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秦樂齡隻聽一陣風聲,夜梟便已消失不見。


4


 


秦樂齡以想了解娘親往事為由,與沈落初相聚在花園的涼亭內。


 


此時雖已夜深,但山莊內卻是燈火通明。


 


丫鬟小廝目不斜視,排成兩列,手中皆端著果盤糕點。


 


就連沈落初懷裡的貓,都規規矩矩地窩著,沒有發出丁點叫聲。


 


“說起來,這雪球倒是和你娘親有些淵源。”雪球,便是她懷中這隻通體雪白的貓。


 


聽到這話,秦樂齡不禁豎起了耳朵。


 


她摸了摸雪球的腦袋,意有所指:“可雪球看上去,並不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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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的壽命,隻有十幾年,而林元娘也失蹤了十幾年。


 


沈落初面色不改,笑道:“雪球的娘親,可是你娘親救的。”


 


“這樣啊,那雪球的娘親呢?”


 


“哎,雪球的娘親前些年走丟了。”沈落初輕嘆一口氣,立馬有人上前,將雪球抱走,“這山莊周圍都是獵人猛獸,也不知道雪球的娘親是否還活著。”


 


秦樂齡聽了這話,隻覺手腳冰涼。


 


“雪球的娘親是個有福氣的,大難不S,必有後福。”


 


沈落初喝了一口茶,眼神淡淡地瞥向秦樂齡,輕笑道:“但願如此吧。”


 


聲音冰冰涼,聽不出半分溫度。


 


二人在涼亭內又闲聊了一會兒,從沈落初與林元娘的初相識,再聊到二人年輕時做過的趣事。


 


看得出來,她們以前的關系,非常好。


 


但想到沈落初的丈夫,那個戴著銀色面具的男人,秦樂齡不禁問道:“聽聞莊主不喜外人打擾,樂齡此次貿然拜訪,不會給夫人惹來麻煩吧?”


 


提到莊主,沈落初的表情明顯有些不悅:“提他做什麼?”


 


轉而又親切地拉著秦樂齡的手:“你能來看我,我就很高興了。”


 


這話不似有假。


 


秦樂齡還想繼續追問,忽然,不遠處冒起了火光。


 


小廝們提著水桶,紛紛朝著火光處跑去。


 


“出什麼事了?”沈落初坐在原處,一動不動,眼神卻狠厲地打在管家身上,“冒冒失失,驚著客人怎麼辦?”


 


管家額頭冒汗,一邊用手比畫著,一邊從嘴裡發出“啊嗚”的聲音。


 


“起火?好端端的怎麼會起火呢?”


 


沈落初還在追問起火原因,全然沒有發現身旁之人那驚恐的表情。


 


此時,秦樂齡渾身汗毛豎立,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向管家。


 


隻見他的嘴裡黑漆漆一片,沒有舌頭。


 


她又轉頭看向撲火的小廝,一個個拎著水桶,愣是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一個恐怖的想法浮現在了她的腦海中:山莊裡的下人,全被割了舌頭。


 


所以,並不是山莊裡的下人訓練有素,而是他們說不出話來。


 


沈落初見秦樂齡愣在原地,以為是被大火嚇到了。


 


她出言安慰道:“樂齡莫怕,回屋好好歇息。”


 


說著,兩個丫鬟便上前攙扶,想帶秦樂齡回屋。


 


而沈落初帶著幾個下人,準備去起火的地方查看,走到一半,忽然又折了回來。


 


“留下幾個人滅火,剩下的人,跟我去前廳。”


 


她顯然是發現了異常,帶著人手,神色慌張地朝著前廳而去。


 


5


 


秦樂齡被強行送回了屋。


 


此時,夜梟已經回來了。


 


她關上門,一臉嚴肅道:“那把火,是你放的嗎?”


 


夜梟搖搖頭。


 


見狀,秦樂齡才松了一口氣:“東西找到了嗎?”


 


“沒有。”夜梟順利潛入前廳以後,在博古架的暗格裡,發現一個機關,打開開關,一個暗室赫然出現在面前,“我在暗室裡面發現一個盒子,看大小,應該是放令牌的,但裡面的東西不見了。”


 


“難道是她發現異常,提前轉移了?”


 


通過接觸,秦樂齡發現沈落初的性格謹慎多疑,丁點異樣,都會引起她的警惕。


 


但轉而她又否決了這個想法:“如果轉移的話,怎麼會把盒子留在暗室裡呢?”


 


秦樂齡還在猜測,半塊令牌的去向。


 


轉頭正看到夜梟欲言又止的模樣:“怎麼了?有其他的發現?”


