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意望著他遠去的身影,淚水滾落。
終於忍不住哽咽,“流箏姐姐……”
“看你為他付出這許多,到頭來卻是這般下場!”
好一會,她擦幹眼淚,看著手中的請帖,勾唇一笑。
“流箏姐姐,你再等等,等我報復完這對狼心狗肺的男女,我就帶你去江南。”
這些時日,她已為我安排好後事。
我的冰棺就放在房中。
我不知她想做什麼,有些擔憂,一連幾日都守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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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知意每日隻是尋常飲食起居,並未做出什麼極端之事。
這才讓我稍感安心。
抽空去系統看了看,還有一天,我就能徹底離開這裡了。
巧的是,裴煜的封後大典,也在明日舉行。
封後大典如期而至。
金鑾殿上,百官齊聚,鍾鼓齊鳴。太常寺樂師奏響《鳳儀九奏》,文武百官山呼萬歲。
柳婉一身正紅鳳袍,頭戴九鳳朝陽冠,雍容華貴。
裴煜身著明黃龍袍,頭戴十二旒冕冠,威嚴尊貴。
二人一站龍鳳臺,一坐鳳儀殿,恍若天造地設的一對。
可這般喜慶的日子,裴煜卻坐立不安。
目光頻頻投向空處,神色焦躁不已。
柳婉注意到他神色不對,SS攥著衣袖,在裴煜欲起身時,忽地拉住他。
“陛下,臣妾身子不適。我們回宮可好?”
柳婉手撫小腹,面色蒼白疲憊。
裴煜目光落在她腹部,點頭。
一進殿門,柳婉一改方才柔弱姿態,妖娆地依偎在裴煜臂彎。
她輕聲喚道。
“陛下。”
裴煜避開她的親昵,撥開她的手臂。
“不是身子不適麼?你先去偏殿歇著。”
柳婉難堪,不可置信地問:“陛下?”
她眼中淚光閃動,“你心中可是有了悔意?”
“對立我為後一事?”
裴煜深深地看她。
目光長久得柳婉都慌了神,就聽他說:“別胡思亂想,今日你也累了一天,你身子弱,好生歇著。”
說完,他徑直進了內殿,獨留柳婉一人在外間。
柳婉垂頭在外間坐了會,不知想到什麼,搭在軟榻上的手握得用力,骨節發白。11.
終於,她起身,跟著進了內殿。
水聲淅淅瀝瀝從浴室傳出,是裴煜在沐浴。
柳婉遣散侍女,獨自來到龍床邊,吹熄了明亮的宮燈,隻留下一盞床頭燈。
殿內一片暖黃,氛圍正好。
她褪去鳳冠霞帔,輕解羅裙,鑽進錦被裡,臉上露出一抹羞意。
然而下一刻,她的手碰到一個冰涼之物,緩緩掀開錦被——
“啊啊啊!!”
柳婉驚聲尖叫,慌忙跳下床榻,連連後退。
什麼東西?
我靠近一看,連魂魄都為之一震。
錦被下竟藏著一件沾滿暗褐色血跡的鳳袍,正是我當年的皇後禮服!
聽見動靜,裴煜披著中衣從浴室跑出來。
“怎麼了?”
他蹙眉,柳婉慌忙躲進他懷中,“那裡……”
她指向床榻,聲音顫抖。
裴煜走近查看,見到那件血衣時,面色驟變。
昏暗的光線中,那衣衫上的血跡泛著詭異的光。
裴煜神色大變,取出壓在衣下的紙張。
那是一張血書。
我的血書。
“謝流箏S了?這怎麼可能……”
柳婉面如紙色,“何人竟敢將血衣放入寢宮!”
除了知意,還有誰能做出這一出?
我心下了然,見柳婉嚇得魂不附體,心中暗覺痛快。
裴煜面色鐵青,猛地揮手打落床頭的琉璃燈。
琉璃碎片噼裡啪啦,殿內一片黑暗。
他將那張血書撕個粉碎,額角青筋凸現,抱起血衣大步離去。
“陛下,你要去哪裡?”
柳婉想追,可她衣衫不整,隻好先穿好衣裳。
裴煜頭也不回。
在宮門外,柳婉攔住他。
她擋在馬前,語氣堅決。
“今日是我們大婚之日,你休想離開!”
“莫要去尋那賤人!”
“陛下,她分明是在耍弄手段,意在離間我們!”
“陛下,求你別去,你別丟下臣妾……”
裴煜不耐煩地揮開她,“滾開!”
他剛要騎上馬,柳婉也跟著爬上馬。
她目光堅定。
“臣妾寧S也不讓你獨自前去,要麼在此耗著,要麼帶臣妾同行。”
12.
裴煜盯著血衣,雙目赤紅,不再理會她,縱馬疾馳而去。
柳婉真是拼命,其實裴煜此刻心神大亂,根本不適合騎馬。
他神色猙獰,早已失去理智。
嘴裡還在喃喃自語:
“她還活著,一定還活著,這不過是場夢罷了。”
“對,是夢境。”
馬匹抄近道駛入小徑,不多時就傳來一聲巨響。
馬蹄踏空,險些墜入湖裡。
馬匹受驚,裴煜摔下馬,緩了片刻才清醒過來。
身後的柳婉,情況卻十分危急。
她因為坐姿不穩,被甩出老遠,重重摔在地上。
血從她身下流出,她痛苦哀嚎。
“陛下,求你,莫要丟下我們母子。”
裴煜望著她,神色復雜。
他淡淡道:“流箏在等我。”
“不!”柳婉心中一驚,想拉住他的衣袖,裴煜輕易避開,“宮女太醫很快就到,你且忍耐。”
這一刻,我忽然有些憐憫柳婉。
那是兩條性命啊!
