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柏是地下黑市的拳擊手,我名義上的哥哥。
我與他相依為命數十載。
可他始終對我冷淡。
他總讓我滾,滾去我該待的地方。
我舍不得。
因為我知道。
他隻剩我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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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包房時,所有人都在起哄。
這裡是京市最有名的會所,不對外開放,能來的人非富即貴。
我穿了保守的棉質半身裙,上半身的襯衫紐扣系到了最上面,一點都不給人遐想的空間。
顧書懷朝我招了招手,在我過去的一瞬間,將我拉進他的懷裡。
我一個不穩,整個人跌坐在他的腿上。
臉頰連帶著耳根都變得通紅。
那些二代公子哥見狀笑了起來:
「真是和顧少說的一樣,清純得很呢。」
「我還真沒見過這種類型。」
顧書懷挑眉,嘴角的笑容吊兒郎當,他伸出食指輕抬我的下巴。
我不敢和他對視。
他彎曲了指尖,蹭了蹭我的臉頰。
「佳年不是我這些女人裡最漂亮的那個,但一定是最乖的。」
他毫不避諱在我面前提那些女人。
似乎是料到我不會生氣。
「不信?」見那些人不說話,顧書懷眼中的笑容更盛了,他好似迫不及待想要炫耀。
他叫來了會所的經理。
不一會兒,經理就帶著兩個容貌嬌豔的女人進來了。
他抬眼,示意我從他腿上離開。
隨後將其中一名女人招過去,二話不說就和其中一個女人接起了吻。
津液嘖嘖聲響起。
歡呼看戲的聲音此起彼伏。
我安靜地走到一邊的沙發坐下,沒吵也沒鬧,甚至隻是低著頭玩弄手指。
直到曖昧的聲音結束。
我小心翼翼抬起頭,看到女人的口紅已經花了,全都印在了顧書懷的唇邊。
「明天接你下課。」
我判斷出顧書懷是在和我說話。
於是乖巧點了點頭,雙眼眨了眨,在等顧書懷接下來的話。
「唱首歌?」顧書懷遙遙抬了眼。
「不唱了。」我小幅度地搖頭,聲音很輕,「前兩天吹風感冒了,嗓子有點壞了。」
手機響起提示音。
是顧書懷給我轉了十萬。
這是他關心我的表現。
「去買點好的衣服。」
我點頭,輕聲道:
「書懷,那我就先回去上課了。」
「去吧。」
我關上磨砂門,卻沒有走。
果然聽到裡頭傳來的討論。
「顧少,牛啊,這也太乖了!」
「這得多愛你啊,愛得都快要S了吧。」
「我當初聽你說要用一個月拿下這個乖乖女,我就直覺壓根用不著。」
我聽到顧書懷嘆了口氣。
「拿下了,才覺得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啊。
「但確實是一條乖狗。
「先放在身邊養著吧。」
2
我已經來這裡接過喝醉的顧書懷無數次了。
經理認識我,親自送我出的會所大門。
她看我的眼裡有不屑,也有豔羨。
畢竟被京圈太子爺看上,再也不需要愁錢了。
顧書懷很大方,連賞會所的小姐都是幾萬幾萬給的。
所以她並不明白我這樣的女人,為什麼會被顧書懷看上。
我拎著帆布包道了謝,也沒有選擇打車。
走了很久才走到公交車站。
我把拿到的錢通通轉進了一個私人銀行賬號。
可沒過多久,錢就被退了回來。
附言:【哪來的?】
我垂著眼睛打字:
【男朋友給的。】
沒有再收到回復。
我澀笑了聲,熄了屏幕。
公交車很擠,我站在離窗子近的地方。
望著車水馬龍的街道。
這裡是京市的中心,豪車高樓遍地可見,一到夜晚,便是處處紙醉金迷。
我就是這麼被顧書懷看上的。
不卑不亢,反被他勾住下巴。
我輕微皺眉,並不願意搭理他。
顧書懷卻和在場的人放話,一個月肯定能夠讓我對他S心塌地。
他瘋狂為我砸錢。
而我正好缺錢。
毫無懸念的追求結果。
半個月我就淪陷了。
下車後,我又徒步走了二十多分鍾,才來到那家掛著黑色招牌的地下拳館。
地方不顯眼。
並不正規。
拉開圍簾,往裡走了數十米,汗臭味夾雜著血腥味撲鼻而來。
這是一個肉欲與暴力橫生的地下王國。
我無視旁人投來的不懷好意的目光,直直往最角落走過去。
男人沒有穿上衣,身材極好,眼神犀利,五官凌厲,胸口連著小腹有一道黑褐色的傷疤,看起來年歲已久。
他正戴著拳擊手套準備上場。
在看到我的一剎那,男人的瞳仁肉眼可見地顫動了一下。
「你來這裡幹什麼?」
男人的聲音低冷,與地下拳擊場你S我活的氛圍相似。
「我不來,你就不會收錢。」我直勾勾地盯著他看,他卻始終沒有看我。
「我不會收你的髒錢。」他說話很難聽,左手往嘴裡咬護齒。
不一會兒,就有兩個同樣高大的男人將我圍住。
他們又想像之前那樣將我趕出去。
然而這次,我扯著嗓子大喊:
「我有錢!
