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了裴易年五年,世人皆知他疼我入骨。
曾經公司某個不長眼的股東借醉碰了我一根手指,就被他無情封S。
可現在,談笑自若間的一句玩笑,我被他當成籌碼送給了對家。
因為……
他的白月光回國了。
1
「裴總真舍得?」
對方說這句話的時候,我還坐在裴易年的身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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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都是起哄聲,紙醉金迷的燈光,晃得我眼睛疼。
裴易年表情沒什麼變化,仰靠在沙發上,摩挲著無名指上的素圈,但笑不語。
他沒接茬。
但是跟了他這麼多年,我很清楚,從我被搬上臺面的那一刻,就已經是一枚可棄的廢子。
哪怕是一個小時前,我還被他壓在更衣間的鏡子前,繾綣溫柔地喊「寶貝」……
我輕吸了一口氣,坐的筆直。
畢竟這個局裡,我最沒有話語權。
「裴總若是舍不得,倒是可以拿城東的那塊地來換,君子不奪人之美,隻是一句玩笑,不作數倒也沒什麼……」
氣氛冷了下來。
我距離裴易年最近,所以清晰的感知到他情緒微妙的變化,見他緩緩停了動作,放下懸在膝蓋上的腿,坐正。
我知道,他生氣了。
「我說話,沒有不作數的。」
他話一說,起哄的人沒了動靜,瞧著臺面上無形的刀光劍影,面面相覷,心裡卻暗暗嘀咕。
誰也不相信裴易年會把我送出去。
眾所皆知,我是他放在心尖上疼了五年的女人。
可隻有我知道……
裴易年心尖上的女人,從來都不是我,而是他六年前出國的白月光。
最近,她要回國了。
與其說是把我當禮物送出去,不如說是敲打我,讓我識趣離開。
我忍不住蜷緊指節。
明明讓我走的方式那麼多,可裴易年卻用了最直接粗暴的一種。
或者說,在他的心裡,我一直都是個可有可無的玩意兒,跟阿貓阿狗無異。
想到這裡,我沒忍住自嘲笑了一聲。
聲音不大,隻是沒人說話,故而顯得有些突兀。
所有人也才注意到我這個正主。
裴易年掃了我一眼,神色諱莫如深。
沒等他開口,我已緩緩起身,鎏金的長裙隨著我的動作熠熠生輝,一舉一動都盡顯曼妙妖娆。
我的臉無疑是美的。
不然也不能跟裴易年這麼多年。
在所有人詫異的目光裡,我搖曳生姿地走到了對面,伏腰勾住了對面男人的肩,笑得風情萬種:
「裴總,我陪了你這麼多年,現在要我陪別人……那可是另外的價錢。」
2
我十八歲就跟了裴易年。
很俗套的劇情。
墮入風月場的小白花,遇到了一擲千金的救世主,被拉出泥潭,成為他豢養在家的獨寵金絲雀。
五年來,不乏有好事者照貓畫虎給裴易年送女人,但是他身邊始終隻有我一個。
大家從一開始打賭我什麼時候失寵,到打賭我什麼時候被裴易年娶進門。
可他們都忘了。
我和裴易年一開始就是金錢交易,談什麼真心?
