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是他親自主持一個很大的收購案,連續加班一個多月,最後在收購完成的慶功宴上,多喝了幾杯酒,加上緊繃的弦松了,睡了一覺起來,就高燒到39度。
偏生這個男人,從小到大養尊處優,不願忍受醫院“簡陋”的環境,私人醫院的SVIP病房也不行,隻在東海岸,讓醫生上門,她樓藏月則是貼身照顧了他一周。
那是他們那三年裡,為數不多的,雖然一起在東海岸過夜,但夜裡沒有發生什麼。
樓藏月到現在都記得,病中的聞延舟脾氣多好,讓他吃藥就吃藥,讓他睡覺就睡覺,還很……黏人,要抱著她,還要她一直待在他看得見的地方。
太親昵了,她都在恍惚間覺得,他是不是真情流露,他是不是也喜歡她?
不隻是她,連醫生都以為他們是夫妻,喊他聞先生,自然而然地喊她聞太太。
她愣了一陣,剛要否認,聞延舟就答應了,說:“嗯,知道了,我會注意。”
沒有糾正醫生的誤會,甚至默認了。
醫生走後,他靠坐在床頭,似笑非笑地重復:“聞太太?麻煩聞太太,幫我倒杯水。”
這句“聞太太”喊得促狹,是彼此都心知肚明的玩笑話,但無法否認,她心底是有因為這三個字,暗生歡喜的。
他們那三年,細數起來,也不全是不好的回憶,也有過溫存和柔情。
是直到白柚出現,一切才戛然而止,並且開始支離破碎,面目全非。
想起這個人,樓藏月瞬間回神,身上冷得起了一層小顆粒。
她抱住自己的雙腿,淡淡說:“是嗎,我都不記得了。所以聞總來找我,是需要我幫你打120嗎?”
她不搭理他,男人的單眼皮又往下垂了一點。
“你要跟柳厭走,我就讓你跟柳厭走了,你要為了柳厭趕我走,我也走了,現在我都病了,你還要這麼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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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藏月不可思議地看著他,“聞延舟,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他又病糊塗了吧?
上次病糊塗喊她聞太太,這次病糊塗,他開始賣慘??
這怎麼能是一向高傲的聞延舟做得出來的事?
樓藏月隻覺得他是高燒,燒壞腦子了。
“……你少來這一套!你要是不需要我幫你打120,那就自己走,還有,把房卡還給我!下次再未經允許隨便進我房間,我一定會打110!”
聞延舟啞著聲:“乖乖,頭好暈。”
“我說了你可以去找醫生!”
聞延舟真的跟病傻了似的:“乖乖,想睡覺。”
“回你房間睡!”
聞延舟拉她的手。
“乖乖,我想跟你一起睡。”
第393章 信我
聞延舟氣血好,手心一直是暖的,這會兒更是跟火爐似的,熱度沿著脈絡,一路爬進樓藏月的心尖。
聞延舟第四次喊她:“乖乖,還沒消氣?”
樓藏月氣極反笑,他什麼都沒做就要她消氣?
她想抽回自己的手,但聞延舟不放,兩人無聲較勁,拉拉扯扯,惹得樓藏月心煩意亂,用力奪回自己的手。
聞延舟沒搶過她,似乎挺挫敗,眼皮又有些沉,恹恹到了極致。
連說話時吐出的呼吸,也帶著滾燙的溫度:“收買護工的人,不是白柚,她沒有那麼大的膽子,乖乖,信我一次。”
樓藏月隻覺得是狡辯。
不是白柚,那是誰?
他倒是給她一個人選!
樓藏月不用上班,還急著離開申城,就是不想看到他,誰知道他又追來了西城。
她不高興,不開心,很煩,很躁,直接下逐客令:“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合適,聞總,你還不走?”
聞延舟畢竟是聞延舟,低聲下氣,再三再四,哄了她這麼多回,甚至解釋了,她都不肯順著臺階下來,他那個語氣也有些冷。
“哪裡不合適?你爸媽在樓下睡覺,你在閣樓跟我做的時候都沒覺得不合適,現在就在酒店房間,哪裡不合適?”
樓藏月沒想到他能翻這筆舊賬,抓起一個抱枕砸在他身上:“你混蛋!你滾!離開我的房間!”
聞延舟自己站了起來,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然後朝門口走去。
結果才走了兩步,在經過沙發時,這道颀長高大的身形,就踉跄了一下,往前倒去。
樓藏月本能地伸手去接他,而他也順勢倒在她身上,又將她壓向沙發。
角度好到離譜,樓藏月立刻明白過來,聞延舟是故意的,惱怒喊道:“聞延舟!你起來!”
聞延舟過分滾燙的身體緊貼著她,樓藏月推他的時候,摸到他身上的衣服有點湿。
他是淋了雪,沒及時換衣服,所以發燒的?
但關她什麼事!
樓藏月用力推:“聞延舟!”
