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朗坐到了我面前。
他眼圈凹陷，像是熬了很多個大夜。
但是精神很振奮。
他開始給我講這段時間的傳奇經驗，告訴我，他賺了多少錢。
他甚至拿出紙筆給我計算，如果我把房子都賣了，投進去，我每個月的收益至少是 50 萬。
他大力鼓吹我這麼做，「你哪怕不和我和好，說實話，這個項目，你都不能放棄，真的是難得的賺錢機會。」
「當然了，我不能白帶你幹，你想進來，必須和我和好，這是我的要求。」
我本來想直接走的，卻還是沒忍住，問了他一句，「莊朗，你也是九年義務教育畢業的，你就真信這種什麼事也不用做，就坐在家裡等著，就能錢生錢的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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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真的，我賬號的錢，隨時可以提現。」
他展示給我看，確實能提出來。
「現在我們門當戶對了，琇瑩，咱倆在一起，那就是珠聯璧合。」
他熱情地、瘋狂地表著白。
劉珊卻衝了過來，「你這個混蛋，你利用著我的人脈，進了這個項目，不想著怎麼回報我，卻來找這個賤女人和好？」
「你對得起我嗎？」
「你還記不記得，她在一無所有的時候拋棄了你，是我，是我帶你發財，帶你賺錢，帶你變成現在這樣的！」
她聲嘶力竭地嘶吼，毫無形象。
「我到底哪一點不如你？念書那會兒，我喜歡的男生就喜歡你，現在又是這樣，你到底有什麼了不起！」
她想衝上來抓我的臉，我躲開了。
抓起包包就跑。
吃個瓜而已，差點有生命危險，太可怕了。
我後怕地拍拍胸口。
自那以後，我拉黑了莊朗。
還請了兩個特別壯的同事護送我上下班，莊朗想來堵我也靠近不了。
但是他們的消息我卻了如指掌。
因為劉珊本就是我送到莊朗面前的。
念書時，我就了解劉珊這個人，好攀比，又虛榮。
明明家裡條件不好，貸信用卡也要吃好的用好的。
後來，她更是絞盡腦汁地想賺錢。
那時候，她還沒有現在這麼瘋狂，使用信用卡套現，往她看好的項目裡投。
隻是用生活費、學費搞一些小投資，賺一點零花錢。
這種項目看起來一本萬利，利潤高到驚人，但實際上就是一種時間騙局。
你惦記著他的高額利潤，而組織者惦記的卻是你的巨額本金。
各打各的算盤，誰也不比誰厚道些。
我雖鬧不明白其中具體操作的手段，以及他們是怎麼逃脫經濟犯罪的邊界，收攏資金，然後跑路。
但我很明白的是，這裡面應該有一個數學計算，比如參與的人數、投入的資金達到多少時，上層收攏的資金會到達最高點，人群如果再繼續往裡進，利潤就會降低。
這個時間點，是組織者跑路的最佳時間點，也是投資者功成身退的最佳時間。
就看誰快。
也就是說，腦子好、自制力強的人也許能在這樣的項目中撈一筆。
但是這樣清醒克制的人，太少了。
眼看著錢一天天地多，隻要放著就有錢拿，而這錢遠遠高於辛苦上班所得來的那一點報酬，誰克制得住呢？
貪欲隻會一天天增長，人心永遠不足。
直到全部覆沒。
其實要感謝劉珊，是她曾經想讓我投資，我才有機會了解到這樣的項目。
8
才能在察覺到莊朗和莊母的惡劣心思時，第一時間想到該如何報復回去。
他們不是在意錢嗎？
那就讓他們最在意的東西，化為烏有。
還是在他們對金錢物欲的熱烈追逐下親手送出去。
所以我託人打聽了劉珊的去處。
運氣很好的是，她竟然真的在本地，不曾離開。
運氣更好的是，她對我依舊有那種說不清辨不明的敵意和踩壓心態，這讓她自發接納了莊朗。
我計劃裡針對他們走近的部分全部都沒能用得上。
莊朗學著劉珊，套現了很多信用卡，貸了一百多萬，全部投到項目裡。
每天什麼都不用幹，隻需要在虛擬平臺掛掛產品，錢就能按時到賬。
一天 500，一個月一萬五。
比起他曾經打工那寥寥無幾的工資也是天數了，可是他的胃口越來越大，越來越不滿足這樣的數字。
因為他親眼看著劉珊月入 30 萬，一天就是一萬。
所以他想起了我，他想重新追求我，讓我把我全部的房產變賣，投入，以換得更高的利潤。
但是劉珊把他管的很緊，我這裡又防的滴水不漏，他怕雞飛蛋打，隻好放棄。
他的信用卡套現到極致，不能再借款，便厚著臉皮，朝所有的親朋好友借錢，並以身示範地引導大家都投。
就連他家的三棟房子都賣了兩棟，隻剩下一棟自住。
不少人被他忽悠的把所有財產都投了進去，儼然把他當成了能人，日日請教，高帽子戴著恭維。
他每個月終於能賺上 10 萬了，飄飄然不知所以然，竟然真的去成立了一個皮包公司。
引導著大家往他看好的項目裡投資，他抽取相應提成。
一日酒醉，他用別人的手機給我打電話，舌頭大得說話都不清楚，「何琇瑩，你後悔不，我就問你後悔不？」