……
我回別墅的時候。
裴易年坐在沙發上,指尖點著一根煙,猩紅的火光在昏暗的環境裡面明暗交錯,長腿隨意交疊搭在茶幾上。
整個人像極了蟄伏在黑暗裡的獸。
「你不該回來。」
他起身,捻滅了手裡的煙。
空氣很靜,隻有淡淡的煙草味。
是獨屬於裴易年的氣息。
因為原生家庭的原因,我對陌生環境有應激反應。
剛搬進別墅那會兒,我每晚都必須等裴易年回來,聞到他身上熟悉的氣息,才能安心入睡。
那個時候,我也貪戀過裴易年的溫柔。
以為我是特別的。
一直到那次無意扔了客廳那個老舊到不能用的留聲機,換來了裴易年的雷霆暴怒和響亮的一個耳光。
我才知道,我從來都不是特殊的。
「江小姐,你說你何必觸先生逆鱗,那個留聲機,是傅小姐送給他的禮物……」
那是佣人上藥時對我說的話。
也是那時我才知道傅雲霜的存在。
她和裴易年是年少竹馬,可惜竹馬抵不過天降,傅雲霜十八歲那年為愛奔赴國外,毅然決然和她愛的人共度餘生。
從此,裴易年封閉了內心。
而我隻是個最像傅雲霜的替身。
她回來,我當然得滾。
回神,我在黑暗中對上裴易年的視線,眨了下眼睛,笑得顧盼生輝:
「裴總,我回來拿行李。」
「您大方,這些年可送了我不少值錢東西……」
我說著往樓上走。
可下一秒,眼前罩下一片黑影,呼吸間,裴易年已經將我抵在了牆壁上,手腕一緊,被他扼至頭頂。
驚錯間,我聽到他吼:
「江棠,跟我這麼多年,你是不是隻在乎我的錢?」
我愣住。
不然呢?
在乎你的心?那不是找S嗎?
3
我的沉默,似乎激怒了裴易年。
他泄憤似地吻住我。
我也沒掙扎,隻是在他摧殘夠了重新抬起頭後,涼涼對上他的眼:
「裴總,這得加錢吧?」
我抬手,笑著用指腹擦去裴易年唇角的胭脂紅,語氣悠悠。
縈繞在我鼻尖的,仍然是他身上淡淡的煙草香。可是這一次,我卻覺得沒曾經的安心,反而刺鼻作嘔。
低頭,我伸手推開了他,掐了一下大腿,沁出了兩滴淚:
「裴總,傅小姐回國了,我是想跟您好聚好散的。」
……
我拿了天價分手費。
做回了老本行。
紅姐很詫異:「你現在又不差錢,回我們這裡做什麼?」
紅姐是領我入行的人,確切說,算是我的恩人。
畢竟在我面臨高昂手術費,飯卡都刷不出一頓飯錢的情況下,是她慷慨借了我一萬塊,讓我媽不至於被醫院丟出門。
也是她替我物色的裴易年,讓我最快速度從這裡脫身。
所以現在她聽到我要回來,隻覺得我瘋了。
但是我還是留了下來。
很快,聲名在外。
4
再和裴易年遇見,我不意外。
提著酒瓶進門,看到一屋熟人,我也隻是愣了一瞬便掛上了得體的笑容,優雅坐進了其中。
「裴總好。」
我大大方方打招呼,隻是位置離主位的裴易年很遠,因為此刻他身邊已經有了別人。
傅雲霜。
雖沒見過,但我對她不陌生。
裴易年的別墅裡,有一個上鎖的房間,裡面擺滿了她的照片,我無意中窺見,隻覺得好笑。
京圈說一不二的太子爺裴易年,竟然也有這樣炙熱純情的一面。
而此刻,照片上的女人就坐在裴易年的身邊,挽著他的胳膊,盯著我看了許久,突然驚喜地說:
「易年,她長得跟我好像啊。」
一句話,全場寂靜。
我倒酒的手頓住,澄黃的香檳逐漸溢滿玻璃杯……
在場的人,都知道我和裴易年五年的過往。
但是沒人敢提。
萬籟俱寂中,裴易年開口,語調漫不經心:
「她怎麼跟你比。」
「叮」
瓶口碰到玻璃的聲音,酒水沿著杯口淌了出來。
也隻是一瞬,我重新扶穩酒瓶,行雲流水分了酒,坐回去的時候,面上已經恢復雲淡風輕。
「我大眾臉。」
我半開玩笑圓場。
很快,有人應和,隨著幾輪酒局,揭過這個話題。
不過傅雲霜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無意,總是若有似無得針對我。
「看你也挺年輕的,做這行很久了嗎?」
「還是要好好讀書,不然一輩子隻能待在這種烏煙瘴氣的地方了……」
「女人還是要自立自強,靠男人,不是出路。」
我談笑以對。
哪怕是我可以理直氣壯告訴她,我也是名牌大學畢業,如果不是原生家庭,我也可以享受同齡人應有的大學時光。
告訴她,跟裴易年這五年,我靠著金絲雀這份工作,救活了我媽。
我已經在泥濘的生活裡博出了一條出路。
全程裴易年沒說話,隻是盯著距離我最近的那個男人,看著我幾乎靠進他懷裡的腦袋,眼神越來越晦暗。
最後,似是焦躁,他點了一根煙。
隻是剛點燃,就被傅雲霜搶走掐滅:
「裴易年,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不準抽煙,抽煙不好。」
她氣鼓鼓叉腰地朝他吼,毫無顧忌。
而裴易年也隻是頓了頓,便露出寵溺的笑,溫柔地揉她腦袋低聲細語:「好。」
嘖。
我看著,不由感慨。
早年,我也曾說過類似的話,可沒有這樣光明正大,隻是小心翼翼的一句勸慰,卻被冰冷的眼神攝在原地。
當時他說:「江棠,你越矩了。」
肩膀一重,我被旁邊人摟住,隨後,是他低聲對我的調侃:
「以前還覺得裴易年寵你,現在看算個啥,我看你以後還是跟我吧……」
他洋洋得意。
我眯起眼睛,笑意不達眼底。
下一瞬,我聽到巨大的一聲「砰」!
