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等了大半個小時,昊昊這組家庭才姍姍來遲。
張思恬出現的時候,我們都沉默了。
她臉上帶著沒個多小時畫不出來的全妝,身穿公主裙,踩著高跟鞋,打著小洋傘,精致到了極點,大概耗費的那些時間都用來裝扮了。
而反觀跟在他身邊的昊昊,竟然穿著短袖短褲,連個遮陽的帽子都沒有,從小屋過來的一路,已經被曬得小臉通紅。
而周鳴也姍姍來遲,身上背著一堆東西。
什麼折疊椅,太陽傘,零食飲料什麼的。
總之沒有一樣是給昊昊準備的。
張思恬還驕傲地說道:“我怕曬,所以周鳴特意為我準備了這些,待會比賽隻需要周鳴和昊昊上,我就負責給他們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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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的沉默震耳欲聾。
好家伙,她該不會還覺得自己很聰明吧?
她似乎在獨創一個很新的綜藝,名字就叫“我的團寵廢物媽咪”。
導演都等得不耐煩了,拿著喇叭直言道:“以後請大家都有點時間觀念,別讓那麼多人就等著你一個。”
雖然沒有明說,但是指向性很強。
張思恬臉色一白,試圖挽尊,“主要是帶著小孩出門難免會磨蹭,我跟周鳴帶昊昊還不熟練。”
宋曦和金雅的白眼已經快翻到頭頂上了。
還好這不是直播,後期還可以剪輯,不然張思恬這出鐵定翻車。
趁著導演公布比賽規則的時間,我讓佑佑把昊昊叫了過來,從包裡拿出寶寶防曬霜,給他裸露的小臉小手都塗上。
佑佑也把自己的小帽子給昊昊戴上。
“那你怎麼辦?”昊昊擔憂的問。
“我沒事,我可以戴爸爸的帽子!”
佑佑手裡拿著蔣行思的鴨舌帽,調小帽圍,反手扣在腦袋上。
昊昊羨慕地看了一眼,“謝謝。”
“回去吧。”我揉了一把昊昊的頭頂。
誰知回去後,張思恬卻並不領情,她扯著嗓子陰陽怪氣起來:“有些人就是好為人母,連別人家的孩子都要管,昊昊你記住了,以後不能隨便用陌生人的東西,要是有毒怎麼辦?”
指桑罵槐。
但我懶得計較。
10
比賽開始後,張思恬果真和她說的那樣,坐著躺椅躲在遮陽傘下面,所有比賽項目都由昊昊和周鳴參加。
前面幾個項目都比較簡單,比如我比劃你來猜,筷子夾乒乓球之類的益智親子遊戲,各組家庭成績都差不多,到了後面配合運動類的活動,昊昊家明顯吃虧。
比如兩人三足遊戲,其他家庭都是身高步伐更一致的爸爸媽媽一起參加,隻有周鳴和昊昊沒得選擇。
我蹲下身,用繩子系在我跟蔣行思腳腕上,準備好後,蔣行思突然伸手搭上我的肩膀,我愣了一下。
導演一聲令下,我們默契地邁出步伐,其他家庭還在試錯絆倒的時候,我們已經走出去半程。
“爸爸媽咪加油!衝啊!”佑佑在身後上蹦下跳地為我們加油吶喊。
兒子都這麼賣力了,我怎麼能輸!
我一把挽住蔣行思的手臂,他轉過頭來詫異地看我。
“恩怨暫停,我要給兒子爭個第一!”我理直氣壯地回他。
作為一生要強的老母親,我就跟打了雞血一樣,一路往前衝。
不出意外,這個項目我們拿了第一。
幾輪遊戲下來,我們家總分第一,宋曦金雅兩家並列第二,而周鳴和昊昊雖然盡力了還是以一分之差落在最後。
昊昊對這個成績還挺滿意的,畢竟是他全力以赴拼出來的,而且差距也不大。
然而這個結果卻讓張思恬暴跳如雷。
“怎麼得了最後一名!你們有沒有努力啊!怎麼這麼差勁!”
一分力氣不出,卻意見最大,周鳴和昊昊都沉默了。
其實即使是最後一名,節目組準備的食材也不少,足夠一家三口吃了,但張思恬注重的顯然不是食材,而是名次。
金雅看不下去,開口幫周鳴說話:“親子活動重在參與,名次不重要。”
張思恬反駁:“名次不重要那你們一個個怎麼都那麼愛爭第一啊!也不見讓。”
無語,真的,在場所有大人都沉默了。
礙於張思恬背後金主的面子,沒人說破。
反而是佑佑童言童語心直口快:“阿姨,昊昊哥哥和周鳴叔叔已經很厲害了,可是他們隻有兩個人,而且比賽要拼盡全力才是對對手的尊重,如果阿姨真的想贏的話,為什麼不親自參加呢?”
