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沒等他反應,我下一句話,又給了他更大的衝擊。
「可如果是這樣,你為什麼又帶我回來?還是說連你自己都搖擺不定,看不清自己的心?」
……
裴易年走了。
步伐有些倉皇。
他剛離開,我便衝進了廁所,吐了個天昏地暗。
佣人過來關心我,欲言又止。
「放心,我沒懷孕。」
我看出她的擔心,笑著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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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隻是惡心了。
摸出口袋裡的催淚劑扔進馬桶,想到剛剛自己那一番連自己都差點相信的表演,目光逐漸譏诮……
確實,沒有男人可以抵擋欲擒故縱。
8
裴易年一連幾天都沒有回來。
電視上也沒有他和傅雲霜出雙入對的新聞。
那件事不了了之。
傅雲霜沒有找過我,但是我心裡卻隱隱有一種感覺,她不會就這樣輕易的算了。
果然。
不知道傅雲霜從哪裡打聽到我母親療養院,聯系主治醫生,強制要我母親出院。
「這間療養院在國內首屈一指,江小姐,你母親治療了這麼多年都沒有蘇醒的跡象,還是不要佔著床位,耽誤別人的治療。」
傅雲霜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很善良。她身邊是能站能走的保姆,抱著病號服,就等著把我母親趕出去入住。
我媽十八歲的時候,被撞成了植物人,對方肇事逃逸,這麼多年也找不到下落,高昂的治療費,讓我直接從天堂墮入地獄。
可是這些年,我始終沒有放棄。
我也堅信,媽媽有一天能醒過來……
看著傅雲霜笑顏如花的臉,我第一次裝不出笑臉,冷著臉和醫生說:「我母親住在這裡,是裴總安排的。」
這間療養院是城內唯一一家帶健全醫療系統的療養院,一屋難求,更需要巨額費用維持日常……
聽我提裴易年,傅雲霜有些不開心。
就在我倆僵持的時候,裴易年出現。
許久不見。
他沒什麼變化,依舊矜貴,隻是過來的時候,下意識站在傅雲霜那一邊,看著我,表情卻有些復雜。
「怎麼回事?」
醫生見狀,立刻說明情況。
末了,還補充了一句:「裴總,我們療養院病房一直緊張,當初也是看在您的面子上,院長才留了這一間……」
「易年,王姨跟了我很多年的,就跟我媽媽一樣,我這一趟回來,就是想要孝敬一下她,安排她入院療養……」
「城內療養院這麼多,江小姐的母親都躺了這麼多年了,換一個地方躺著也沒什麼吧?」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傅雲霜再刁難。
我擋在病房前,一言不發望著裴易年。
裴易年臉沉得滴水。
原本空蕩的走廊也逐漸圍上了人,也多了竊竊私語。
多半是八卦,也有好奇。
隻是,傅雲霜聽到有人指責自己草菅人命的時候,挨不住,拽著裴易年的袖子紅了眼眶:「易年,是不是我讓你為難了,我是不是不應該回國?畢竟,物是人非……」
這一聲,喚回了裴易年的耿耿於懷。
所以,他最終對我說:「江棠,我再給你母親找一個療養院。」
我僵在原地。
哪怕是已經習慣了裴易年的無情,可是此刻,聽到他的決定,還是會冷的渾身發抖,明亮的白熾燈刺的我眼睛疼。
SS地扣著虎口,我出聲,字斷連不成句:
「裴易年,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9
我隻能配合。
