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禮瘋了,昨晚喝了一夜的酒。」
「今天起來就直接不見人影了!」
孟蘭的語音說:
「顧明禮抽什麼瘋,追到我公司問我你在哪,笑話,我會告訴他嗎?」
母親的語音不知所措:「小寧呀,明禮和你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他跪在我們面前要找你,婚都不結了。」
最後一條是顧明禮沙啞的聲音:
「小寧,我錯了,你回來好不好?我會把真相告訴你的。」
「不管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七年前的表白是真的,我愛你也是真的。」
Advertisement
「五雷轟頂就五雷轟頂,永世不得超生就算是我的命,求你跟我見一面好不好?」
我的呼吸不由變得急促。
這麼多年,要問我對顧明禮的印象。
隻有那個溫柔的,笑容明亮的顧明禮才是真正的他。
現在他說真相兩個字,所有的一切又開始S灰復燃。
難道他有苦衷?
我決定以朋友的身份回去看看:「顧明禮,我給你一次解釋的機會,明天見。」
手邊的工作拋到了腦後。
請假之後我訂了最快的航班回家。
得到消息的孟蘭恨鐵不成鋼:
「你怎麼這麼不爭氣呀,幾句話就能哄得乖乖飛回來?」
我有些急切,對這些話也毫不在意:
「蘭蘭,你知道的,顧明禮是我的整個青春,我隻想要一個結局。」
「好啦好啦,知道顧明禮是白月光,我倒要去看看他怎麼解釋。」
白月光這個詞其實不那麼恰到好處。
我們是青梅竹馬,年少便生情。
我要奔赴的也不是所謂完美結局。
是十八歲的記事本。
是少年的熱忱情意。
是我整整七年的滿腔心事。
沒來得及和父母解釋。
鄰居的顧阿姨帶著倪婉月找上了門。
一改昨天的哀怨,她穿著一條紅裙子抱胸睨我:
「當小三當上癮了,我大婚第二天就眼巴巴趕回來?」
我往她身後看了一眼。
沒有,什麼都沒有,顧明禮沒來。
我冷聲問:「你什麼意思?」
卻沒想到兜頭就是一個響亮的耳光。
打的我腦袋停止了思考。
孟蘭摟著我,憤怒出聲:
「倪婉月你幹什麼!明明是顧明禮求著寧寧回來,要打你去打他呀!」
一向對我慈眉善目的顧阿姨,今天也換上了譏諷刻薄的面容:
「夏寧,從前是我看走了眼,沒想到你還能這麼不顧廉恥地勾引人!」
「老夏,今後還請你管住了自己的女兒,不要再來破壞別人的家庭!」
與人為善的父親被說得啞口無言,無地自容。
周圍的鄰居擠滿了門口,對著我們指指點點:
「這家閨女鬧了別人的婚禮,第二天還專程跑回來勾搭人家男人,真是不要臉啊!」
「真不知道家長怎麼教的,教出這種破壞別人家庭的敗類!」
「聽說她上趕著追了人家七年,顧明禮硬是沒答應,也是,像這種騷狐狸哪比得上婉月端莊賢惠?」
竊竊私語夾雜著吵鬧聲,臉上的疼痛伴隨漲紅。
我不S心,執拗地問道:
「顧明禮沒有和你們解釋嗎?他人在哪?」
「啪!」又一記耳光響起。
滿場頓時鴉雀無聲。
動手的不是倪婉月,而是我的父親。
我第一次見他發那麼大的火:
「夏寧你鬧夠了沒有,你還要不要點臉啊?」
嘴裡有血腥味,生理性的淚水糊了滿臉。
我在孟蘭懷裡辨不清周圍人的臉。
隻是在一陣驚呼聲中對上了一雙冷漠的眼睛。
接著顧明禮的聲音響起:
「媽,婉月,我買回來早餐了。」
6
當事人回來,氣氛一下子被推向高潮。
倪婉月冷哼一聲走到顧明禮身邊,嬌聲道:
「老公,夏寧說你要和我們解釋真相,是有什麼誤會嗎?」
周圍人抱著吃瓜態度旁觀,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看過去。
顧明禮卻隻是皺了皺眉頭,不解地掃了我一眼。
與昨天一樣的聲音,語調卻綿長堅定:
「媽,婉月,還有各位鄰居,昨天婚禮的臨時缺席我已經解釋過了,就是喝酒起晚了,真是對不住大家。」
「但這跟夏寧一點關系都沒有,恐怕她是為了回來給我們隨份子呢?」
他的否認更加坐實了我的自作多情。
奇怪的是,知道實情的父母卻沒有出來為我解釋一句。
又是一場關於顧明禮變臉的夢,到底是為什麼?
一次次被耍,從水裡撈起來再沉下去。
我的心反反復復被煎炸,再也無法控制:
「顧明禮,到底是為什麼?你說過要和我去任何地方,你吻我抱我難道都是我在做夢?」
一瞬間,周圍人的眼神變得更加鄙夷。
有的人還往家裡地板吐口水。
顧明禮的表情有一剎那的不忍,心疼從眼裡閃過。
但轉眼卻冷若冰霜地說:
「是你勾引我,我忍不住很正常。」
「但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現在我已經結婚,你別再黏著我了。」
「我隻是把你當妹妹。」
沉入海底了,我的愛意再也撈不起來。
青春美好的校園時光。
砰然心動的甜蜜過往。
被撕得粉碎。
我成了一尊雕像,接受所有人的唾罵。
冷眼嘲諷和惡語相向。
夏寧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7
我在異樣的眼光中灰溜溜地狼狽逃離。
父母沒有來送我,孟蘭看著我欲言又止:
「看清了他是什麼樣的人就是值得的。」
我戴著碩大的口罩點頭,整個人裹得像見不得光的情婦。
也確實是見不得光。
因為現在全網都是昨天我被原配暴打的視頻。
僅僅一個晚上,關於我的一切信息都被人肉了出來。
剛轉正的工作丟了,通信軟件被無數惡毒消息充斥。
「舔狗青梅小三」成了我的標籤。
甚至有時候我都在懷疑。
自己是不是患上了自戀症?