張思恬沒想到會被小孩子教訓,她朝佑佑瞪了一眼,佑佑往後縮了縮。
從來不管闲事的蔣行思這時伸手擋住佑佑的眼,神色漠然道:“小孩子不懂事,說話沒什麼彎彎繞繞,見諒。”
他一句話,直接將張思恬堵得啞口無言。
頂流不愧是頂流,一針見血。
但這梁子,算是徹底結上了。
11
晚上,佑佑精力充沛地拉著蔣行思講了兩個小時的故事,蔣行思嗓子都說啞了他還不肯睡。
“夠了啊,快睡。”我看不下去,直接抽走故事書,命令佑佑睡覺。
佑佑可憐兮兮地抱著蔣行思胳膊,“爸爸,今天我們得了第一名诶,你就陪我睡嘛!”
蔣行思沒說話,而是看著我,像是在徵求我的意見。
“那你跟他去那邊的房間。”我作勢要趕走他。
佑佑往蔣行思懷裡躲,扭著身子開始耍賴起來:“不要不要,我就想睡這邊嘛。”
我叉著腰看他,最後拿起枕頭,“那我走行了吧。”
佑佑又黏糊糊地湊過來,這個鬼精靈,眨著眼睛撒嬌:“我還想跟媽咪睡,媽咪媽咪,你就跟佑佑睡嘛。”
好哇,左擁右抱,他真敢想。
“岑佑禮!你再這樣我要生氣了啊,快點選一個!”
佑佑見我喊他全名,果斷站起來,伸手抱住我,聲音軟軟道:“媽咪,別生氣,我就想跟爸爸媽媽一起睡一次,你不喜歡,那我就不要了……”
我僵在原地。
作為單親家庭的孩子,佑佑確實很懂事,但他不是一直如此的。
三歲之前,他也問過我,為什麼隻有他沒有爸爸?
他會安靜地趴在飄窗上,看著小區裡別的孩子在爸爸下班後一起在樓下玩耍,會羨慕別的孩子能被爸爸舉高高……
即使我再愛他,也給不了缺失的那份父愛,所以聽說要來上這個節目的時候,他高興得晚上都睡不著。
他精心挑選了自己最喜歡的爸爸,而蔣行思也確實做得很好……
我嘆了口氣,把枕頭放平,躺了下來,“睡吧。”
床這麼大,中間還隔著個孩子,房間裡也有攝像頭,我怕什麼呢?
佑佑和蔣行思面面相覷。
我嘟嚷一聲:“到底睡不睡啊?”
兩人動作劃一地倒下。
“媽咪晚安!爸爸晚安!”
佑佑左手牽我,右手牽蔣行思,嘴角帶笑地閉上了眼。
『原來佑佑全名叫岑佑禮啊,他撒嬌的樣子好可愛,誰家養的這麼可愛的寶寶』
『暮姐就是個心軟的媽咪』
『佑佑:這個家沒我不行』
『不過佑佑剛才說就想跟爸爸媽媽睡一次的時候,我聽著好心疼怎麼回事,他原生家庭父母關系是不是不好啊?』
『啊啊啊四舍五入就是我的cp同床共枕了』
好不容易把佑佑哄睡,已經到凌晨了。
蔣行思坐起來,動作小心翼翼地掰開佑佑的手,“那我先回……”
“爸爸……”佑佑翻了身,抱住蔣行思的胳膊,在夢裡囈語。
蔣行思局促地看我一眼,我微微偏開頭,“就這樣睡吧,要不然佑佑明天醒來看不到你會傷心的。”
“嗯……”
蔣行思又躺了下去。
我們平躺著,明顯都睡不著,這個時候攝像頭已經關閉運作了。
蔣行思枕著手臂,輕聲說道:“昨晚的事,抱歉……我不是要跟你生氣。”
我有些詫異,但難得獨處時還有這種心平氣和的時候,我也很珍惜,小聲回:“是我做得不對,不該動你的東西。”
然後,我們相顧無言。
我蹭了蹭柔軟的枕頭,其實我沒有什麼所求的了。
“睡吧。”
“嗯。”
半夢半醒間,我好像聽到他輕聲低喃:“一個人帶著他,很辛苦吧?”