「後悔也沒用了，我已經結婚了，知道嗎？」
「劉珊比你愛我呀，她不僅什麼都聽我的，賺的錢都給我，還為我懷孕生孩子，比你好太多了。」
「你有什麼了不起呀？你每天都傲什麼呀，不就是 26 棟房產嗎？我告訴你，那是你爸媽的，現在老子也買得起！」
「可你不值得呀！你就好好看著吧，你後悔的日子，在後面呢！」
我正和聽相聲似的，聽得樂呵呢，他用力掛斷了電話。
我意猶未盡地看著手機，笑得開心。
我喜歡看到他得意。
真的，看著他此刻的得意，我對未來的一切更加期待。
果然沒過多久，那個項目徹底崩盤。
他們所有的錢全部打了水漂。
留下了一屁股這輩子也還不清的債。
還有那麼多那麼多被他拉下水的親朋好友，日日堵在他家門口，要他還錢。
項目的負責人，他們抓不到。
但是莊朗卻跑不了。
他們拿著菜刀喊打喊S地威脅他還錢，在他的家裡抹大糞，寫紅字，把值錢的搬走了，不值錢的砸成一片。
莊母幾度發病進了醫院。
莊朗卻顧不上去看，因為他躲債還來不及呢。
劉珊大著肚子，跑不了，就每天躲在屋裡不出來，反鎖著門裝作人不在。
9
有時候莊朗回來，看到她哭哭啼啼，不由火上心來，「哭哭哭，就知道哭，晦氣S了！老子的財運就是讓你哭沒的！」
「好好的項目為什麼會黃？都是因為你這個賤人，沒福氣，不能旺夫，我莊朗真是倒霉，娶了你這樣的傻逼女人！」
高額債款還不下來的精神壓力，在外面逃難的悲慘生活，以及在追債人面前的孫子行徑，將他的壓力壓到極致，迫切地需要一個發泄口，他朝著家裡無辜的妻兒，舉起了椅子……
家暴有一次，就有後面的無數次。
劉珊的孩子被打掉了。
身上總是青一塊紫一塊的。
她想要離婚，可是莊朗不許。
「你這個賤人，你把我害得這樣慘，現在你想跑了，憑什麼？」
她實在被打怕了，就忽悠他。
「我們現在高額欠債，我也幫不了你，你還不如和我離婚，掉頭去找何琇瑩，她家裡有錢，一定能幫你把錢還幹淨，然後你還可以東山再起。」
「真的，朗哥，我又看好了一個項目，這次一定靠譜！」
莊朗覺得她說的有理。
竟真的來找我。
他低著頭，又成了那個窩囊可憐的莊朗，「琇瑩，我真的是鬼迷了心竅，竟然會上劉珊的當，弄了半天，她根本就沒什麼錢，她也不過是會包裝自己罷了。」
「琇瑩，我愛的還是你，我這才知道我根本離不開你。」
「我這次投資失敗，雖然欠了一點小錢，但是沒關系的，我一定馬上就可以東山再起的，你賣掉一套房子，幫我還債，好嗎？」
我不動聲色看著他，裝作對他的境況一無所知，「你欠了多少？」
他鎮定自如，「也就幾萬塊，主要是我還想重新做個小買賣。」
我點了點頭，「我考慮一下。」
他眼神大亮，「真的？」
「嗯，我回去就把房子掛平臺上賣，你等我的好消息。」
他還想抓著我的手, 再說幾句甜言蜜語，我卻催他回去。
為了給他吃定心丸，我特意撒嬌，「你說了，要離婚, 可真要離，不能騙我。」
「我保證，我馬上就回去離，到時候給你發我們離婚的過程！」
他急於討好我。
露出巴結醜陋的嘴臉。
我成了他唯一的希望，救命的稻草。
可他不知道，我隻是為了哄他回家。
他回家大多在晚上，且神出鬼沒。
那些討債的親朋好友根本抓不到他。
後來他們成立了一個群，在一起研究如何能將自己的錢追回來。
我用小號悄無聲息混進了那個群。
給他們普及了一些常識。
類似於, 莊朗之前成立的皮包公司，引導他們聚資, 有非法集資以及傳銷的犯罪嫌疑, 可以起訴追回。
等大家討論的熱火朝天，聊天記錄覆蓋了幾百頁後，我又悄悄地退了群。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他剛回家，就被得到消息的親朋好友堵在了家裡。
他們聯合告了他。
不願意跑這一趟。
「（總」由於性質惡劣，參與人數眾多, 資金龐大, 他被判了七年有期徒刑。
10
莊母聽說, 賣房子賣地地想要撈他，但是沒用。
錢反倒被追債的搶走了。
當即被氣中風了。
他得知, 急得不行，想找我，但是我的號碼成了空號。
劉珊也跑了。
他情緒過於激動，竟然在公安人員抓捕時激烈反抗, 甚至打傷執法人員, 刑期又延長了幾年。
而我看夠了熱鬧，早就換了一所城市生活。
後來我找了一個門當戶對的老公，正常地結婚生子。
錢越賺越多, 生活也越來越和諧幸福。
十年後。
聽說莊朗出來了, 早已不適應社會的發展，什麼工作都幹不了。
又習慣了來快錢, 沒法壓下耐性來認真工作, 賺那一個月幾千塊的低額工資。
沒過多久, 就重操舊業。
再度被抓時，聽說他還很得意, 放話說, 「老子就是故意的, 還是裡面過得舒服，我就是想在裡面呆著，再放我出來, 我還得想法回去。」
是真是假，就不清楚了。
總之後來的有生之年，我再也沒有見過他。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