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拉著錦月來到錦鯉池旁,隨手扯下一片樹葉丟進湖裡,錦鯉們以為有人投食,紛紛爭搶著去咬那片樹葉。
小美伸手,指著湖裡怒罵:
「哇,你個子這麼大,怎麼都不讓一讓旁邊的小紅啊,你真不要臉。
「喂,你怎麼遊那麼快?就為一口吃的,你也太急功近利了吧,粗俗,淺薄!
「還有你,咬了一口又一口,你怎麼那麼貪婪啊!」
她罵得有趣,錦月破涕為笑。
「它們聽不懂的!」
小美:「若是聽懂了呢?聽懂了,都要名聲了,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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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月愣住。
小美:「會餓S!
「知道沒有?名聲隻是一個工具,讓你乖巧,讓你聽話,讓你被欺負了也隻能躲被子裡哭,不能做出任何反抗。
「什麼乖順、溫柔、賢惠,這些詞都是不好的,男人創造這些詞匯誇你,是因為對他們有利,是因為他想控制你,你有聽過誰誇一個男人賢惠乖順嗎?
「還有潑辣、粗俗、放蕩,很難聽吧,但是對自己有壞處嗎?你看我今天,罵完這個罵那個,我爽!」
「我有一句至理名言送給你。」
小美拍了拍錦月的肩,語重心長,滿臉嚴肅。
「人至賤,則無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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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人都聽傻了。
這是什麼歪理啊,賢良淑德,哪裡不好,難道當潑婦才好,名聲爛了,又怎麼能說到好親事。
我想阻止小美胡說八道,可錦月卻忽然抬頭,認真地盯著小美的臉看。
「我記住了,娘。」
我渾身一震。
錦月已經很久沒有喊我「娘」了,這麼多年,她願意再開口喚我,喊的卻是小美。
心裡忽然湧上一陣委屈,我站在錦鯉池旁,呆呆地掉眼淚。
小美翻個白眼。
「你還委屈上了?
「強行要把女兒嫁給猥褻自己的猥瑣男,你還有那個逼臉委屈,我看你S得真是一點不冤枉。」
「什麼猥褻,不過小孩子的打鬧,你為什麼說話這麼難聽?」
「人家抱著你女兒上下其手,說一句抓蟲子,你就信了?那行,今晚我去找幾個小廝抓蟲子,喊大家都過來看。」
「你、你別胡說!」
按小美的瘋狂程度,這種事她是真有可能幹得出來的,我立刻急了。
「便是——便是碰她一下,又怎麼了?男人碰你,說明他喜歡你啊,那時候王家已經有提親的意思,兩人總歸是要成婚的。男人肯對你花心思,不比夫妻陌路的強?大家都是這麼過來的啊。」
小美盯著我看了一會兒,忽然狐疑地問道:
「你幾歲定親的?」
「十四歲,怎麼了?」
「姓賀的也這麼對你了吧?」
我臉色立刻漲得通紅,小美見狀,嫌棄地撇了撇嘴。
「你當時啥感覺?你喜歡他,覺得很爽?」
16
兩人見面攏共不過三四次,談什麼喜歡。
那時候,我也驚恐彷徨,羞澀窘迫,我找我娘聊了,她卻為我高興,說夫君喜歡我才這麼做,以後嫁過去,感情必然和諧。
如今風俗已經算開放,男女婚嫁之前,家裡通情達理的,都還能見上幾面,給兩人有接觸的機會。
若是按照以前,盲婚啞嫁,第一次見面便是在洞房,要做的事更叫人難以忍受,哪個女子又能反抗?
大家都是這麼過來的,錦月為什麼就不肯了?
我神色怔怔,小美嘆氣。
「算了,跟你講不通的啦,你反正已經S了,你就看我活吧。」
我苦笑。
「你離經叛道,害我名聲盡毀,還能活成什麼樣?」
小美:「你倒是循規蹈矩,名聲好聽的嘞,還不是隻能抹脖子上吊?
