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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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得是咱姑娘,我這張嘴,叫人陰S都放不出個屁來。」


 


我娘在案下握著我的手,她表面雲淡風輕,實則指尖冰涼。


 


皇帝飲了兩杯酒,指著我娘不知是喝多了還是故意:「聞殊姐,你看我這幾個兒子,哪個好?」


 


十一


 


出宮的馬車上,我娘說,「這場宴,還有武將,連帶咱們陳家和那個沈素因。都是皇帝擺給他兒子練手的棋,他老了,想從六個兒子間,選一位太子。」


 


行,都說君臣相佐,君王相看繼承人,臣子拿命來佐。


 


「娘,那個沈素因怕就是馬前卒,上回我說要借人,就是查查這位。她從前裝得莽撞愚鈍,卻能見我秦九太師公。」穿越,穿越,我在嘴邊念叨兩遍,「她怕是在激怒我,引我在宴上說出她是穿越的妖異者。」


 


一石擊二鳥,這啟陽王找了個好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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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前腳派人去玉溪城,張詢後腳就帶著禮來了。丫頭奉上來時,我揭開盒子,裡頭是一方小帕子,上面繡著青銅纏紋的橫刀,白帕子已經卷了邊發黃。我看著笑了笑:「你同他說,沈素因說得沒錯,人活一世,是從一事到另一事,不是從一個女人到另一個女人。我在他家的東西也不要了,嫁妝我明日叫人去抬。下次他來,要送和離書來。」


 


少年歡喜,那時值得,做什麼都值得,現在不了。


 


男人的心容易變,誰說女人不是呢?


 


我和離的消息傳出去後,大皇子扶英王外加那個比我小五歲的六皇子都派了人來我家說親。


 


我這個前幾日才被昱都笑話的下堂婦,攀升成了第一搶手的二婚婦人。我哥捂著傷口樂得不行,他說這些皇子也不怕我一拳給他們撂下。


 


我喝了口茶:「不如好妹妹我替你求娶那位沈醫官吧。」


 


我哥無語。


 


除了我這頭的糟心事,沈素因顯然更受百姓喜歡,民女受封,醫手仁心,這位宴上的話被有心人傳出來,傳成仙女轉世菩薩落地,隻差出書立傳了。


 


就在她聲名大噪的後幾日,一向不怎麼露面的五皇子趙方胤翻牆進了我家後院。


 


十二


 


俊朗不凡的五皇子這頭剛翻過來,下一瞬就被我一個小擒拿按在地上,臉差點扎進土裡。同時,皇家暗衛的快劍一邊一把架在了我脖子上。


 


趙方胤嬉皮笑臉地伸出兩指架開了劍:「退下,我同阿柔有事商議。」


 


阿柔?


 


我同這位皇子隻是小時候見過一面,他倒不認生。


 


我揣著明白裝糊塗,疾言厲色道:「大膽小賊,光天化日就敢打家劫舍,還不趕緊伏誅!」


 


趙方胤極無奈地笑了一聲:「扶本宮起來。」


 


如此,我才縮回手,不慌不忙地叩拜在地上:「民女陳念柔拜見殿下。」


 


都說盛陽宮皇家樂意演戲,如今一場,倒顯得他實在我奸猾。這些權貴皇子一茬又一茬地往我家送禮,這位又厚著臉皮翻牆過來,隻因一樣。


 


當初季姨一仗奪回邊關,立下脫離皇權的十四城盟約,一塊令牌加我娘的手書便可調動千軍萬馬。我娘乖覺,皇帝登基後立馬讓我爹告老,又將令牌交了上去。


 


我娘說,那封手書是季姨給我娘留下的屏障。


 


如今連同皇帝在宴上的一句話,這也變成了將我家送上擂臺的燙手山芋。


 


趙方胤站了起來,看著跪在他腳下的我,很是琢磨了一會。


 


「你跪過我兩次,我卻從沒覺著你在跪著,奇怪得很。」


 


我跪在石板上,下面的紋路硌在我膝蓋上,挺疼的:「殿下,跪下了就是跪下了,有什麼奇怪。」


 