所以幻想出了顧明禮愛我的假象?
但現在沒有力氣再去想愛恨情仇了。
生活和工作,理想與事業。
是眼下擺在我面前最大的人生難題。
支撐我走下去的,隻有對顧明禮的恨。
我該恨他的。
我有資格恨他。
就這樣,我破釜沉舟,重新拾起學習,考到了國外的大學。
賺學費和各種課題填滿了生活。
一年後,我已身在異國,徹底逃離了顧明禮的漩渦。
自此以後,他的名字在我心裡已然波瀾不驚。
所以在接到倪婉月的電話時。
聽見她怨懟控訴地說:
「夏寧,為什麼你總是陰魂不散!為什麼你跑到國外了還能勾引明禮追過去,你能不能要點臉安分一點?」
我冷笑道:「顧明禮有手有腳我脅迫不了他,你要是實在不放心就用褲腰帶把他拴在家裡,省的出來禍害其他的清白姑娘!」
隨後果斷掛掉了電話,將其拉黑。
接著沒事人一般繼續畫圖稿。
國外開銷大,工作幾年的積蓄就算再怎麼勤儉節約也不夠。
我隻能接一些單子賺點外快,幸好國外稿價相對較高,能覆蓋自己的每月生活支出。
至於剛剛倪婉月在電話裡提到的。
顧明禮追到國外的這件事情。
我並不在意。
他倆在我心裡是蛇鼠一窩,賤在一起互相折磨是報應。
隻是我沒想到,顧明禮真的有出現在我面前的一天。
8
我在網上找了一個翻譯兼導遊的單子。
來到中介發送的地址後,看到的就是穿著一身黑的顧明禮。
在認出他的那一刻我轉身就走,大不了給中介賠點違約金。
顧明禮在身後急忙開口:
「夏寧,我是出差順便來旅遊的,這錢給誰賺不是賺呢!」
是這個道理,但為錢折腰後我心裡仍是不快:
「你們兩口子不遠萬裡追著給我找堵,是不是賤的骨頭痒?」
顧明禮眼神痛苦又哀傷,嘴角卻帶笑:
「我賤,我是注定永世不得超生的。」
我一時愣住了。
顧明禮是第二次講這話了,仿佛千萬個苦衷壓得他腐朽而哀嚎。
但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回過神來隻冷淡地附和:「知道是自己賤就好,這一次我會全程錄音的。」
顧明禮出乎意料地笑了。
大本鍾前,鹽粒一樣的雪花落在睫毛上。
襯得笑容幹淨又輕巧:「謝謝你還願意聽我說話,祝你生日快樂。」
這是我二十六歲生日當天得到的唯一祝福。
禮物是一本手工的旅遊地理日志。
另一個精美的包裝盒裡。
有整整十沓百元的英鎊。
「廣闊天地,希望你在任何地方都大有作為。」
任誰看都會覺得顧明禮是一個溫柔深情的謙謙君子。
但我心裡卻泛起洶湧的惡心感。
——他又是這副假惺惺的面孔,令我惡心透了。
萬千人辱罵的視頻仍然掛在網上。
夏寧這個中文名字被惡搞。
而我現在還有家不能回。
更不要提那些崩潰失眠的夜晚。
以及沒人期待就消失的生命。
往日情比天高。
如今恨比海深!
我用盡全身力氣打了他一巴掌。
地理日志撕得粉碎。
與漫天雪花一起淋了顧明禮滿頭滿臉。
「顧明禮,你總是這樣變化多端,我有多愚蠢才會任由你一直戲耍?」
「我的心也是肉做的,好不好!」
英鎊被狠狠地砸在他身上,散落在地上十分顯眼。
路過的人眼尖,壯著膽子靠過來拾撿。
顧明禮好像從沒有這麼狼狽過。
臉上頂著巴掌印揮趕人群,跪在地上急切地邊喊邊搶。
我冷眼站在邊上動也不動。
想到被他戲耍到孤立無援的痛苦境地,我對著人群用英語大聲喊了一句:
「他是個流氓騙子,不要放過他!」
「幫幫我,幫我教訓一下他!」
幾個外國人極其激動,嘴裡罵著髒話對著顧明禮就是拳打腳踢。
我學著當初顧明禮輕浮的笑容,在他痛苦掙扎看過來時輕聲說了一句:
「Fuckyou!」
轉身的那一瞬間。
撕心裂肺的吶喊聲傳入耳朵:「阿寧!」
我一絲停頓也沒有,拿著屬於自己的報酬歡快離開。
什麼青梅竹馬、同學情義,渣男就該下地獄!
9
我以為教訓過顧明禮一頓後,他應該不會再莫名其妙犯賤。
但頻繁在上課和兼職途中碰見他時,我明白了。
顧明禮八年間屢試不爽的把戲又開始了。
我把倪婉月的電話拉出黑名單,看著堵在我家門口的顧明禮淡聲道:
「養狗就請你栓狗繩,別跑到我家門口亂咬人,還怪我鍋裡的肉太香。」
沒想到倪婉月表現得異常冷靜:
「他真的去找你了是不是?」
「……」
我的沉默讓她自嘲地笑出聲來:「夏寧,我真的不明白我有哪裡比不上你。八年,我陪伴他八年卻永遠換不來一個笑。」
「他甚至還想離婚,我們才結婚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