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臣,如果你背叛我,我會毫不猶豫地離開你,就算是S,也好過剩下的日子互相折磨。」
那時候我以為她聽不見。
我可以隱瞞一切。
甚至在想,婚後就去看心理醫生。
慢慢戒掉心中的恐懼,這些惡習。
我以為都還有時間。
婉怡不會知道。
婉怡和我一樣,又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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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我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
婉怡是剛出生就被扔在棚區垃圾桶裡的。
是阿爸拾破爛的時候把她撿回去的。
她被拋棄過一次。
她說過,這輩子絕對不要再被人拋棄。
她做到了。
她不要我了。
宋司臣緊緊盯著我寫的那兩個字,「
再見。」
當年仇家插在婉怡心髒上那一刀好像插在了他胸口。
劇烈疼痛下。
他轟然倒地。
——
我看著視頻裡他面無血色的模樣。
雙眼忽然湿潤。
眼淚止不住,斷了線的決堤。
管家衝進書房大聲喊著,「先生暈倒了!」
他被送往急救室。
我緊緊盯著畫面,雙手止不住地顫抖。
哪怕我再恨他。
相依為命二十年。
我也不希望他S去。
我沒有家人了。
11
宋司臣得了一種叫心碎綜合症的病。
發作時,不會徹底暈倒。
卻能每時每刻感受胸骨劇烈疼痛,宛如心髒破碎一般。
能親耳聽見心碎的聲音。
我發布的視頻宋司臣撤回了處理。
全網傳播一個月後,開始迅速發酵。
抓到熱點的港媒大寫一通。
全港所有女性把他罵得狗血淋頭。
曾經有多灼熱的著迷,現在就有多麼唾棄。
宋氏的員工想方設法替總裁挽回名聲。
宋司臣卻主動用自己的賬號發布了事情的真相。
全港轟動。
原來陳婉怡才是那個收留孤兒的好人。
原來宋司臣沒有功成名就之前,陳婉怡扶持了他二十年。
相濡以沫共經風雨這麼多年。
宋司臣在他最愛的女人面前做了這麼多次傷害她的事。
甚至我跳海那天。
他早已嘗過新婚夜。
和另一個穿著婚紗的女人。
宋司臣的公司股份暴跌。
合作紛紛斷流。
可他根本無暇顧及。
他失魂落魄地在我僅存過的別墅裡尋找著和我有關的所有蛛絲馬跡。
可陳婉怡的決絕。
不是玩笑。
整棟別墅,毫無一點和我有關的東西。
宋司臣某天夜裡忽然欣喜若狂地衝進花園。
卻發現地上隻剩下一顆燒得黢黑的樹幹。
「我的桔子樹呢?!誰幹的!把園丁叫過來!」
宋司臣臉色黑如煤炭,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管家戰戰兢兢的回答。
「先生,這顆橘子樹是婉怡小姐燒掉的,她給了園丁一筆安置費,叫他回老家了。」
「婉怡,你連一個素不相識的園丁都能關心,替他想好後路。」
宋司臣捂住胸口,怔怔地坐在橘子樹下。
半天回不過神。
直到夏煙跑過來,顫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欣喜。
「總裁,婉怡小姐把薔薇莊園賣掉了。」
「怎麼會。」
宋司臣失魂落魄地站起來,面無血色。
薔薇莊園是宋司臣這輩子送我最貴重的禮物。
本來我們約定好。
婚後就搬進莊園。
宋司臣會洗白所有產業,和我過一輩子寧靜的生活。
可這一切。
都不復存在了。
「通知下去,無論花多少錢,把薔薇莊園買回來。」
夏煙變了臉色。
轉過頭發了條消息。
我留下的手機忽然亮起。
