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知意望著他遠去的身影,淚水滾落。


 


終於忍不住哽咽,“流箏姐姐……”


 


“看你為他付出這許多,到頭來卻是這般下場!”


 


好一會,她擦幹眼淚,看著手中的請帖,勾唇一笑。


 


“流箏姐姐,你再等等,等我報復完這對狼心狗肺的男女,我就帶你去江南。”


 


這些時日,她已為我安排好後事。


 


我的冰棺就放在房中。


 


我不知她想做什麼,有些擔憂,一連幾日都守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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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知意每日隻是尋常飲食起居,並未做出什麼極端之事。


 


這才讓我稍感安心。


 


抽空去系統看了看,還有一天,我就能徹底離開這裡了。


 


巧的是,裴煜的封後大典,也在明日舉行。


 


封後大典如期而至。


 


金鑾殿上,百官齊聚,鍾鼓齊鳴。太常寺樂師奏響《鳳儀九奏》,文武百官山呼萬歲。


 


柳婉一身正紅鳳袍,頭戴九鳳朝陽冠,雍容華貴。


 


裴煜身著明黃龍袍,頭戴十二旒冕冠,威嚴尊貴。


 


二人一站龍鳳臺,一坐鳳儀殿,恍若天造地設的一對。


 


可這般喜慶的日子,裴煜卻坐立不安。


 


目光頻頻投向空處,神色焦躁不已。


 


柳婉注意到他神色不對,SS攥著衣袖,在裴煜欲起身時,忽地拉住他。


 


“陛下,臣妾身子不適。我們回宮可好?”


 


柳婉手撫小腹,面色蒼白疲憊。


 


裴煜目光落在她腹部,點頭。


 


一進殿門,柳婉一改方才柔弱姿態,妖娆地依偎在裴煜臂彎。


 


她輕聲喚道。


 


“陛下。”


 


裴煜避開她的親昵,撥開她的手臂。


 


“不是身子不適麼?你先去偏殿歇著。”


 


柳婉難堪,不可置信地問:“陛下?”


 


她眼中淚光閃動,“你心中可是有了悔意?”


 


“對立我為後一事?”


 


裴煜深深地看她。


 


目光長久得柳婉都慌了神,就聽他說:“別胡思亂想,今日你也累了一天,你身子弱,好生歇著。”


 


說完,他徑直進了內殿,獨留柳婉一人在外間。


 


柳婉垂頭在外間坐了會,不知想到什麼,搭在軟榻上的手握得用力,骨節發白。11.


 


終於,她起身,跟著進了內殿。


 


水聲淅淅瀝瀝從浴室傳出,是裴煜在沐浴。


 


柳婉遣散侍女,獨自來到龍床邊,吹熄了明亮的宮燈,隻留下一盞床頭燈。


 


殿內一片暖黃,氛圍正好。


 


她褪去鳳冠霞帔,輕解羅裙,鑽進錦被裡,臉上露出一抹羞意。


 


然而下一刻,她的手碰到一個冰涼之物,緩緩掀開錦被——


 


“啊啊啊!!”


 


柳婉驚聲尖叫,慌忙跳下床榻,連連後退。


 


什麼東西?


 


我靠近一看,連魂魄都為之一震。


 


錦被下竟藏著一件沾滿暗褐色血跡的鳳袍,正是我當年的皇後禮服!


 


聽見動靜,裴煜披著中衣從浴室跑出來。


 


“怎麼了?”


 


他蹙眉,柳婉慌忙躲進他懷中,“那裡……”


 


她指向床榻,聲音顫抖。


 


裴煜走近查看,見到那件血衣時,面色驟變。


 


昏暗的光線中,那衣衫上的血跡泛著詭異的光。


 


裴煜神色大變,取出壓在衣下的紙張。


 


那是一張血書。


 


我的血書。


 


“謝流箏S了?這怎麼可能……”


 


柳婉面如紙色,“何人竟敢將血衣放入寢宮!”


 


除了知意,還有誰能做出這一出?