「我跟你可不一樣,我臨S前,也要先創S所有人。」
小美又得意起來,哼著小曲,拉著錦月的手,說要帶她去大廚房燒幾個菜,好好慶祝一下。
兩人走到一半,正好看到趙姨娘的女兒,賀文秀,坐在樹下同丫鬟嬉戲。
小美立刻俯低身子,押著錦月鑽進旁邊的灌木叢裡,慢慢朝那邊靠近。
賀文秀得意地甩著帕子,「咯咯」地笑。
「我看賀錦月以後還得意得起來嗎?擺什麼臭嫡女的架子呀,還不是要被我表兄玩弄!
「我表兄可答應我啦,隻要我說一聲,就會想法子收拾她,給我出氣。」
丫鬟討好地給她捏肩。
「小姐真厲害,奴婢也討厭大小姐,整天板著一張臉,還以為有多正經呢,還不是看見表少爺,就貼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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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文秀:「就是呀,嘴上一套心裡一套的,上次我表兄不過摸了她幾把,哭得跟什麼似的,結果扭頭,就答應這門親事了。當婊子還立牌坊,她這副做派,我看了都惡心。
「就跟她娘一樣,做人假惺惺的,我上次要了賀錦月一枚金簪子,結果她轉頭又買了一套紅寶石頭面送給賀錦月,故意惡心我呢,顯擺自己有幾個臭錢!」
丫鬟:「商戶女是這樣的,到底比不得詩書人家。」
賀文秀:「現在好了,婚事已經定下,你等會去找機會,偷了她的肚兜,我拿去送給表兄,就說是她的意思。
「之前送表兄一條帕子,表兄就激動得不行了,這次收到肚兜,肯定忍不住,下次見面,保不齊就把她給辦了。哈哈哈,洞房夜沒有落紅,我看她還有什麼臉面。」
我都驚呆了。
賀文秀比錦月還小一歲,今年不過十四,平常在我面前一口一個「嫡母」,乖巧可愛。私下裡,怎麼會如此惡毒啊?
我氣得渾身發抖,這種事,必定要找趙姨娘,好好說道說道。
沒想到,小美已經大吼一聲,拉著錦月從灌木叢裡跳出來了。
賀文秀嚇得尖叫,小美撲過去,直接扯住她的頭發,抬手就是兩個巴掌。
「還愣著幹啥?忘記我剛才咋教你的了?」
錦月一咬牙,衝過去,照著賀文秀的胸口就是一腳。
「叫你害我!」
「打得漂亮,繼續,出啥事,有我給你撐腰。」
小美一手薅住賀文秀的頭發,一手拎著那小丫鬟的脖子,捏小雞仔似的。
小丫鬟哪裡見過這種場面,嚇得已經快昏過去了。
賀文秀被打得痛哭出聲,嘴裡胡亂喊道:「S人啦,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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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的嗓音本就尖利,很快,就有丫鬟僕婦紛紛朝這邊跑來。
小美立刻把手一撒。
「看好了!」
說著朝自己臉上抓了一把,扯亂自己的頭發,然後把錦月的發髻也打亂,一屁股坐到賀文秀身上,抱著她開始在地上打滾。
這搞的是哪一出啊,我完全看不懂,像個傻子似的站在旁邊。
趙姨娘踉跄著撲到眼前。
「我的文秀啊——夫人,文秀小小年紀,究竟犯了什麼錯?你要下這樣的狠手啊——」
號了一半,小美抬起頭,趙姨娘立刻噎住。
小美發髻散亂,臉上一道紅痕,衣服上沾滿草屑,滿身狼狽,看著情況不比賀文秀好多少。
夫君正好也趕到現場,小美抹一把臉,「哎喲哎喲」地喊著站起身,怒罵賀文秀:
「你是不是有病啊?既然這麼愛你表兄,你自己嫁給他就行了啊!打錦月幹什麼?」
說著一把抓住夫君的胳膊,把臉湊過去給他看。
「你看看,你看看,庶女打嫡母,倒反天罡啊!
「方才她聽到錦月退婚的事,就撲過來撓我,說她自己放在心眼裡愛慕的表兄,竟被退婚,要打S錦月,給表兄出氣。
「你說這人腦子是不是有病?你愛慕表兄,錦月退婚了,不是正好把位置讓給你,你不謝我們,反倒要打人,天下有這樣的道理?」
這麼多僕婦圍觀之下,小美顛倒黑白,一口一個愛慕表兄的,賀文秀簡直要吐血。
她梗著脖子,歇斯底裡地尖叫。
「你胡說,我才不喜歡表兄!