身上驟輕。
看過去,裴易年已經將剛剛手搭在我肩上的男人單手掼在地上,一記重拳狠狠地砸上了他的面門……
瞬間,包廂裡兵荒馬亂。
5
動靜鬧得不小。
京圈太子爺為了舊愛衝冠一怒進局子的事跡很快傳開,我作為主人公再一次被推上風控浪尖。
紅姐送走警察進包廂的時候,我正斜倚在窗臺邊上抽煙。
煙霧繚繞,倒映在玻璃上面無表情的臉沒了往日的風情,像極了清高孤傲的冷梅,依舊美的讓她心悸。
她第一眼見到這個女孩,便知道她未來不可限量。
她們這裡,年輕漂亮的女孩比比皆是,但是清醒的少有。
「裴少沒走,棠棠,你的福氣,回來了。」
「還是你聰明,回到這裡,這不是又攀上了裴總,今天裴總為了你動手,今後誰都知道,你是裴總心尖尖上的人……」
紅姐笑得花枝亂顫。
我知道,她是真心為我高興。
可我心情平靜如水。
吐了一口煙圈,我揚起一抹笑,風情潋滟:
「那可惜了,我要結婚了呢。」
……
我剛出會所,就被裴易年擄上車。
等反應過來,已經被他壓在了後座,細碎的嗚咽被他拆吃入腹,灼熱的氣息伴隨著他獨有的煙草香,瞬間侵入我的四周。
很燙。
引人沉淪。
不過很快,他便僵住,拉開一定距離,唇瓣上的點點猩紅觸目驚心。
我推開他,客氣有禮:
「裴總,不合適。」
我整理翻亂的裙角,每一處情緒都處理的恰到好處。
然而我的反應卻惹怒了裴易年。
他伸手,兩指鉗住了我尖瘦的下巴,指腹摩挲著我的皮膚,語調不興:「那塊地我已經給了賀騁,等下我讓管家把你的行李送回別墅。」
賀騁,是我結婚對象。
也是上次裴易年把我當禮物送出去的對家……
挺可笑的。
他把我送出去,現在又把我迎回來。
我眨了眨眼睛,笑得人畜無害:「裴總,不合適吧?」
上一句不合適,指的是身份。
這一句,指的是關系。
裴雲霜。
我沒有錯過剛才兵荒馬亂裡,裴易年不忘吩咐兄弟先送傅雲霜離開那一幕,哪怕是衝冠一怒,也不忘舊時月光。
男人,就是既要且要。
賤得慌……
6
我又成了裴易年的金絲雀。
卻和以前不一樣。
以前是他光明正大帶出去的金絲雀。
而現在,我就跟苦守寒窯的王寶釧一樣,隻能等在家裡,看著電視上他和傅雲霜的出雙入對。
好在他給錢依舊爽快。
佣人怕我難受,還勸過我:「江小姐,雖然你和傅小姐不能比,但是裴總念舊情,他身邊總歸是有你的一席之地。」
連佣人都看出傅雲深對裴易年的重要。
可裴易年卻在這段三人行裡樂此不疲。
所以,在我和傅雲霜遇上的時候,才會那樣劍拔弩張。
一開始,是我百無聊賴,去取裴易年早幾個月給我預定的珠寶。
結果沒想到到了地方,我的珠寶,正被傅雲霜掛在脖子上試戴。
她身邊跟著幾個名媛把她誇得天花亂墜,直接無視店員話裡為難的「這款珠寶已經有人預定。」
「預定怎麼了?雲霜可是裴總心尖上的人,就算要天上的月亮,裴總也會摘給她!」
