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從來沒喜歡過我。
「現在才是你沈佳年真正的樣子。」
純白的裙擺被染上了血汙。
確實,這樣的我才是我。
這樣的我和沈柏才是絕配。
我用勁抱住了沈柏。
很明顯的防護姿態。
我害怕顧書懷會把對我的怨氣都放在沈柏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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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書懷,都是我的錯。
「你的那些錢,我會想辦法還你。」
誰想顧書懷重重冷哼一聲。
他看著像是被我氣笑了。
「怎麼還我?再去找新的冤種?
「沈佳年,你可真他媽牛。」
13
顧書懷原地踱了兩圈步。
他看著心情很差,又瞥了眼我懷裡的沈柏。
他的那些朋友瞪圓了眼睛。
可顧書懷不說。
他們也不好做什麼。
我感覺沈柏的力氣在消散。
他傷得前所未有的重。
我斂下眸,再次對著顧書懷道歉:
「對不起。
「但是我想先帶我哥去醫院。」
地下黑市門口叫不了車。
要想有車,隻能去兩條街外的人行道。
我接過老板遞來的沈柏的拐杖,馱著他往外走。
沈柏一米八幾。
此時又是半睡半醒的狀態。
力道全壓在我身上。
我走得十分吃力。
直到有人從我身上接過了沈柏。
抬頭一看,是顧書懷。
見我看他,他沒好氣地挪開視線。
「用完我就扔,哪兒來這種好事?
「真是丟臉丟盡了。
「我堂堂顧書懷,還得幫忙搬半S不活的綠帽子。
「佳年,我真是欠你的。」
我和他的朋友們站在一起,錯愕地望著顧書懷遠去的背影。
我趕緊追了上去。
14
沈柏被推進醫院的一剎那,我才如釋重負。
我癱倒在急診室外的長椅。
顧書懷始終站著。
從兜裡拿出煙轉了圈。
想了想,沒點。
森冷的醫院,氛圍沉默得有些可怖。
還是顧書懷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很需要錢?」
我一愣,確定他是在和我說話。
點了點頭。
「為什麼?」
「七年前,我生了一場大病,我哥為了有錢給我治病,把自己賣給了地下拳場。
「我是我哥打黑拳養大的。
「後來我終於考上了大學,不想讓他那麼危險。我哥便拼了命地打拳,想要多贏錢為自己贖身,誰想老板拿出了合同。
「想要贖身,必須交夠一百萬違約金。而贏一場比賽,隻能固定拿兩千塊,無論賭沈柏贏的人有多少,輸了還得倒扣五千。」
我面無表情地說著這段故事。
一百萬對我和沈柏來說太難了。
哪怕不吃不喝,日夜打工,說不定到S也還不清。
而沈柏再這樣打下去,還不知道能活多久。
顧書懷沉默了片刻,問道:
「你們爸媽呢?」
「我十二歲那年就S了。」
「沈柏和你沒有血緣關系?」
「他是我繼父的兒子。」
「還差多少?」
「算上你給我的那些,還差五十萬。」我如是說。
話題終結。
空氣又陷入了詭異的靜默。
我看到顧書懷煩躁地抓了抓頭發。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覺得他看我的眼神好像有點受傷。
「為了他,你就甘願放棄尊嚴,當我的舔狗?