裴易年一諾千金,我強行阻攔,遭罪的是我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母親。
他也確實找了一家環境相等的療養院,以最快的速度把我母親挪了進去。
隻可惜。
沒過幾天,還是傳來了我母親的S訊。
葬禮是我一個人操持的。
裴易年帶著傅雲霜來靈堂道歉。
她脖子上,戴著裴易年送我的那條寶石項鏈。
沒等他們開口。
我抬手先給了裴易年一巴掌。
「滾,別髒了這裡。」
傅雲霜驚聲尖叫,下意識就要來打我,卻被裴易年攔住。
「你怎麼打人!」
「生S有命,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你媽根本不想這樣在世界上受罪,這種方式,或許對她是解脫!」
我聽的煩。
所以,我也給了她一巴掌。
裴易年動了怒,伸手扼住了我的手腕,可我不吵不鬧,就這麼靜靜地望著他,眼底的冷漠,刺到了他。
裴易年第一次露出這樣的無措。
比任何時候都要慌張,到嘴邊的指責也變成了寬慰,急切地想要安撫我:「棠棠,你放心,你母親的葬禮,我一定會風光大辦……」
我笑了。
用力甩開他的手,指著門口讓他們滾:「裴易年,我感謝的資助,但是,我們結束了,以後,麻煩你隻守著傅雲霜一個人……」
「別再招惹我!」
……
裴易年開始瘋狂補償我。
給錢給包給珠寶,重新帶我出席聚會,哪怕是傅雲霜在場,也沒避諱承認我的身份。
我親眼見到傅雲霜和他鬧過幾次。
她哭著紅腫的眼睛問裴易年自己究竟算什麼?裴易年沉默著任她撲懷,眼神裡滿是晦澀復雜。
而我適時出現。
在我出現的那一刻,裴易年就像是被發現出軌的丈夫,幾乎是下意識推開了眼前的傅雲霜,看我時,眼底布滿了心虛。
他想解釋,可我卻平靜地和他們擦肩而過。
當天晚上,裴易年喝的酩酊大醉,回來的時候,抱著我問我要怎麼樣,我們才能回到從前。
我和以前一樣,給他端了一杯蜂蜜水。
但是開口的內容是和他商量什麼時候搬出去。
然後,我看到裴易年紅了眼眶。
10
「你很聰明。」
傅雲霜終於忍不住上門找我。
一改往日的歲月靜好,打量我時,眼底掩不住厭惡。
她趾高氣昂坐在了沙發上,直接跟我開了一個價:
「五百萬,離開裴易年。」
「你知道的,裴易年對你隻是一時新鮮,我才是他愛而不得的女人,否則,也不會我一回國,他就把你送給別人。」
我一言不發,看著她遞來的支票,沒接,反而問了一個問題:
「你愛裴易年嗎?」
傅雲霜動作僵住。
緊接著,我替她回答:「你不愛,你隻是把他當成你的所有物,否則你也不會出國六年了無音訊,回國後,你不是裴易年,你隻是在意裴易年身邊有我。」
似乎是被我說中,傅雲霜惱羞成怒,「刷」地起身,揚起手就要打我:
「是有怎麼樣?裴易年就應該等著我!」
「所以當初你給了他一個為愛私奔的借口,這些年躲在國外享受玩樂,有恃無恐地把裴易年當備胎。」
「你回國,是因為你在國外嗑藥群 p 進醫院,流了產,切除了子宮,事情鬧大了,傅家強逼著你回來吧?」
我躲開,每一個字,都戳中了她。
傅雲霜臉色越來越難看。
就像是自以為藏得很好的秘密被揭開,漲紅了臉,張牙舞爪要撕爛我的臉:
「住嘴,你怎麼知道?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告訴裴易年,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她幾次撲空。
終於她理智全無:「我告訴你,就算是這樣,裴易年愛的也是我,最終娶的也會是我!你這種下三濫的女人,隻配回到你那攤爛泥裡去!」
我看著傅雲霜發瘋,一直到她再一次衝向我,緩緩抬手,指向她身後:「嗯,不如你親自問問裴易年?」