「我出十萬,壓沈柏贏!」
擂臺上男人靠著護欄的身影頓住了。
他的眼神如同豹子攻擊獵物那般,轉瞬間,變得愈發凌厲。
3
沈柏贏下了比賽。
可他還是受了很重的傷。
沈柏在這兒的年限短,押他贏的人不多,所以我的獎金翻了幾十倍。
那些輸錢的人不爽,想來打我。
誰知本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沈柏,突然惡狠狠地瞪向了他們,黑紅色的血順著他的額角滑落。
他滿身傷痕,臉上和嘴角都被血液浸潤。
宛若地獄的羅剎。
他聲音沙啞,對著我低吼:
「佳年,滾回你該去的地方!」
見我不動,他嗓音又冷下幾分,很是傷人:
「聽到沒?滾!」
我眼角帶了淚。
看著沈柏被幾個人半抬著,拖進了烏煙瘴氣的後臺小屋。
傷成這樣,也隻是私底下做些簡單處理。
然後第二天接著打。
開辦拳擊比賽的老板不斷抽成,贏了比賽,可落到沈柏手上的錢解決日常開銷都困難。
沈柏的日常起居都在那不足八平米,卻要擠下六個人的宿舍。
而我卻能住在美好的大學宿舍,享受寬敞的四人寢室。
幾雙手攔住了我打算繼續找沈柏的腳步。
正煩著。
手機響了。
是顧書懷的電話。
他又喝醉了,讓我去接他。
「我要去接我男朋友了。」我抵著那些人的手,在屋外喊。
沒有回應。
我斂下眸。
再次低頭將那些錢通通轉進了沈柏的賬戶,轉身離開。
接到顧書懷的時候,他喝得爛醉,我扶了他一會兒他就跑到樹邊去吐了。
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他給送上車。
代駕已經來了,我和顧書懷坐在車後座,他靠在我的肩上昏昏欲睡。
我不懂顧書懷那麼有錢,為什麼不請司機,每次都非要我去接他。
他開始說夢話。
「佳年,你愛不愛我……」
我假裝沒聽到。
反正他醉了酒,明天醒來就會忘記現在發生的一切。
顧書懷安靜了一會。
「你怎麼那麼乖啊……
「你愛不愛我……」
他忽然睜開了眼,鼻尖頂著我的。
猝不及防的對視。
淺褐色的瞳孔裹了旋渦。
我垂下眼皮,回答的聲音像是脫離了靈魂:
「愛。」
顧書懷總算松開了我,身體下滑抱住了我的胳膊,終於不再撒酒瘋了。
4
醒來時,我被包裹在一張柔軟的床上。
棉質裙被換成了寬大的男士襯衫。
男性氣味很濃烈。
這裡不是我的房間。
昨天把顧書懷送回家已經很晚了。
他又拽著我的手不放我走。
好不容易哄完了他。
給他擦完臉,我自己也迷迷糊糊趴在床邊睡了過去。
「最近學業很重?
「難得看你睡成這樣。」
隻穿了一條休闲褲的顧書懷倚在門框邊,眼皮懶洋洋地抬著,臉部線條一如既往地英俊。
不可否認,這是一張令許許多多人垂涎的臉。
他破天荒地沒有像往常那般嘲弄我。
估計是看我辛苦照顧酒醉的他的分上。
「馬上期末了。」
我捏緊被子一角,手背細長的筋微微凸起,低著頭不敢看顧書懷。
「我想拿獎學金。」
我隨口編了理由。
顧書懷上前,微微垂眼,修長的指尖抬起我的下巴,逼迫我和他對視。
他的指尖總是冰冰涼涼的,不像沈柏,永遠泛著火熱的氣息。
淺褐色的瞳仁帶著些許異樣。
「你們乖乖女都喜歡這樣嗎?
「獎學金有我給你的錢多嗎?