他俯下身來,伸手扶在我肘上:「我覺著你不該跪著,該站在高處,受人叩首。」


 


「觀音菩薩民女可幹不了,香火太衝,遭不住啊。」


 


趙方胤見我不起來,手上使了勁,似乎想把我拽起來。我千斤鼎的功夫下去,愣是一動不動。他看我如此,索性找了一處石凳坐下:「你知道本宮在同你講什麼,陳家總要擇一棲息。如今形勢,你家還有退路?」曉之以理完後,五皇子殿下動之以情。「小時候本宮見過你,三回,阿柔,那時起,你就注定是我的人。」


 


我忍了又忍,還是沒憋住:「殿下,民女已嫁過人了,如今已不是天真爛漫的小姑娘。」我索性站起身來,「殿下身上可是燻了香?這味道熟悉,我曾聞過。」


 


方才把他按到地上時,我就聞到了,隻是一時想不起,方才他這沒臉沒皮的話一出,我才想到,是沈素因身上的藥香。


 


「若無她,你現在如何是自由身?」


 


他倒坦蕩。


 


沈素因面上和三皇子站在一處,張揚狂放,是成了些事,不過是先把他提起來當靶子,又四處埋下冤仇。


 


實際上,她是這位五殿下的人,別人當出頭鳥,趙方胤穩坐釣魚臺。再拿下我陳家,接手張詢手裡的兵馬,恐怕朝堂上也有布局。


 


按道理來講,我該低頭,該跟著這位看似腦子最好的五殿下,該欣喜。


 


「殿下,我家不犯律法,不逆皇恩,永為自由身。」


 


「好,好一個永為自由身。」


 


趙方胤站起來,似乎是對我有些沒話要走了。


 


我以禮問他:「您是從大門走,還是翻牆?」


 


有暗衛真好,有人形板凳。


 


趙方胤從暗衛的背上踩過去:「若有後悔那日,阿柔就不是今日的價碼了。」


 


價你老娘。


 


「殿下慢走。」


 


我娘說過,季姨用命打下的天下,不是讓我們做縮頭烏龜的。


 


十三


 


腰杆子挺直的後果,就是我們一家坐在飯桌上嘆氣。


 


說完事,我打小琢磨經商的哥問我:「你如果有個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告訴了一個人,這個人不但不跟你混,還嘲笑你,你怎麼辦。」


 


「抓緊砍S。」


 


……


 


我哥:「他會不會把我抓走,折磨我讓娘寫手書?」


 


我看了看爹娘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張口:「娘,上次你說陛下拿我們家給皇子們練手,你說他知不知道五皇子的事兒?」


 


我娘白了我一眼:「若不知道,那個沈素因能蹦跶起來?我看啊,他早就得意這個兒子了,其他的皇子現在都被盯得SS的,就這位還能翻牆呢。」


 


「那我是不是狂大發了?」


 


我一直沒說話的爹此時放下了筷子,他看了一眼我娘,語氣甚為溫和:「沒事,無暇城費將軍的二兒子,快三十了還沒成親,你小時候也見過,孩子不錯。張詢回昱都的第二日,你娘就寫信了。沒什麼事兒,這兩日就定下來。等你出嫁,我和你娘到村裡種地去。」


 


我哥:「那我呢?」


 


「早些年讓你去經商,你爹還不樂意,這多好,求娶你妹的人那麼多,一個想嫁你的都沒有。」


 


……


 


無暇城的費兄。


 


我挺愁的,這麼說吧,我小時候在無暇城住過兩個月,那一段正趕上我這孩子腦袋不好,幹過所有的缺德事兒,這大哥都參與過。


 


在新婚夫妻房上揭瓦,往文書家祖墳頭上倒尿,還在寡婦門前吹過哨。


 


我琢磨了半天,一個二婚婦人,尤其是現在的情形,有人樂意娶就是提著腦袋迎親了。費兄行,能處。


 


十四


 


張詢同我家和離的第十來日,喝多了酒在山上跑馬摔斷了腿。


 


大夫說接上了也要落下殘疾,我娘說前一日,沈素因往宮外送過信,送的就是張府。


 