12
這一晚並不安生,睡到後半夜,我們突然被一陣大動靜吵醒。
外面吵吵鬧鬧,甚至能聽到救護車的聲音。
我們驚醒過來,蔣行思和我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輕輕弄開熟睡的佑佑的手,起身出門。
張思恬他們家的小屋就在我們小屋的隔壁,相距不到一百米,此時進進出出都是人,節目組工作人員都被吵醒了。
而救護車也已經快速開了出去。
我們快步走過去,找了個工作人員詢問,“發生什麼事了?”
“昊昊突發過敏,剛才導演跟周老師把昊昊送去醫院了!”
我心一緊,急忙追問:“過敏?怎麼會突然過敏?知道過敏源嗎?”
“不知道啊。”
剛才救護車走的時候隻有周鳴跟著去了醫院,張思恬還留在拍攝地,現在才從屋裡出來。
副導演正在跟張思恬說話,此時她面色焦慮,眼眶微紅,顯得很關心昊昊的安危,如果不是她臉上還帶著剛上的全妝。
“昊昊晚上沒有吃什麼啊,你們知道我是個笨蛋,根本不會做飯,都是周鳴做的,而且今天吃的跟昨天吃的都一樣的……”
這話聽起來沒什麼問題,直到她看到我們走近,話音突然一轉,“除了今天上午,昊昊身上塗了一些不知道成分的防曬霜,而且他剛才全身發紅的樣子……會不會是因為對化妝品過敏啊?”
我心頭一跳,而工作人員此時也都朝我看過來。
我吶吶地解釋:“我用的防曬霜是兒童專用的,成分很安全,而且我經常給佑佑塗,從來沒有過敏過……”
張思恬不服氣道:“那不代表昊昊就不會過敏,每個孩子膚質不一樣,你有沒有心,他還那麼小,沒事亂給別人家的孩子塗什麼防曬。”
我無法辯駁,如果真的是因為我……
這時,一雙溫熱的大手突然搭在我肩膀上,蔣行思冷靜的聲音響起:“現在是什麼引起的過敏還未定,別這麼早下定論,況且從塗上防曬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十多個小時,若真是化妝品過敏早就有症狀了。”
言之有理,但張思恬仍然嘴硬,“每個人過敏症狀又不同,說不定昊昊就是過後反應呢?”
“如果是,我們會負責到底,也會主動跟昊昊的親生父母道歉賠償,我們的過錯自會一一擔著,絕不逃避,但在證據出來之前,還請你閉嘴。”蔣行思語氣淡漠。
他用詞依舊禮貌,卻是將所有人都鎮住了。
蔣行思又說:“張導,麻煩給我們一輛車。”
副導演馬上應下。
車很快準備好了,蔣行思開車,我急忙坐上副座,拜託工作人員幫我看著佑佑。
最後我問了一下張思恬要不要一起去醫院。
她卻顧左右而言他,“醫院有周鳴在,我也幫不上什麼忙,而且明天早上還要拍攝……”
話還沒說完,蔣行思已經不耐煩地一腳油門出去了。
都什麼時候了,還想著明天的拍攝。
路上,蔣行思朝我看了幾次,許是看出我的緊張,他道:“我問過李導,節目組的醫生第一時間給昊昊喂了抗過敏的藥,救護車來的時候昊昊也已經穩定了,就是送去醫院治療B險一點。”
萬幸,節目組準備得很充沛,因為有小孩子在,所以特意準備了跟組醫生,剛好也備了過敏藥。
聞言,我心也安定了一些。
現在回想起來,蔣行思好像一直都是我的定心丸,有他在的時候,就特別有安全感,我從來不用考慮其他。
五年前是這樣,五年後亦然。
而且他剛才對張思恬說的那些話,都是出於維護我,他說的是“我們會負責到底”。
我頭靠著車窗,餘光卻忍不住偷偷打量他的眉眼。
重逢至今,我都沒好好看過他,目光對視都會心虛地避開。
他瘦了,也比以前更成熟了。
網上有人說,像蔣行思這樣情緒穩定又強大的男人,誰能跟他談戀愛,那都是修了八輩子福。
那我大概跟他差了16輩,我修了八輩子福,而他倒了八輩子霉才遇上我。
蔣行思突然回過頭,將偷看的我抓了個正著,他微挑眉峰,“看什麼?”
我撇開視線,不願承認,“誰看你了,我看外面的風景。”
他不知抽了什麼風,竟然回道:“風景有我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