在裴煜眼中,卻根本不值一提。
呵,她的愛與我一般可悲、可笑。
裴煜翻身上馬,揚鞭繼續直奔冷宮。
宮門被他敲得震天響。
門從裡推開,知意立在門口,面無表情。
裴煜抓住她肩膀,狀若瘋癲。
“謝流箏呢?”
“她在何處!告訴我!”
知意指著殿前,“她在裡面等您。”
裴煜面上露出欣喜,快步走去,“她定是在等我。”
“定是在等我!”
他喃喃自語,推開門,整個人卻僵在原地。
我的房間,不知何時已布置成靈堂。
而那一具冰棺,就正對著門口,一推門就能看見。
棺中,我面容安詳,眉眼如生。
隻是那滿目的素白,讓所有的歡愉化作虛無。
裴煜如遭雷擊,腳步踉跄著上前,還未走到,身子一軟跪倒在地。
知意冷眼看他,字字如刀。
“陛下可知流箏姐姐是怎麼S的嗎?心痛欲絕。活活痛S的。”
“她臨終前,心裡定是懊悔萬分。”
“七年啊,她得到了什麼?一紙廢後詔書。”
“幸好流箏姐姐沒等到您封後大典,否則這心該有多痛!”
裴煜把我帶回了養心殿、他日日對著冰棺訴說著對我的思念。
“流箏,待柳婉生產後,我本想給她些銀兩,讓她離開,咱們一起撫育孩子。”
“可她那般模樣,總讓我想起當年的你,一時糊塗...”
“流箏,原諒我吧,我隻是太渴望有個孩子,一時昏了頭。”
13.
說著說著,他撫摸著冰棺,泣不成聲。
我卻毫無觸動,恨不得現身將他痛罵一頓。
上一世,我以公主的身份攻略裴煜。
我和他青梅竹馬,他是少年將軍,名動京城。
原以為我們會自然而然結為夫妻。
皇兄一道聖旨,點名要我和親西域。
還當著裴煜的面,將我指婚給六旬老可汗。
我實在想S,終於在一個深夜,我偷偷找到裴煜,訴我的衷腸,要他和我私奔。
他沉默良久。
“流箏,我又何嘗不痛?”
“可我裴家世代忠良,一心向君,豈能背叛聖恩。”
“若有來世,我定娶你為妻。”
我一直記著這句話,在他戰S後,也懸梁而去。
我因執念太重,無法前往下一個小世界繼續做任務。
我不願忘記裴煜!
若是忘了,來世又該如何尋他。
可帶著記憶再次攻略,是有違系統規定的。
系統對我這個麻煩無可奈何。
直到有天,系統和我籤下賭約。
我可以帶著記憶尋找裴煜的轉世,若能成婚白頭偕老,系統便不再追究。
若不能,就得前去下一個世界做任務。
我欣然應下,裴煜曾為我舍命。
十六歲那年,我被紈绔子弟推下湖。數九寒天,他縱身躍下湖救我,一絲猶豫都沒有。
我以為此生無憂,卻未料到竟會功虧一簣。
裴煜總有推脫的說辭!
上一世,為忠義。
這一世,為子嗣。
我真的累了。
裴煜在冰棺前不知哭了多久,從懷中取出玉盒。
裡面躺著的,是我和他在簡陋房舍相互交換的同心結。
廢後時,他取了下來。
此刻他望著冰棺,重新戴上同心結,露出痴傻的笑。
“流箏,廢後詔書還未送去宗廟,我們還是夫妻。”
“我們還是夫妻,對,對。”
他喃喃自語,輕撫血衣,“隨我去看星星吧,流箏。”
他來到紫禁城上,緩緩展開血衣,卻似被灼傷般,猛地將衣裳扔出。
我定睛一看。
血衣中竟散落出我為我們那未出世界孩兒親自縫好的小衣裳。
14.
我一直珍藏著,將它們妥善收在匣中。
我這才明白過來,是知意做的好事。
沒想到啊,知意看著清冷淡然,做事卻是雷厲風行,不動聲色。
我忍不住想笑,幾乎要癱坐在地上。
裴煜眼眶通紅,如同丟了魂魄一般,緩緩跪在冰棺前,聲嘶力竭地喊著。
“流箏,流箏!”
“為何不告訴我......”
“你快回來!我讓你回來!”
“我不要子嗣了,什麼都不要了。”
回應他的,隻有門外吹來呼嘯的冷風。
裴煜面如S灰,目光呆滯地向紫禁城牆走去。
門外傳來宮女消息。
柳婉失血過多,帶著腹中胎兒一同去了。
當真是造孽。
裴煜哭著哭著,突然笑了。
臨走前,我去了養心殿看他。
他竟能看見我!
瘋病發作,向我撲來。
“流箏,你我本該白首偕老。”
“果然是你來了。”
裴煜神智不清,一會兒大笑一會兒痛哭。
養心殿的宮女太監們都被他嚇得遠遠躲開。
我望著他,嘴角微揚。
“我此番前來,隻為一句話。”
“我們,S生不復相見。”
我回到小世界,按下記憶清理按鍵。
系統打趣道。
“可嚇S我了,還以為又要堵住耳朵。”
我開懷大笑。
初回小世界時,我因不願清零記憶,抗拒得厲害,哭聲震天,差點沒把小世界鬧翻。
“這些時日,多謝照拂。”
我端起碗,一飲而盡,隨後前往下一個世界。
生生不息,周而復始。
萬事自有其道理。
是我太過執著,一味追求不變,對新的可能心生畏懼。
裴煜,就此別過。
我將去尋覓屬於我的光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