 


“我在暗室裡發現一個牌位,上面寫著亡夫之位。”


 


“沈落初並未提及,她以前還嫁過人。”


 


可這並不是最詭異的,夜梟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如實說道:“牌位後面,還放著五個人頭骨。”


 


秦樂齡驚了一身冷汗,卻聽夜梟繼續道:“每個頭骨上,都戴了銀色面具。和莊主的面具,一模一樣。”


 


房間內陷入了沉默。


 


他們意識到,虎鶴山莊,絕對沒有他們想象得那麼簡單。


 


忽然,一陣破風的聲音劃破了屋內的寂靜。


 


夜梟抬手,將暗器打落,隻見飛鏢之上,還掛著一個紙條。


 


秦樂齡緩緩將紙條打開,上面的字跡與糕點內紙條上的一模一樣:林元娘被關在地牢之中。


 


隨文還配了一張圖,將地牢的位置標了出來。


 


“他說我娘,被關在虎鶴山莊?”秦樂齡聲音有些發顫,反復讀著這幾個字。


 


確認不是自己眼花以後,她立馬起身,朝著地牢的方向走去。


 


“小心有詐。”夜梟攔住了秦樂齡。


 


保護秦樂齡的安全,是他的職責。


 


“顧不了那麼多了。”她找了林元娘這麼久,好不容易有了準確的信息,無論是真是假,她都要一探。


 


此時,山莊裡的大火越燒越旺,下人們來去匆匆,根本顧不上秦樂齡二人。


 


根據紙條上的路線圖,地牢的入口在後院假山之內。


 


夜梟打暈看守的人,然後緩緩推開石門。


 


裡面漆黑一片,寂靜無聲,秦樂齡跟在後面,緩慢挪動著腳步。


 


忽然,一個黑影從側方衝了出來,用鐵鏈纏住了夜梟的脖子:“別動!”


 


千鈞一發之際,夜梟從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反手挑開對方。


 


黑影顯然沒有料到有此變故,手握鐵鏈,剛想發起第二輪攻勢,卻聽到秦樂齡的聲音:“神棍!?”


 


6


 


秦樂齡認出了周執的聲音,這才制止了兩人之間的打鬥。


 


她沒想到,竟然會在這個地方,見到周執。


 


“你不是去尋公主墓了嗎?”秦樂齡開口詢問道。


 


黑暗中,沒有回應,隻有鐵鏈拖曳在地的聲音。


 


一股不祥的預感慢慢浮上心頭:“神棍?你怎麼了?”


 


秦樂齡試探著上前,感覺到周執整個人都搖搖欲墜。


 


“樂齡?”周執輕輕吐出這一句話,像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隨後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秦樂齡趕緊上前,抱住周執:“神棍!神棍!”


 


夜梟將旁邊的油燈點著,也將周執照亮。


 


燈光下,那大大小小,深淺不一的傷口,全部落在了秦樂齡的眼睛裡。


 


“沒事,我隻是餓了。”周執用手擋住眼睛,太久沒有見到光亮,眼睛有些受不了。


 


那手腕上,還留有被鐵鏈拴過的痕跡。


 


秦樂齡的心猛地揪了一下,她意識到,周執是被囚禁在此地的。


 


為了擺脫鐵鏈的束縛,周執將自己餓成了皮包骨頭的樣子,然後伺機離開。


 


卻沒想到,打開石門的竟然是秦樂齡。


 


秦樂齡從包袱裡拿出兩塊餅,放在周執手上:“這是秦夫人給我帶的餅,你先吃點。”


 


夜梟默默地將自己的水壺取下:“水。”


 


地牢裡,周執簡單地補充了一下體力,聲音虛弱道:“誰說你是瘟神?明明是福星啊。”


 


每次在危難困頓之際,她都會及時出現。


 


秦樂齡聞言,身子微頓,看著周執身上的傷口,內心百感交集。


 


她一邊給周執包扎傷口,一邊將虎鶴山莊的事講了一遍。


 


“有人寫了張字條,說我娘親被關在這裡。”說著,她被之前收到的兩張字條拿了出來。


 


周執皺眉,這地牢之中,隻關了他一人,並未見過其他人。


 


但當他看到那兩張字條的時候,瞳孔猛然放大。


 


“我來虎鶴山莊之前,也收到過一張字條,字跡與兩張一模一樣。”


 


周執在尋找合適的墓地時,無意間發現了有人在偷偷運銅。


 


私自販銅,可是大罪。


 


正當他要繼續調查的時候,收到了一張字條,上面寫著:販銅之人,在虎鶴山莊。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他獨自一人來到虎鶴山莊尋找證據。


 


不曾想,剛查到點眉目,便被圍捕抓住。


 


“我原本派遣了人回東都城匯報,隻是這許多日,並沒有動靜。”這位報信之人,恐怕已經遇難了。


 


秦樂齡看著字條,陷入沉思:“這地牢位置隱蔽,如果不是有路線圖,我們根本找不到這裡。神秘人一定是虎鶴山莊內部的人。”


 


周執點頭,當初匆忙行事,並未仔細觀察字條,如今再看,卻是又發現了異樣:“此人用左手寫字,且用筆生疏,不是慣用手。”


 


秦樂齡不懂筆鋒,看不出門道,隻覺得那字歪歪扭扭,比不上周執寫的。


 


但周執的話,她卻聽了進去:“這個人是怕我們認出他的字?難不成是我們認識的人?”