「呵呵,人多了你倒裝起來了,現在說不喜歡,不喜歡你為了她毆打主母?
「小小年紀,心眼這麼多,你既然喜歡表兄,我這就請老爺做主,把你嫁給他做妾,成全你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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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夫君也不免開始懷疑。
「文秀,果真如此?」
小美再接再厲。
「你方才不是還怕得罪王家?不如把這丫頭給他做妾,也好緩和我們跟王家的關系。」
「你不信我,難道還不信錦月嗎?錦月從小乖巧,根本都不會撒謊的。錦月,你來,告訴你爹,這丫頭是不是喜歡她表兄?」
小美一把推出錦月,錦月支支吾吾,用力一跺腳。
「沒錯,就是她害我!」
小美兩手一拍。
「這就結了,老爺,你現在就去告訴王家人,我們家——」
「不要,我才不要嫁給表兄!
「他又醜又矮,N待成性,每個月玩S一個丫鬟,娘說他就是個畜生,我嫁雞嫁狗,都不要嫁他!」
賀文秀尖叫出聲,所有人都驚呆了。
趙姨娘臉色慘白,慌忙衝過去捂文秀的嘴,她這副樣子,更坐實了文秀的話。
夫君瞳孔驟縮,轉頭怒視趙姨娘。
「是你說他溫文有禮,堪為良配,這是什麼意思?你想害S錦月嗎?」
「老爺,文秀不知道從哪裡聽下人嚼舌根,就在這亂說,王家大戶人家,知書達理,昌哥兒不是這種人啊。」
小美:「不是這種人,那你把女兒嫁給他?」
文秀大哭,拼命搖頭。
「嗚嗚——不要——不要——S都不要。」
趙姨娘也哭。
「他們情同兄妹,哪能做妾,不合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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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滿臉失望。
「趙蘭若,你自己的女兒舍不得,都是做母親的,為何就要把錦月往火坑裡推呢?」
說著走到小美面前,誠懇地一鞠躬。
「夫人,王家的親事,退就退了吧。
「之前是我冤枉你了,幸好你提前識破王家的真面目,救下女兒。」
小美:
「啊?
「哦,小意思,小意思。」
夫君下令將趙姨娘母女軟禁,不得隨意外出。
他平常雖然偏寵妾室,但對幾個子女,倒是真心疼愛的。這次,趙姨娘寒了他的心,他一連幾天,喝醉了酒隻往柳姨娘院子裡跑。
柳姨娘落井下石,趁機說了一大筐趙姨娘所做的惡事,還把文秀偷拿帕子陷害錦月的事也一並說了。務必要趁此機會,踩得趙姨娘永世不得翻身。
小美得意非常。
「瞧見沒有,你什麼都讓著趙姨娘,委屈自己女兒,把東西給文秀,人家說你一句好話了嗎?背地裡都罵你是個傻逼!」
我被她懟得說不出話來。
確實,每次文秀和錦月有什麼衝突,我都讓錦月讓一讓文秀,她是做姐姐的,又是嫡女,自當該有嫡女的氣度。
可文秀怎麼半點不知道好呢,反而變本加厲,這樣厭害錦月。
難道這麼多年,真的是我做錯了嗎?
做人隻圖一個好名聲,沒有原則的退讓,是不是真的會落到像我這樣,眾叛親離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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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痛打文秀之後,又跑到趙姨娘的院子裡,把之前從錦月那裡拿走的東西都要了回來。
錦月更願意跟她親近,不隻是錦月,連平哥兒都好幾次,主動去找小美。
隻是支支吾吾,找個借口送點東西,也不開口說話。
小美:「有屁快放!」
平哥兒:「我不想去白鹿書院了。」
小美:「愛去不去唄,關我屁事?」
平哥兒漲紅了臉。
「你說話怎麼總這樣粗俗?我的學籍還在白鹿書院,沒法去其他地方進學。
「要從白鹿書院退學,需要父母許可,你幫我手書一封,寄給我先生。」
小美坐在榻上吃葡萄,眼睛一撇,故意拉長腔調:
「哦,那你求我啊——」
平哥兒一咬牙,朝她長揖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