 


我心下了然,見柳婉嚇得魂不附體,心中暗覺痛快。


 


裴煜面色鐵青,猛地揮手打落床頭的琉璃燈。


 


琉璃碎片噼裡啪啦,殿內一片黑暗。


 


他將那張血書撕個粉碎,額角青筋凸現,抱起血衣大步離去。


 


“陛下,你要去哪裡?”


 


柳婉想追,可她衣衫不整,隻好先穿好衣裳。


 


裴煜頭也不回。


 


在宮門外,柳婉攔住他。


 


她擋在馬前,語氣堅決。


 


“今日是我們大婚之日,你休想離開!”


 


“莫要去尋那賤人!”


 


“陛下,她分明是在耍弄手段,意在離間我們!”


 


“陛下,求你別去,你別丟下臣妾……”


 


裴煜不耐煩地揮開她,“滾開!”


 


他剛要騎上馬,柳婉也跟著爬上馬。


 


她目光堅定。


 


“臣妾寧S也不讓你獨自前去,要麼在此耗著,要麼帶臣妾同行。”


 


12.


 


裴煜盯著血衣,雙目赤紅,不再理會她,縱馬疾馳而去。


 


柳婉真是拼命,其實裴煜此刻心神大亂,根本不適合騎馬。


 


他神色猙獰,早已失去理智。


 


嘴裡還在喃喃自語:


 


“她還活著,一定還活著,這不過是場夢罷了。”


 


“對,是夢境。”


 


馬匹抄近道駛入小徑,不多時就傳來一聲巨響。


 


馬蹄踏空,險些墜入湖裡。


 


馬匹受驚,裴煜摔下馬,緩了片刻才清醒過來。


 


身後的柳婉,情況卻十分危急。


 


她因為坐姿不穩,被甩出老遠,重重摔在地上。


 


血從她身下流出,她痛苦哀嚎。


 


“陛下,求你,莫要丟下我們母子。”


 


裴煜望著她,神色復雜。


 


他淡淡道:“流箏在等我。”


 


“不!”柳婉心中一驚,想拉住他的衣袖,裴煜輕易避開,“宮女太醫很快就到,你且忍耐。”


 


這一刻,我忽然有些憐憫柳婉。


 


那是兩條性命啊!


 


在裴煜眼中,卻根本不值一提。


 


呵,她的愛與我一般可悲、可笑。


 


裴煜翻身上馬,揚鞭繼續直奔冷宮。


 


宮門被他敲得震天響。


 


門從裡推開,知意立在門口,面無表情。


 


裴煜抓住她肩膀,狀若瘋癲。


 


“謝流箏呢?”


 


“她在何處!告訴我!”


 


知意指著殿前,“她在裡面等您。”


 


裴煜面上露出欣喜,快步走去,“她定是在等我。”


 


“定是在等我!”


 


他喃喃自語,推開門,整個人卻僵在原地。


 


我的房間,不知何時已布置成靈堂。


 


而那一具冰棺,就正對著門口,一推門就能看見。


 


棺中,我面容安詳,眉眼如生。


 


隻是那滿目的素白,讓所有的歡愉化作虛無。


 


裴煜如遭雷擊,腳步踉跄著上前,還未走到,身子一軟跪倒在地。


 


知意冷眼看他,字字如刀。


 


“陛下可知流箏姐姐是怎麼S的嗎?心痛欲絕。活活痛S的。”


 


“她臨終前,心裡定是懊悔萬分。”


 


“七年啊,她得到了什麼?一紙廢後詔書。”


 


“幸好流箏姐姐沒等到您封後大典,否則這心該有多痛!”


 


裴煜把我帶回了養心殿、他日日對著冰棺訴說著對我的思念。


 


“流箏,待柳婉生產後,我本想給她些銀兩,讓她離開,咱們一起撫育孩子。”


 


“可她那般模樣,總讓我想起當年的你,一時糊塗...”


 


“流箏,原諒我吧,我隻是太渴望有個孩子,一時昏了頭。”


 


13.