「我真是小瞧你了。」
他以為我會為了尊嚴反駁他。
我沒有。
我沒有絲毫猶豫。
我抬起頭,眼神堅定:
「為了他,哪怕不要我的命,都可以。
「我哥他隻有我了。」
而我,也隻有他了。
15
沈柏陷入了昏迷。
醫生說,左腿本就沒得到好的治療。
這次又受了二次傷害。
哪怕恢復,也不能做劇烈運動了。
我嘆了口氣。
有些慶幸,至少命還在。
說這些話時,顧書懷就站在一旁。
我垂眼,握住沈柏的手。
對著一直沒有離開的顧書懷再次道了個歉:
「對不起,顧少。
「你的那些錢,我一定會想辦法還的。
「這些事情,沈柏都不知情。」
「我看起來是那麼在意這些錢的人嗎?」顧書懷似乎很不滿我對他的尊敬。
此時此刻,我隨意扎了一個馬尾辮,臉上未施粉黛。
由於白色裙子沾了太多血,怕嚇到別人,我隻能換了一件好心護士給我的,臨時的黑 T 恤。
顧書懷的眼神動了動。
看著我為沈柏掖被子。
他似乎很不習慣我現在的樣子。
「你也會打拳?」他沒話找話。
「會一點,以前和沈柏一起練過。」我頓了頓,睫毛微微顫動,「後來考上大學,沈柏就不讓我碰了。
「他想讓我以學業為重。」
「他很關心你啊。」顧書懷諷刺地扯了扯嘴角,帶著我都能聽出來的酸味。
「畢竟他隻有我了。」
還是這句話。
無論沈柏對我如何心狠,我都舍不得放下他。
因為我知道,他隻剩我了。
卻聽到顧書懷嗤了一聲。
16
顧書懷出乎意料地沒有為難我和沈柏。
他還付清了沈柏的醫藥費。
問起來,他隻是別開眼:
「又不是不要你還。」
我覺得,這個傳說中的京圈太子爺好像比我想象中的要善良。
沈柏昏迷的期間,我回了趟學校參加期末考試。
剛出考場,就收到了顧書懷的消息:
【你哥醒了。】
顧不上別的,我匆忙往醫院趕。
打開病房門,就看到沈柏靠著床頭,聽聞動靜,微微側頭。
他的腦袋還裹著紗布,陽光給他的身上鍍了一層薄薄的金光。
地下拳場永遠是黑暗的。
我好像很久都沒有看到待在光芒底下的沈柏了。
「有哪裡不舒服嗎?」
我走過去,假裝淡定地把包放在床頭櫃前。
坐下,拿起果籃裡的蘋果。
卻聽到一聲「對不起」。
許是剛醒來,沈柏的身體還很虛弱,眼皮耷拉著。
在我的印象中,沈柏永遠是大哥哥的形象,好像天塌下來,我都無須害怕,有他頂著。
可如今,他周身縈繞著的脆弱擊打著我本就薄弱的情緒。
「隻要你沒事。
「比什麼都重要。
「哥,我不能沒有你。」
是愛人,也是親人。
我墊了張紙巾,把削好的蘋果放上去。
我和沈柏已經很久沒有靜下來好好說話了。
明明隻剩下彼此。
卻總是惡言相向,將雙方傷得遍體鱗傷。
他慢慢伸手。
我將臉伸過去,蹭了蹭他的掌心。
病房門突然被打開。
顧書懷大剌剌走了進來,毫不見外地拿起桌上我削好的蘋果啃了起來。
他視線在我和沈柏之間打了個轉,最後落在了沈柏貼著我臉的手掌上。
他將我和沈柏擋開。
隨後面向病床上的沈柏。
「拳館你不用再去了,剩下的五十萬我出了。」
沈柏的瞳孔驟縮。
他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麼,卻被顧書懷打斷。
「不是白送的。
「我是商人,天下沒有免費的餐。
「我最近和一個退伍的特種兵朋友合資開了家中外安保公司,打算找你做隊長。
「你就進來抵債吧,怎麼樣?」
顧書懷說起話來依舊懶懶散散的。
但我知道,他是在幫沈柏。
我有些感激地看向顧書懷。
然而顧書懷隻是看了我一眼,便勾起唇角。
「佳年怎麼說,也跟了我快一年了。
「幫她照顧一下她哥哥。
「你別想多。」
這話一出。
我明顯感覺到沈柏的呼吸幅度變了。
我心虛地把玩著手中的水果刀,看著沈柏不怎麼好看的臉色。
想了想,還是解釋道:
「顧少,對不起,我確實是為了沈柏接近你的。
「除了錢,你哪裡需要幫忙,可以隨時叫我。
「我會盡我所能回報您。」
耳邊,沈柏忽然咳嗽了兩聲。
我也顧不上再說什麼。
著急忙慌地幫他順胸口,想要摁呼叫鈴。
「是不是傷口疼了?我去叫護士!」
沈柏依舊是咳嗽。
我急得眼圈紅了一圈。
「當年你非要打黑拳。
「現在落了一身傷。
「錢沒了可以掙,命沒了你留我一個人,沈柏你可真夠心狠的。」