 


“或許還有另外一個可能。”周執沉聲道,“這個人沒有右手。”


 


“熟悉山莊,沒有右手。”秦樂齡沉吟道,“我並沒有注意到有這個人。”


 


說著,她看向夜梟。夜梟同樣搖了搖頭。


 


如今神秘人身份未明,不知是敵是友。而這虎鶴山莊地形復雜,想要逃出去,也要周密計劃一番。


 


周執猛然看向夜梟:“你說你到暗室以後,裝著令牌的盒子是空的?”


 


見夜梟點頭,周執立馬道:“壞了,我們中計了。”


 


話音剛落,從石門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好啊,我以禮相待,你就是這樣辜負我的好意?”


 


沈落初雙手一拍,整個地牢明亮如晝,她帶著眾人,堵在了門口,惱羞成怒地看向秦樂齡:“你和你娘親一樣,不識好歹!”


 


6


 


沈落初將地牢層層圍住,厲聲道:“把蕭家令牌交出來。”


 


“蕭家令牌是蕭家的,敢問莊主夫人,以什麼身份來拿令牌?”


 


“呵?這副假仁假義的嘴臉,倒是和你娘親一模一樣。”沈落初走上前去,看著那張與林元娘七分相似的臉,不禁有些厭惡。


 


秦樂齡抱著包袱,不禁後退半步,警惕地看向對方:“夫人和我娘親,不是手帕交嗎?”


 


“手帕交?”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沈落初大笑了幾聲,“我把她當摯友,可是她呢?一聲不吭,逃了婚,把我自己丟下,轉而又諷刺我是陳天鶴養的金絲雀,不懂家國大事。”


 


沈落初一字一頓,咬牙切齒道:“你可知道,原本應該嫁給陳天鶴的,應該是她林元娘,而不是我沈落初!”


 


秦樂齡震驚在原地。


 


二十年前,虎鶴山莊的莊主陳天鶴,前往北延談生意,無意間見到了林元娘。


 


見慣了溫柔小意的女子,陳天鶴對活潑開朗的林元娘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想要強娶她。


 


但奈何,大婚當日,林元娘竟然逃婚了。


 


“她逃婚了,男扮女裝混去軍營,竟然還做了蕭無恙的軍師。可我呢?”沈落初指了指自己,“陳天鶴娶她不成,轉而將我強娶到了山莊中。”


 


沈落初親生父母早逝,叔伯貪圖富貴,生怕她和林元娘一樣逃婚,竟然五花大綁地將她送上了花轎。


 


從此,一對姐妹,便徹底走上了兩條不同的道路。


 


陳天鶴妻妾成群,沈落初不過是眾多強娶女子中的一位。


 


虎鶴山莊,宛如一個小型的後宮。


 


不得寵愛的,便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稍有過錯的,便會傷痕遍體,暴屍荒野。


 


沈落初想要活下去,隻能小心翼翼地討好陳天鶴,不敢出丁點的錯。


 


“可這些,並不是林元娘造成的。”周執直視著沈落初。


 


沈落初神情恍惚,小聲嘀咕:“沒錯,和元娘有什麼關系呢?分明是沈家為了錢財,將我賣給了陳天鶴。所以,我成了莊主夫人以後,第一件事,就是用金子,打造成棺材,將他們關在裡面。”


 


然後看著那些視財如命的人,活活憋S在黃金棺材中。


 


“所有侮我,辱我的人,我都會讓他們百倍償還。”


 


秦樂齡隻覺渾身汗毛豎立,沒想到沈落初已經癲狂到了這個地步。


 


她看向沈落初身旁,如同僕人的面具男,再聯想到暗室中的五個骷髏頭,內心隱隱產生了一個猜測:“你把陳天鶴,也S了?”


 


“戴上面具,誰又知道他是不是陳天鶴呢?”沈落初的手輕輕撫摸在面具男的脖頸處,“聽話的,留下,不聽話的,S了,就和當初陳天鶴做得一樣。”


 


沈落初笑得花枝亂顫:“誰說隻有男人才能三妻四妾?女子也可以。”


 


“那我娘親呢?另外半塊令牌又為什麼在你手上?”秦樂齡的身子微微顫抖,唯恐從她口中,聽到不好的消息。


 


“我與元娘自幼一起長大,模仿她的筆跡,那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東都城的貴人許諾我,隻要我能拿到蕭家令牌,就由我掌管整個虎鶴山莊。”一個女子,要在此處立足,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沈落初做到了。


 


她偽造書信,趁蕭家為難之際,騙走了半塊令牌,得到了貴人的支持。


 


“那消失的蕭家軍,是你帶走的?”


 


沈落初點點頭:“樂齡,我告訴你喲,男人的話,不可信。貴人的話,也不能信。隻有把籌碼放在自己手上,才最B險。”

第2章
字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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