「把本少爺伺候高興了,比什麼都強。」
我什麼都聽顧書懷的。
唯獨在學習這上面,我不能聽。
我讀書的錢,是沈柏用命打出來的。
沒有他,就沒有現在能接受最先進教育的我。
「對不起。」
我避開顧書懷探究的眼神。
顧書懷最喜歡的就是佳年不忤逆他,乖巧聽話的性子。
可看著佳年這副低眉順眼的模樣。
顧書懷意外地有些煩躁。
他不知道原因是什麼。
隻是有種詭異的預感,其實他和佳年的心,從來就沒近過。
我感覺捏著我下巴的力道加重了。
顧書懷呼吸沉重的吻落在了我的唇上,帶著一絲急不可待。
粗重的呼吸近在咫尺。
我沒有回應,隻是木訥地跟著他的節奏走。
直到顧書懷惡狠狠松開。
他望著始終閉著眼睛的我。
嘴角帶起一抹冷笑:
「沒有人會一直吃細糠。
「佳年,那麼久了,不要告訴我你連接吻都不會。」
我小心翼翼睜開眼。
濃黑的睫毛帶著淚珠。
我正視他,眼底是小心翼翼的討好。
「對不起,我會努力學的。」
說完,在顧書懷詫異的表情中。
我半直起身子。
半敞開的衣領下是白皙立體的鎖骨,伴隨著淡淡的洗衣液香氣。
下定決心般。
重新而又主動貼上面前人的唇。
舌尖如同小貓一般,探究而又好奇地舔過對方的牙齒和唇瓣。
顧書懷的眼神變得幽深。
反手扣住我的後腦勺,加深了這個吻。
5
回到宿舍已是下午。
顧書懷心情很好。
他又給我轉了一筆錢。
是獎學金的好幾倍。
沈柏總算沒有把我轉給他的錢再轉回來。
我眼底漾了笑意。
這些天沉悶的心情有了著落。
門口傳來聲響,三個舍友恰好拎著包回來。
見我在寢室,其中一個室友臉上劃過一絲不自然。
我眼尖地看到了她身上的裙子。
是顧書懷送我的生日禮物,我隨手塞在了衣櫃最底層。
顧書懷送出手的,一定是牌子貨。
「脫下來。」
我面無表情地說道。
女孩子臉色通紅。
另一個室友將她擋在身後,打量了我片刻,突然笑了:
「你家庭條件怎麼樣,我們都知道。
「真真身上這條裙子,可是貨真價實的 M 家大牌。
「你買得起麼你?」
我起身,在幾人警惕的表情中,來到她們面前。
「我不想重復第二遍。」
我氣場很冷。
和沈柏待久了,身上總是會染上一些嗜血的氣質。
穿著我裙子的女孩子瑟瑟發抖。
伸手想拽裙子的拉鏈。
被那個陰陽怪氣的室友摁住手。
她猛然走到我衣櫃前,從裡面翻出一件被我疊放整齊的連衣裙,重重扔在地上。
「佳年,這才是你該穿的衣服!
「你別因為窮酸,就嫉妒我們,讓人恥笑!」
躺在地上的棉裙已經有些年頭了,是不屬於我這個年紀的娃娃領,沾著幾道淡紅色的印記,衣服被保護得很好,連褶皺都不曾有。
如今就這樣孤零零地被散落在地。
就像曾經倒在水泥地上的沈柏一樣。
她們變本加厲:
「三天兩頭不回寢室,不知道和哪個野男人廝混去了。」
「她能和我們進一所大學,不會也是用了什麼手段吧。」
「呵呵,怪不得次次獎學金都是她。」
「瞧瞧,脖子上還有吻痕呢,真髒。」
我蹲下身,像對待珍寶那般,輕輕撿起地上的棉布裙。
小心翼翼用手撫平。
純白的裙,還是沾了灰塵。
就像那幾道紅色。
永遠也洗不幹淨了。
我猛然暴起。
握緊拳頭,揮向趾高氣揚的室友。
我跟著沈柏練過。
本是沈柏讓我用來自保的,卻沒想到會用到身邊人的身上。
還冒著被處分的風險。
我拳速極快。
但還是在千鈞一發之際收了力,堪堪擦過室友的面頰,落下一道痕。
她腿軟,後退跌坐在地上。
四周落針可聞。
我沒有再說話。
身旁的女生嚇破了膽,著急忙慌把衣服脫下來,雙手遞還給我。
遞給我時,手還在哆嗦。
我沒有接,隻是自顧自轉身,將棉布裙折疊,重新塞回衣櫃的最裡面。
這才分出眼神,從桌上拿了幾本教科書,淡淡道:
「上課要遲到了。
「你們不去嗎?」
那件被脫下的裙子,我始終沒有再看第二眼。
6
那天夜晚。
我躺在床上。
做了一個許久未曾夢到的夢。
那年,山上突發泥石流,我的母親和繼父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出現在了事故現場。
我縮在角落,沈柏滿身泥濘地破開門,衝到我面前,將我擁進懷裡。
他說:
「佳年,你願意跟我走嗎?」
那年的沈柏也才十五歲。
渾身瘦弱,個子半高,唯有那雙眼,亮得驚人,讓人安心。
去哪兒呢,這是個問題。
可沈柏從未讓我操過心。
他年紀小,我更小。
我們都沒有賺錢的能力。
可跟著他走出那座封建的山後,我卻從未餓過一頓。
他說,他在外面找到了一個好心人,那份工作包吃包住,錢還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