宋司臣抬眼一看。
「S聾子,無論你是真S還是假S,這輩子你都別想回到總裁身邊。」
隨即而來的,是兩張照片。
照片裡的宋司臣摟著夏煙睡著,夏煙的婚紗褪到一半。
正是婚禮前夜。
宋司臣雙眼通紅地點開短信界面。
原來,這一年來。
夏煙斷斷續續給我發了無數條這樣挑釁的消息。
我從沒回過。
卻每條都讀了。
宋司臣摔了手機,猛地掐住夏煙喉嚨。
「我本想把你留給婉怡處理,沒想到你這個賤人!」
「背著我這樣傷害她!」
「賤人!」
夏煙馬上就要上不來氣,脖子已經能聽到咔擦一聲時。
宋司臣忽然松手。
看著夏煙大口大口喘氣的狼狽模樣。
他垂下眼,聲音冷得像一把利刃。
「叫阿彪來,送她去東南亞。」
夏煙的瞳孔猛地放大。
她害怕地大聲尖叫。
「我不要求去東南亞,總裁,求你了,我錯了,我給婉怡小姐道歉,我不能去東南亞,」
「我懷了你的孩子!」
12
可宋司臣似乎還沒有放棄。
夏煙以為自己得救,臉上露出一陣欣喜。
「總裁,我什麼都不要,我生下孩子,會自己離開的。」
宋司臣卻面無表情地揮了揮手。
幾個熟悉的面孔一聲不吭地靠近她。
瞬間把人帶走。
看到這。
我已經沒什麼興趣再看下去了。
可宋司臣似乎還沒有放棄。
他找不到我。
竟然在全網發布道歉視頻。
不僅承認公布了一切,認下所有罵名,還講述了一個漫長的故事。
這二十年來,我和宋司臣所經歷的一切。
至此。
全港沸騰。
人們的討論沸沸揚揚。
「原來宋司臣才是那個負心漢。」
「當初撿他不如撿條狗。」
宋司臣做了能做的一切。
找遍了所有能找到的角落。
甚至花重金全球懸賞和我有關的消息。
可半年過去了。
依舊沒有任何和我有關的消息。
宋司臣把公司扔在一邊,整日在酒吧買醉。
他甚至搬出別墅。
把我們曾經住過的棚屋買下來,住了回去。
他整天在狹小的床上醒來。
抱著我撿到他那年, 送他的生日禮物。
一隻我自己縫制的破破爛爛的舊熊。
他就這樣失魂落魄。
日子得過且過。
直到宋司臣的朋友打了通電話給他。
「阿臣,來酒吧,有陳婉怡的消息了。」
宋司臣像變了個人一樣, 連衣服都沒換, 就急忙趕過去。
推開門。
「婉怡呢, 婉怡在哪?」
「我就知道她沒S。」
宋司臣又哭又笑, 整個人沉浸在巨大的喜悅中。
在場所有人都一言難盡地看著他。
宋司臣等了半天。
包間門忽然被推開。
進來了一群衣著簡單樸素的女孩。
每個人都和我有幾分相似。
「你們他媽的在玩我?!」
宋司臣砸了酒杯,神色一下變得戾氣十足。
女孩們嚇得都縮著頭不敢說話。
宋司臣的朋友中一個膽子大的咳嗽了聲。
「阿臣, 大家隻是看你太痛苦,找些替身玩玩嘛, 」
「一個聾子, 不必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你喜歡陳婉怡這款,這些不行, 就再找。」
「總有人和她相似嘛。」
宋司臣看著眼前的一幕, 忽然又想起和夏煙的那些畫面。
他一下子吐了出來。
所有人都愣住了。
宋司臣此刻悔恨的心都瑟縮了。
他扶著沙發喃喃自語。
「婉怡,我是怎麼想的?」
「怎麼會找一個替身?」
「我做了這麼多傷害你的事情, 你要離開, 是我活該的。」
「我太髒了。」
13
「阿臣,試試嘛,吶, 這個最像啦。」
看著被朋友扯到面前的女孩, 那相似的眉眼。
宋司臣忽然發了瘋。
他狠狠踹了那個說話的男人一腳。
「誰讓你找的,都給我滾!」
「我不需要替身,我隻要婉怡!」
宋司臣瘋狂地砸爛了包廂裡所有東西。
雙眼猩紅地揪住這些朋友的衣領。
他又變回了當初那個在地下發狠打拳的十五歲男孩。
等他再次回過神。
包廂裡的女孩早就嚇得全部逃跑。
地上全是鼻青臉腫的人。
「好好好, 我們不找了,阿臣,別衝動。」
眼看著宋司臣拎起酒瓶。