我那位婆婆派人傳話,說她病了,要見我一面。


 


我娘說去吧,做個了斷。


 


來之前我便知道,要見我的,是張詢。


 


許多物件我都沒抬走,因此我倆當初的屋室裡擺的都是老樣子。我腳下快了兩步,從妝奁底下把荷包掏了出來。


 


繡著不容易,做見面禮送給費兄,正好。


 


「念柔,是你麼?」


 


張詢腿裹得跟粽子一般,從前打仗受的傷也沒這嚴重。我將荷包揣好,應了一聲:「正是才同你和離的那位陳姓姑娘。」


 


他嘆了口氣,眼中似乎蓄了淚,又強忍下去:「我隻是想和你說一聲,對不住。」


 


「你沒有對不住我,沈姑娘說得對,你是自由的,不喜歡尚要娶我,委實為難。如今和離於我來說,沒有更好。」


 


我在榻邊坐下,平靜地說:「你對不起的是你自己,是你張家,是我朝整個武將維護的局面。」


 


「沈姑娘在殿上說得也沒錯,人活一世,不隻情情愛愛。你張詢在戰場拼S換來的功勳、你張家苦熬二十多年壘上去的名望和地位。因為你的愚蠢,全葬送了。好在,我們武將不倚靠你。」


 


張詢的淚還是沒忍住,他握緊拳頭,猛砸床板,終於嗚咽出聲。


 


我平靜地看著:「你要記得,這一切,都是因為你想要自由,想要一個自己喜歡的媳婦。」


 


我說完,掏出一塊沒有繡紋的帕子放在他手裡:「哭吧,我走了。」


 


「等等。」張詢拉住我的手,「沈素因和我說,她要奪走你的一切,成為登頂的贏家。念柔,你要小心。」


 


我將手抽出來:「張詢,你覺得她故意會和你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我出門時,我婆婆在院中的石凳上坐著,她平靜地看我,眼中略略帶紅:「走吧念柔,我張家沒這個命,往後,你好好的。」


 


我點了點頭,同她行了個晚輩禮數:「好,您保重。」


 


十五


 


十月底,打退了水寇的封時回京,接手了張家在西北的全部兵力,我娘被叫到盛陽宮裡軟禁起來,西北無暇城派了大隊人馬來昱都送聘禮。


 


十一月,三皇子因為牽扯到一宗貪墨案被連參十一本,皇帝最寵愛的九公主帶著文武寺的和尚進宮,說沈素因是異世妖魔,要替天行道。這位九公主和二皇子行江王一母所出。


 


同時,北鎮撫司的人到了我家門口,說我哥牽扯進了貪墨案。


 


證據一摞一摞地放到我和我爹面前。


 


我哥被一副載輿抬了出來,我哭著說:「家兄自從上次受傷,就這副樣子,隻如今就隻有進的氣兒,沒出的氣兒了。」我哭得十分悽慘,我爹也在一旁唉聲嘆氣,仿佛我哥馬上就要走了。


 


北鎮撫司這位副指揮被我哭傻了眼,我知道,背後的那位會拿我哥要挾我們家,卻不會讓他S,至少不能S在現在,不能S在他的管轄裡。


 


我哥在副指揮皺眉的空當裡吐了口血,那人一溜煙就行禮告辭跑了,連偽造的賬本子都是後來找手下進來拿走的。


 


「三皇子以為把咱家拉下水就能翻身,那五皇子又覺得我哥下獄就能嚇到我娘。爹,這幾位皇子,把咱家當柿子揉搓啊。」


 


「沒事,費司瑾那小子過兩天就到,到時候你哥一溜,我和你娘把地一種,誰還多看咱家一眼。這招禍水東引,他老費家愁去吧,哈哈。」


 


我爹可能忘了,我是要嫁去無暇城的。


 


……


 


第二日十分熱鬧,皇帝賜婚的聖旨和費司瑾送嫁妝的隊伍撞在了一起,雙方在街上開始跑馬比快慢。


 


皇帝先賜了婚,費司瑾就算白來。


 


費司瑾先下了聘,皇帝派的人就得把賞賜撂下帶著聖旨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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