信息。
非法集資仍在繼續，隻不過大多數人都還處在觀望或試水的階段，隻敢幾百小千地往裡投，資金鏈一旦斷裂，很容易就會被反噬。
而梁坤的資金來源，除了不斷拉人頭，就是直播收入。
他要是想維持曝光度，吸引更多韭菜，和林婉婉再搞到一起是遲早的事。
【找一批人，去梁坤的直播間和賬號下面鬧一鬧，把林婉婉和他綁在一起。】
我編輯信息，給辦事的人發了過去。
自從住院，林婉婉已經大半個月沒出現在視頻裡了，其間，梁坤積極地在謀求賬號轉型，從土味視頻到裝酷耍帥，風格嘗試了個遍，就為了能夠順勢完成和林婉婉的切割。
我怎麼能讓他如願呢？
隨著詢問林婉婉近況的粉絲越來越多，梁坤終於頂不住壓力，被迫吃起了回頭草。
「哥，他跪拜了九百九十九級臺階，為我們的孩子求來了平安符。」
林婉婉捏著那枚劣質平安符，眼裡感動和糾葛的情緒交織。
「你想原諒他？」
「我，我沒這麼說。」
林婉婉目光閃爍，心虛得不敢看我。
我苦口婆心地勸誡了幾句，轉頭就吩咐人給林婉婉發了幾條消息。
11
打進梁坤粉絲群內部的人，也有和林婉婉保持著聯系，名頭是「為絕美愛情流淚的小粉絲」。
臥底一口一個婉婉姐，不是在給她發什麼「追妻火葬場」「浪子回頭金不換」的言情虐文，就是控訴我這個愛情路上的絆腳石。
【嫁妝才是一個女人最大的底氣，你孤身住在男朋友家，當然會被瞧不起啊！可是有倚仗就不一樣了，婉婉姐，我看你哥就是打著為你好的名義霸佔父母留給你們的房子，實在太可惡了！
【再說了，他要是真為你好，你一開始打電話幹嗎不來看你，要不是醫院找到警察，他連個人影都沒有，這樣也能叫為你好？】
接連不斷的挑撥離間，加上梁坤聲勢浩大的求復合舉動，林婉婉的態度松動起來。
事情的轉折發生在林婉婉「無意」知曉有女人在倒追梁坤，且梁坤馬上就要賺大錢的消息後。
她終於忍不住了。
「哥，我想好了，梁坤他是真心悔過的，我願意給他一個機會！」
她的臉上蕩漾起羞澀的紅暈，繼而理直氣壯地揚起下巴。
「爸媽留下的房子也有我的一份，我不跟你搶房子，但你要把屬於我的那筆錢給我，嫁妝才是女人最大的底氣！」
我演了最後一出「恨鐵不成鋼」的戲，隨後火速掛牌出售房子，將三十萬存款的銀行卡甩給林婉婉。
三十萬，加上集資的八十多萬。
夠了。
剛好送他吃一輩子國家飯。
「林婉婉，好自為之。」
我留下最後一句話，轉身離開。
收拾東西離家的當晚，梁坤騎著輛重型機車, 囂張至極地堵在了路口。
「林錚，你妹蠢, 你比她更蠢, 那三十萬賣房費她當天就給我了，賤得跟狗一樣。
「你當初瞧不上我，現在卻落魄得像條喪家犬，真是好S！」
我抬眼，目光冷戾。
「叫夠了就滾。」
「你——」
剎車聲打破對峙, 司機開著商務車趕到, 我坐上後座, 冷眼看著梁坤咧著嘴，比了個拇指朝下的手勢。
「林總, 要不要我派人——」
「不用，警方那邊快收網了。」
我闔眼, 平靜地打斷司機的話。
集資百萬，加上臥底收集的完整證據鏈，足夠梁坤被頂格處理。
抓捕行動在三天後。
後續消息是助理匯報給我的。
梁坤賺夠一百萬, 大辦派對慶祝的當天，警察破門而入，他察覺形勢不對, 慌不擇路地翻出窗戶想跑, 被路過的卡車撞碎了兩條腿。
好消息, 人救回來了。
喜上加喜的消息。
林婉婉又懷孕了。
對於梁坤一行人的非法集資案, 法院從快從重進行了判處，但鑑於他們一個重度殘疾一個孕婦。
通通極為人性化地採取了監外執行。
但人還在，錢卻沒了，梁坤不僅賬號被封，成了過街喊打的老鼠，還被討債的人追上了門。
但是, 那和我又有什麼關系呢？
「尊敬的旅客您好, 飛往海市的航班即將起飛, 請您關閉手機, 系好安全帶。」
乘務員的聲音從廣播裡傳來。
飛機平緩起飛, 艙外的景色漸漸變得渺小。
恰逢日出, 初綻的日光給世界鍍上了一層金邊, 那是暗夜裡掙扎而出的人，終於奔赴的新生活。
12
在港城打拼一年後，我坐上了分公司董事長的位置。
林婉婉和梁坤早已淡出了我的生活, 直到政府的人邀請我參加傑出企業家代表大會, 我才在路上遇到了故人。
時逢高考結束, 穿著校服的學生朝氣蓬勃地走出校園, 街對岸，林婉婉佝偻著身子，在附近的小吃街擺攤。
她的背後背著一個哇哇大哭的孩子, 不等她哄, 滾燙的熱油濺到了她的手背上，痛呼聲又被顧客叫嚷著上菜的聲音壓下。
十九歲，活像四十歲一樣。
不知道那個癱在家裡的梁坤，是不是還要等著她回去拉屎端尿。
「走吧。」
我最後看了一眼後視鏡裡的景象, 淡然地吩咐司機開車離開。
林婉婉，十九歲還是愛做夢的年紀。
隻可惜你不是什麼生活富裕的甜寵文女主。
等待你的，會是漫長、痛苦、無望、生不如S的一生。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