 


說著說著,他撫摸著冰棺,泣不成聲。


 


我卻毫無觸動,恨不得現身將他痛罵一頓。


 


上一世,我以公主的身份攻略裴煜。


 


我和他青梅竹馬,他是少年將軍,名動京城。


 


原以為我們會自然而然結為夫妻。


 


皇兄一道聖旨,點名要我和親西域。


 


還當著裴煜的面,將我指婚給六旬老可汗。


 


我實在想S,終於在一個深夜,我偷偷找到裴煜,訴我的衷腸,要他和我私奔。


 


他沉默良久。


 


“流箏,我又何嘗不痛?”


 


“可我裴家世代忠良,一心向君,豈能背叛聖恩。”


 


“若有來世,我定娶你為妻。”


 


我一直記著這句話,在他戰S後,也懸梁而去。


 


我因執念太重,無法前往下一個小世界繼續做任務。


 


我不願忘記裴煜!


 


若是忘了,來世又該如何尋他。


 


可帶著記憶再次攻略,是有違系統規定的。


 


系統對我這個麻煩無可奈何。


 


直到有天,系統和我籤下賭約。


 


我可以帶著記憶尋找裴煜的轉世,若能成婚白頭偕老,系統便不再追究。


 


若不能,就得前去下一個世界做任務。


 


我欣然應下,裴煜曾為我舍命。


 


十六歲那年,我被紈绔子弟推下湖。數九寒天,他縱身躍下湖救我,一絲猶豫都沒有。


 


我以為此生無憂,卻未料到竟會功虧一簣。


 


裴煜總有推脫的說辭!


 


上一世,為忠義。


 


這一世,為子嗣。


 


我真的累了。


 


裴煜在冰棺前不知哭了多久,從懷中取出玉盒。


 


裡面躺著的,是我和他在簡陋房舍相互交換的同心結。


 


廢後時,他取了下來。


 


此刻他望著冰棺,重新戴上同心結,露出痴傻的笑。


 


“流箏,廢後詔書還未送去宗廟,我們還是夫妻。”


 


“我們還是夫妻,對,對。”


 


他喃喃自語,輕撫血衣,“隨我去看星星吧,流箏。”


 


他來到紫禁城上,緩緩展開血衣,卻似被灼傷般,猛地將衣裳扔出。


 


我定睛一看。


 


血衣中竟散落出我為我們那未出世界孩兒親自縫好的小衣裳。


 


14.


 


我一直珍藏著,將它們妥善收在匣中。


 


我這才明白過來,是知意做的好事。


 


沒想到啊,知意看著清冷淡然,做事卻是雷厲風行,不動聲色。


 


我忍不住想笑,幾乎要癱坐在地上。


 


裴煜眼眶通紅,如同丟了魂魄一般,緩緩跪在冰棺前,聲嘶力竭地喊著。


 


“流箏,流箏!”


 


“為何不告訴我......”


 


“你快回來!我讓你回來!”


 


“我不要子嗣了,什麼都不要了。”


 


回應他的,隻有門外吹來呼嘯的冷風。


 


裴煜面如S灰,目光呆滯地向紫禁城牆走去。


 


門外傳來宮女消息。


 


柳婉失血過多,帶著腹中胎兒一同去了。


 


當真是造孽。


 


裴煜哭著哭著,突然笑了。


 


臨走前,我去了養心殿看他。


 


他竟能看見我!


 


瘋病發作,向我撲來。


 


“流箏,你我本該白首偕老。”


 


“果然是你來了。”


 


裴煜神智不清,一會兒大笑一會兒痛哭。


 


養心殿的宮女太監們都被他嚇得遠遠躲開。


 


我望著他,嘴角微揚。


 


“我此番前來,隻為一句話。”


 


“我們,S生不復相見。”


 


我回到小世界,按下記憶清理按鍵。


 


系統打趣道。


 


“可嚇S我了,還以為又要堵住耳朵。”


 


我開懷大笑。


 


初回小世界時,我因不願清零記憶,抗拒得厲害,哭聲震天,差點沒把小世界鬧翻。


 


“這些時日,多謝照拂。”


 


我端起碗,一飲而盡,隨後前往下一個世界。


 


生生不息,周而復始。


 


萬事自有其道理。


 


是我太過執著,一味追求不變,對新的可能心生畏懼。


 


裴煜,就此別過。


 


我將去尋覓屬於我的光明。


 


(完)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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