聞延舟將所有重量都壓在她身上,腦袋埋在她的脖頸,灑在她皮膚上的呼吸,粗重又灼熱。
他好像是真暈了,紋絲不動。
樓藏月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從他的身下爬出來,而他眼睛緊閉,的確已經不省人事。
樓藏月累得氣喘籲籲,站在地毯上瞪了他幾秒,然後找到手機,打了120。
120的速度很快,15分鍾就到了,他們把聞延舟抬上擔架,隨車醫生要求家屬一起過去。
樓藏月冷淡地說:“我不是他的家屬。”
“不是家屬?那他怎麼會在你的房間?”
“燒糊塗了,走錯房間,反正我不認識他。”樓藏月找到自己的包,數了一千塊錢,“感冒發燒而已,這個錢應該夠他初步治療,不夠等他醒,你們自己跟他要。”
她又累又煩,“麻煩快點離開,我要休息。”
醫護人員覺得奇奇怪怪的,但人家都說沒關系了,他們也沒權利要求她必須去醫院,隻好先把聞延舟拉走了。
樓藏月關上房門,後背貼著門板,長長吐出口氣。
可還是覺得,哪哪兒都不舒服。
她拿了衣服,進浴室洗澡。
她還洗了頭,用吹風筒吹幹頭發時,似乎聽到外面響起什麼動靜?
她關掉吹風機仔細聽,又是一片安靜。
聽錯了吧。
樓藏月繼續吹頭發,吹完出來,就猛然發現她的床上躺了一個人。
從救護車“逃”回來的聞延舟!
他脫掉了自己的外套和毛衣,丟在地上,人躺在她的床上。
樓藏月第一次覺得,他跟牛皮糖那麼像,甩都甩不掉,氣惱地走過去:“聞延舟!你再裝暈試試!”
聞延舟睜開眼,燒是真燒,這會兒的聲音,虛弱無力,但都病成這樣了,他還威脅她:“那你敢再把我丟出去試試。”
樓藏月窒悶,這才是聞延舟,卑劣獨裁,病了還要折騰她!
第394章 心痒
兩人互相瞪著對方,過了幾秒,聞延舟倦怠地閉上眼,低聲說:“乖乖,照顧我,我要是死了,就沒有人喜歡你了。”
一句話,就讓樓藏月的火氣,支離破碎。
這是他第一次,第一次清楚地說,他喜歡她。
這個男人真的很會戳人軟肋,從小到大,就沒有幾個人喜歡她。
父母喜歡她嗎?可是她偶爾還會想起,他們當年答應拿她抵債的事。
父母尚且如此,更別說其他人,柳厭隻是口頭說說,商時序丟下她出國。
一直以來,就沒有幾個人喜歡她,聞延舟這句直戳她心窩子的話,讓她疼到有些麻痺。
可他喜歡她嗎?他喜歡的,不是白柚嗎?
王八蛋,又騙她。
樓藏月的床上鋪了一張毯子,她抓住毯子的邊緣,用力往下拽,將聞延舟連人帶毯直接拽下床。
床不高,不過砸在地上,應該也有點兒疼,聞延舟皺眉悶哼了一聲,但終究是因為身體太不舒服,沒有別的動靜。
樓藏月自己躺到床上去,不管他的生死。
她為什麼要管他的生死?
他心愛的女人,差點害死他媽媽,他各種包庇,現在憑著三言兩語,賣個慘,使個苦肉計,她就要算了?
樓藏月閉上眼睛,睡覺。
深夜一片靜謐,除了呼吸聲,房間無聲無息。
樓藏月今天應付了很多人,本就很累,何況還這麼晚了,她很快睡著。
隻是睡得不深,一直處於半夢半醒。
次日早上,她在鬧鍾響之前就睜開眼,感覺腦袋也因為沒睡好,有點兒疼。
她起床。
聞延舟還在地上。
樓藏月居然真的把聞延舟丟在地上一整夜,不管不顧。
她雙腿垂在床沿,低頭看了他片刻,到底是伸手,去摸了一下聞延舟的額頭。
沒有昨晚那麼燒了。
體質好就佔便宜,都這樣了,還能自愈。
樓藏月下了床,赤著腳踩在地毯上,蹲在聞延舟身邊,看他蒼白的臉。
昨晚她從聶連意的事情,聯想到白柚的事情,所以看這個男人哪兒都不順眼。
睡了一覺起來,時過境遷,又看到他這麼“可憐”地躺在她的地上,氣就消了很多。
這世上,應該隻有她,能讓聞延舟睡地上。
樓藏月抿唇,嘗試把他搬到床上,但他太重了,她隻好將自己的被子搬下來,蓋在他身上。
又去找來醫藥箱,拿出體溫計,抬起他的手臂,從他的衣領伸進去,放到他的腋下。
聞延舟處於昏睡,無意間側頭,有些燙的臉蹭過她的手背。
樓藏月心尖痒了一下。
過了三分鍾,體溫計響了,她伸進去拿出來看,37.8,還是在發燒。
現在都這麼高,昨晚燙成那樣,肯定更高熱……他還真不怕把自己燒出個好歹。
樓藏月皺著眉,又在醫藥箱裡找到退燒貼,貼到他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