她們不以為然。
傅雲霜雖面露猶豫,卻也摸著珠寶愛不釋手。
等店員看到我迫不及待禍水東引地迎向我,傅雲霜一行人的注意力落在我身上的時候,氣氛堪比修羅場……
傅雲霜臉色很難看,尤其是聽到店員說「這條珠寶是裴總早幾個月給江小姐定制」時,周圍的氣氛都冷到了冰點。
然後,不知道是誰「嗤」了一聲:
「插根鳳毛當鳳凰,真拿自己當盤菜了。」
隨即是哄堂大笑。
在她們這個圈子裡,我一直都是不入流的。
她們當然不會把我當回事兒,連嘲笑都是明晃晃。
這時,傅雲霜開口,輕聲細語:「要不你先回去吧,我讓易年再給你買一條。」
居高臨下,堂而皇之。
我平靜地望著她那副不染世俗的模樣,突然覺得裴易年有些瞎,寄情多年的白月光,也不過如此。
她說完,便沒在看我。
所有人也繼續討論著珠寶搭配。
畢竟在她們的觀念裡,隨便一句,就能把我隨意打發。
因為我隻是裴易年養著的一個玩意兒。
她們誰也沒有注意到我突然走近,在猝不及防間,伸手一把將項鏈從傅雲霜的脖子上扯了下來……
「不行哦。這條項鏈是我的。」
7
裴易年回來的很快。
光聽轟鳴的引擎聲就能感受到他的危險。
果然,進門的時候,他鞋都沒換,一把推開攔路求情的佣人,大步朝著沙發上的我衝了過來。
「誰給你的膽子傷雲霜!」
他伸手就要掐我脖子,可在我抬頭的那一瞬,裴易年的手止在了半空,臉上的憤怒被錯愕取代。
因為我哭了。
跟裴易年這麼多年。
我沒哭過。
他盛怒動手時,我沒哭。他把我送人時,我也沒哭。
可是此刻,破損的珠寶就擺在茶幾上。
我窩在沙發上,仰頭望著他,眼眶紅腫,星眸含淚,唇瓣咬的充血,卻倔強地沒有讓眼淚掉下來。
裴易年似乎冷靜了幾分,抿唇,沉著臉在我身邊坐下,胸膛的起伏揭露他此刻的壓抑,開口,聲調依舊是凍S人的冰冷:
「我以為你是懂事的,一直以來,你也是懂事的,一條項鏈而已,你想要,我再送你一條,你不應該和她搶。」
搶?
我聽得想笑。
「裴易年,這是的生日禮物。」
我啞著嗓子開口,破碎的聲音讓裴易年冷峻的面容有些許動容,他看過來時,緊繃的下颌線分明有了緩和。
我笑得蒼涼,唇瓣咬的充血:「你專門為了設計定制,上面還有我和你的名字縮寫……」
裴易年沒了聲音。
他也終於像是想起來,這份禮物,是他興致上頭時對我的寵愛嘉獎,現在回神,臉上掛上了幾分不自在。
「你不應該傷了雲霜……」
「裴總,我想過和你好聚好散的,是你把我帶了回來。」
我起身,把破損的項鏈塞進了裴易年的手裡,眼角恰到好處留下了一滴淚,笑得自嘲:「裴易年,是不是我這種人,配不上愛你?」
這滴淚,滴進了裴易年的心裡。
他似乎陷入了我說愛他的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