他們怕得不停道歉。
酒瓶碎了一地。
宋司臣清醒地離開了包廂。
凌晨 12 點的大街上,人來人往。
酒吧門口男男女女成雙成對。
宋司臣隻想逃離。
他倉皇離開時撞到了一個女孩。
剛想轉過身去道歉。
卻看見熟悉的背影。
「婉怡!」
他猛地抓住女孩肩膀。
嚇得那女孩尖叫一聲。
認錯了。
宋司臣失魂落魄地道歉。
女孩當他是喝醉的流浪漢, 沒多計較,轉身就走。
宋司臣獨自回了棚屋。
管家在打了第一百個電話時。
他終於接起。
「有婉怡的消息了嗎?」
這些天。
宋司臣嘴裡隻能聽見這一句話。
管家嘆了口氣。
「先生, 還沒有。」
滴, 滴, 滴——
電話隻剩下盲音。
「婉怡,你到底在哪?」
宋司臣看著手機鎖屏上我的臉。
早就哭得紅腫的眼再次湿潤。
年關將至。
除夕前夜。
在宋司臣高昂的費用下,終於得到了一點可能和我有關的消息。
他找遍了全球、港城。
卻沒想過內地。
阿爸的老家身份被他查出, 在虞城。
城內人人團聚的大喜日子。
宋司臣孤身一人。
尋到了內地。
——
「靚仔, 吃點什麼?」
「炒飯炒粉生煎樣樣都有。」
宋司臣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
拉客的老板。
一眼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我站在炒粉攤前。
火苗四起。
熟悉的炒飯香味讓宋司臣紅了眼眶。
「婉怡。」
14
離開宋司臣後。
我賣掉他送我的那枚鑽戒,第一次來到了阿爸的家鄉。
原來他的手藝是從這裡學出來的。
整條街都蔓延著熟悉的香氣。
我在這裡租了個攤位, 繼續賣著炒飯。
隔壁公司的小情侶每晚都來。
一份炒飯加兩條臘腸, 不吃辣。
住在街角的女孩總是一個人來吃,她下班很晚。
有時候吃得快要睡著。
每個人都在認真生活著。
有時候我會看著那些小情侶吵架。
明明誰都不理誰。
臨走時卻還是牽著手。
幫我忙的小女孩總是在那個時候遞給我一張衛生紙。
「阿姐, 你哭什麼?」
我哭了嗎?
我也不知道怎麼了。
剛在這裡住下的時候。
我整夜整夜地失眠。
宋司臣送給我的那條手鏈我還戴著。
那時候他瘦瘦小小的,叫我阿姐。
這條手鏈是他上學的時候趁我不知道撿瓶子攢錢買的。
很不值錢的塑料珠子。
花了他五十元。
到現在我還記得他送我那天,眼睛亮晶晶的。
「阿姐,我們班的女生都戴, 你也要有。」
宋司臣後來送給我很多首飾。
價值連城的, 舉世無雙的。
我都沒帶走。
唯獨帶走了這條手鏈。
每次從夜裡驚醒時。
我都會後知後覺地發現。
阿爸走了。
我又是一個人了。
我不該想他,也不該恨他。
我隻是不愛他了。
所以見到宋司臣這一秒。
我的雙眼還是忍不住紅了。
「婉怡。」
宋司臣像背著我打黑拳被我知道那天一樣。
忐忑地站在我面前。
我嘆了口氣。
「坐下吧。」
半分鍾後。
一碗加了兩個雞蛋的炒飯放在他面前。
還和二十年前一模一樣。
15
「阿弟,無論發生什麼, 都要好好吃飯。」
我聽見了此生最殘忍的一句話。
陳婉怡不要我了。
她叫我阿弟。
像曾經一樣。
像她剛撿到我一樣。
我大口大口地往嘴裡塞著炒飯。
這幾個月來。
我吃了第一次飽飯。
可我卻覺得胃裡好空。
炒飯好鹹。
婉怡一直把我當弟弟。
我追她,用了十年。
可現在,又一切倒退回起點了。
陳婉怡是一個做了決定絕不後悔的人。
這二十年來。
她從沒變過。
「你要搬走是不是?」
「我再也找不到你了是不是?」
我望著她的側臉。
阿姐沒說話。
她隻是笑。
晴朗的天。
怎麼忽然就下起雨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