見此情景,顧書懷的眼神肉眼可見地黯淡了下來。
沈柏的眼底深邃。
我撫著他胸口的手,被他的手掌摁住。
我抬眼,與他對視。
深深嘆了口氣。
17
沈柏的腿需要做復健。
恰逢假期。
我便時刻陪在沈柏身邊。
記憶中,我和沈柏像這樣安靜坐在一起的日子,很少很少。
我從小在山中長大。
母親再婚。
繼父和母親都不喜歡我,三天兩頭打罵我,逼迫我做工,不讓我上學。
是沈柏偷偷將書本和筆記帶給我。
趁著母親和繼父出門,將我帶去學校。
可惜還是被發現了。
繼父想要拿鞭子抽打我。
被沈柏擋住了。
繼父便將怒氣發泄在沈柏的身上。
他被打得皮開肉綻。
幾道疤永久落在了沈柏瘦弱的身上。
我哭,他抹去我的眼淚。
讓我堅強。
他說:
「我會保護你的。
「他們傷害不了你。」
這座山頭,我不相信任何人。
隻相信沈柏。
「現在這樣真好。」我扶著沈柏的胳膊,他的另一隻手搭在醫院走廊的扶杆上,慢慢地往前走著。
沈柏側頭。
夏日的光很盛,照得人暖洋洋的。
我的臉白得透光。
他用指尖摁了摁我的眼角。
「那年,是你帶他們去的事故現場吧。」
他們是誰,不言而喻。
沈柏瞳仁顫了顫,隻是看著我, 沒有說話。
下颌線僵硬。
我笑了笑, 隻是更加握緊了他的手。
「但是哥, 我有你就夠了。」
感受到手上的力道加重。
就當我以為沈柏不會再說話的時候。
我聽到一聲極輕的呢喃, 像是自言自語:
「佳年,我隻剩你了。」
嗯。
我也是。
沈柏, 我隻剩你了。
番外
門鈴響了。
打開門, 又是顧書懷那張熟悉的俊臉。
這幾個月, 他破天荒地沒有去喝酒作樂, 反而三天兩頭往我和沈柏的出租屋裡鑽。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這京圈太子爺是我們的好朋友。
「欠我那麼多錢,我來看看你S了沒有。」他對著門後的沈柏說道, 說話一如既往地難以入耳。
「我是生意人, 可不能吃虧。
「你看看你,像什麼樣子, 真蠢!」
面對顧書懷的嘲諷, 沈柏沒什麼反應。
我輕蹙眉頭。
趁著穿著圍裙的沈柏往回走的間隙, 我壓低聲音, 對著和我並排的顧書懷說道:
「顧少, 你以前給我買的那些包和首飾,我都沒有用過,應該還能換些錢。
「你今天方便拿回去嗎?或者我給您送過去。」
聞言, 顧書懷「嘖」了聲。
面露不快。
「送出去的東西哪有收回來的道理,讓別人知道了,我顧書懷的臉往哪裡擱?
「沈佳年, 你要看不上,你就拿去賣了。」
他看著好像要跳腳了。
無奈。
我隻好轉移話題:
「我知道沈柏拿不了那麼高的工資,是你故意在幫他,謝謝你。」
顧書懷隻是看了我一眼,就別開視線。
他語氣有些重:
「他能力足夠強,我說了,我是生意人。
「而且那次比賽, 確實是我……」
他頓了頓,沒有說完那句話,反而聲調揚起:
「佳年,你能不能不要總拿出一副幫沈柏做決定的樣子來,他是他, 你是你, 你就不能有點自己的想法?
「我看你和我最初認識的模樣,也沒什麼變化。」
好端端的, 又生氣了。
我覺得現在的顧書懷比剛接觸那會兒還要難琢磨。
算了。
隨後將其中一名女人招過去,二話不說就和其中一個女人接起了吻。
「突我」我耐著性子哄他:
「顧少, 留下來吃飯嗎?
「今天沈柏做了你最喜歡吃的肉圓子。」
顧書懷猝不及防一愣,毫不客氣地打開鞋櫃,換上了他的專屬拖鞋。
當自己家似的,往客廳走。
「小柏子, 再加一道水煮菜,我最近減脂!」
隻是當菜端上桌。
我看著桌上那兩道,黑色的肉圓子和焦得跟枯枝似的青菜……
咽了咽口水。
顧書懷拍下筷子。
「沈柏,你什麼意思?」
沈柏默默往我的碗裡夾雞翅。
「失誤了, 很正常。」
「你他媽就是故意的!」
我想要順毛,被沈柏摁住爪子。
看著那隱藏在二人間劍拔弩張的氣氛。
深深喟嘆一聲。
往兩個人的碗裡分別夾了一個焦黑的肉圓子。
兩人同時抬頭。
我虎著臉:
「不許浪費糧食!」
兩個人面面相覷一眼。
同時低頭扒飯。
我強忍住要上揚的唇角。
突然覺得這樣平平淡淡的日子,才是最好的。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