她身後,是不知道站了多久的裴易年。
11
裴易年和傅雲霜決裂了。
我說的事情雖然是辛秘,但是以裴易年的手段想要查還是輕而易舉。
是事實。
傅雲霜哭過鬧過,說自己隻是年輕不懂事。
但是在裴易年的心裡,他高潔如新的白月光,已經徹底爛了……
12
裴易年愛一個人的時候,會把整個世界送給你。
不愛的時候,會收回整個世界。
傅家這些年都靠著裴家發展,沒了裴易年,很快就在城內寸步難行。
傅雲霜瘋狂找裴易年求和,卻被堵在門外。
而我,此時正跟戴著那條定制的珠寶項鏈,跟著裴易年參加他三十歲的生辰宴。
宴會上,他跟我求婚。
我答應了。
事後,紅姐誇我聰明。
「人都是些向前看的,雖然裴總之前糊塗過,可是好歹現在對你一心一意,人,不能跟自己過不去。」
我知道,她指的是我媽的那件事。
讓我放下。
可惜……
有些事情,是S局,不可能有解。
13
我們的婚禮,裴易年舉辦的很盛大。
全城媒體到場,賓客絡繹不絕,我身上的婚紗,是英國王妃同款,珠寶頭面更是堪比博物館收藏。
走紅毯的時候,是我一個人。
宣誓的時候,他握著我的手,低頭眉宇間充斥著深情。
他說,此生不渝。
我笑開,看著面前這張俊美無儔的臉,在漫天遍地的玫瑰花海中,緩緩地,抽出了被他緊握在手心的手。
仰頭,我的笑容一點點收斂。
然後朝他無聲吐出一句:
「再見。」
……
裴易年被警察帶走了。
涉嫌經濟犯罪。
證據是藏在我脖子那條珠寶項鏈裡的那錄音器。
全場哗然。
誰都沒有想到,婚禮現場,新娘會大義滅親,把新郎親手送進去……
而我,隻是默默揭了頭紗,頭也不回離開了這浪漫到極致的婚禮現場。
出門的時候。
馬路上停了一輛黑色商務。
我打開門坐了進去。
裡面的黑衣男人遞來了一份資料。
「護照身份都已經辦好,你母親已經安排在瑞典的一間療養院,過幾天,你就可以飛過去,想好了,這輩子都不回來了?」
他語氣戲謔,摩挲著下巴,嘖嘖稱奇:
「我以為你會更喜歡裴太太的頭銜,畢竟如果你真的嫁給我這個堂弟,等他鬥倒了我坐穩了裴家家主的位置,你可就是裴家的女主人……真舍得?」
他最後問。
我抬眸,神色自若:「我說話,沒有不作數的。」
他哂笑:「那如果,我這個堂弟當時舍不得把你送出來呢?當時就拿那塊地交換?」
沒錯。
賀騁的局,也是裴靳東的做局。
目的始終都是那塊地。
「那我們的計劃會更快。」
我的冷漠,讓裴靳東眉頭挑的更高,向後靠了靠,一條腿搭在了膝蓋上,扯動唇角:「還好你跟的是我堂弟不是我……」
裴家這種豪門,兄弟阋牆不是什麼稀罕事兒。
尤其是裴易年和堂哥裴靳東的鬥爭,更到了白熱化。
而這個時候,我在背後狠狠地插了裴易年一刀,幾乎是將家主的位置,送給了裴靳東。
而且是我主動找上的他。
在三年前。
「就因為那一巴掌?因為傅雲霜?」
三年前,我知道我隻是傅雲霜的替身。
裴靳東看著我,覺得有些不思議。
我接過資料,神色平靜:「一半一半,知道我是替身的那一刻,我就對傅雲霜產生了好奇,結果被我查到了一件事……」
我抬頭,坦蕩對上裴靳東的目光,沉聲道:「傅雲霜當年出國很突然,原因,是涉嫌一樁肇事逃逸。」
裴靳東皺眉,想了想,恍然:「你母親……」
「六年前,她嗑藥飆車,撞倒了我母親,卻沒有下車,而是選擇從我母親身上碾過去,逃之夭夭,事後出國逃過風聲。」
我也沒想到,我做夢都想找到的罪魁禍首,竟然就是傅雲霜。
更可笑的是。
「其中遮掩,有裴易年的手筆。」
所以這五年,裴易年一面拿錢給我母親續命,一面又花錢替傅雲霜遮掩。
當我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我就決定復仇。
我找上裴靳東,查到了傅雲霜在國外的荒唐,用了手段逼她回國,而在她回國的那一刻,她和裴易年的每一步都在我的算計裡。
裴靳東盯著我看了半晌,然後,忍不住感嘆一句:
「我這個堂弟,總是栽在女人身上。」
我挑眉,輕描淡寫:「亡國別怪蘇妲己,城破別找陳圓圓。」
14
裴家這種家族,不會允許家族有汙點。
裴易年最終被保釋出來。
但是,他也徹底遠離權力中心。
他被放逐了。
聽說裴易年在找我。
紅姐說他在會所翻天覆地,最後是裴家看不下去,不由他繼續胡鬧派人把他帶走,關進了別墅。
可沒消停幾天,他又在家裡喝的胃出血,連夜被送進了醫院。
結果剛恢復出院,又被傅雲霜衝出來捅了一刀,當場被推進了手術室,被摘了一個腎後又留在 ICU 觀察三天。
傅雲霜因為傅家破產,已經淪落為過街老鼠。
更不知道是誰匿名舉報她當年嗑藥飆車肇事逃逸,被逮捕的時候,當場檢測露餡,直接被關進了戒所。
在裡面,她飽受折磨。
思來想去,她認定了是裴易年的報復,好不容易逃出來,第一件事就是報復。
於是她蹲在醫院門口多日,終於給她抓住機會,不做猶豫給裴易年刺了個對穿……
而術後醒來的裴易年,對傅雲霜控告到底。
曾經的金童玉女,下場還挺讓人唏噓。
這是紅姐在電話裡對我的感嘆。
當時,我正坐在病床邊,給母親讀報。
醫生說,適當的聲音刺激,能喚醒病人的求生意識。
聞言,我笑著應和:「誰說不是呢。」
我掛斷了電話。
玻璃窗外,是阿爾卑斯山,綠茫茫一片,看的人心情舒暢。
正巧醫生進來。
瑞典的小哥哥,人均身高一米八,充斥著異域風情的臉上,掛著和煦溫柔的笑容,嫻熟的打過招呼,他低頭給病人例行檢查。
我繼續讀報。
隻是下一秒,我聽到他驚訝了一聲。
抬頭,我看到, 我的媽媽,緩緩睜開了眼……
那一瞬,我的世界再次明亮。
15
多年後。
我陪母親回國掃墓。
其實這些年,我都有拜託紅姐找專人掃墓,但是母親年歲大了, 在外環遊一圈,還是想要回故土看看。
國內變化很大。
期間,我回了會所,見了紅姐。
她倒是沒什麼變化。
當初拿著我給的錢買下了這間會所,這些年經營的風生水起,連著我這個幕後股東每年都分得不少紅利。
不過,她跟我說了一個八卦。
傅雲霜下海了。
她被關了幾年放了出來,傅家已經沒了, 走投無路,她隻能被迫下海。
「出臺的, 聽說給錢就行。」
紅姐語氣鄙夷, 這個圈子,雖然有些事情迫不得已,但是自甘墮落,總歸是讓人看不起。
我聽著,沒什麼情緒。
又聊了幾句,我才離開。
「我說話,沒有不作數的。」
「也有」裴易年。
他老了很多。
雖然穿著仍舊是時下的名牌高定西服,可是卻少了曾經的矜貴, 站在人群裡, 也不復光鮮。
他看著我, 眼神沒有恨,隻有痴戀。
走過來。
他先開口:「我不恨你, 這些年,我一直在等你。」
短短兩句。
扯動了我平靜多年的情緒。
那種充斥滿腔的惡心感再一次翻湧,讓我下意識退後,輕哂:「裴易年, 我回國可不是為了讓你等到我。」
我看到裴易年眼底的受傷, 他想伸手摸我,卻又怯懦收回。
而此時,我身側多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攬住我, 操著一口不流利的中文:「棠,我, 來接你, 媽等, 你去喝飯。」
「他?誰?」
曾經那個英俊的瑞典醫生如今是我的老公,我聽著他生澀的華語, 忍不住笑了。
「吃飯, 不是喝。」
我糾正, 餘光瞥見了裴易年蒼白近乎透明的臉,挽著他直接越過,清風雲淡道:「不認識, 等人的……」
有些人,注定一輩子等人。
也注定,一輩子等不到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