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眉心皺了皺,最終平靜的越過她,「你想多了。」
「你不為金錢所動的珍貴品質,不該朝我展現和證明。」
「趙小姐,我隻是個俗人。」
趙書婉卻不依不饒,整個身子擋在我車門前。
雨幕裡她哭的梨花帶雨,「你們明明已經退婚了,你為什麼還要陰魂不散?為什麼要聯合所有人來拆散我們?」
我不願與她過多牽扯。
抬手推開她,明明沒用幾分力氣,她卻順著我的力道,搖晃著身子跌倒在地上。
悽然的目光徑直落在我身後。
我回過頭,果然在會所大門處,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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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會讓兒倒是醒了酒,大步流星地衝過來將趙書婉護在身後。
一把傘穩穩撐在她頭頂上方,也將我們的立場,劃分的泾渭分明。
「誰準你動她的?」
我第一次在周津南緊繃的嗓音裡聽到了怒意,他一貫是喜怒無形的。
我雲淡風輕的擺明了一個事實:
「我要動她,絕不會孤身一人,也不會選在令自己狼狽的境地裡。」
「周津南,這拙劣的演技都能瞞過你,你們兩個感人至深的感情,未免過於可笑了。」
但我不在乎周津南的回答。
我終於坐進了車裡,穩穩的駛離了這狗血之地。
他喜歡趙書婉,自然偏心趙書婉,這一點無可厚非。
後視鏡裡照應著二人相擁的身影。
趙書婉委屈的趴在他肩膀處哭訴,他卻身影僵直,始終抬著頭,目光越過夜色,深沉的望了過來。
我握著方向盤的手不受控制的顫抖。
他為什麼……
在看我?
7.
我知道,我們同在所謂的上流圈子裡,老S不相往來是不太可能的。
但我沒想到,再次見面會來的這麼快。
慈善晚宴上,他與盛裝打扮的趙書婉聯袂而來,賺足了眼球。
少女神色怯弱,縮著脖子顯得有些畏手畏腳。
隻有目光落在周津南身上時,才安定了一瞬。
正在與我寒暄的周父周母氣的呼吸都顫抖。
「這個逆子,竟然領著這麼上不得臺面的東西參加這種晚宴!」
說著,周父便要氣勢洶洶的走過去。
被周母及時攔住。
「這可是慈善晚宴!家醜不可外揚,回家再說。」
她說著,又愧疚的看向我:「就是委屈你了,漾漾。」
我搖了搖頭,聲音很輕:「我跟周津南不會有以後了。」
就算趙書婉走了,也不會有以後了。
而不遠處的趙書婉委屈巴巴的望向這邊,哽咽的聲音清晰的傳了過來。
「伯父伯母果然還是更喜歡林姐姐。」
「我是不是比起她,差太多?我真的不配站在你身邊嗎?」
他背對著我,細心的替趙書婉攏了攏耳邊碎發。
語氣溫柔如同情人耳語:「你最好了。」
像極了當初雪山之下,他輕吻我眉眼,虔誠低誦:
「漾漾,我隻要你開開心心。」
8.
趙書婉作為眾人眼中麻雀飛上枝頭變鳳凰的主人公,自然也是備受關注的焦點。
周津南被人簇擁著寒暄,半推半就見進了樓上包間,趙書婉被迫落單在一樓大廳。
幾個世家小姐嘲諷的目光毫不避諱的落在她身上,就連話語聲調都特意調高,絲毫不怕趙書婉聽到。
「周津南就為了這麼個貨色跟林舟漾退婚?這跟消費降級有什麼區別?」
「你看她小家子氣的那樣,不知道的以為山頂洞人到都市呢。」
她們字字句句像是為我打抱不平,但其實,我跟她們並不熟。
甚至在沒與周津南退婚之前,我也是她們口中的談資。
「林舟漾清冷的像塊木頭,真不知道一天兩天的裝什麼裝。」
「得到周津南她就偷著樂吧,這不把她得意壞了,她當然故作高傲了。」
「……」
她們一直這麼無聊。
無論今天站在周津南身邊的是誰,都會被她們無差別攻擊。
幾人嘲諷還不夠,像是吃定了趙書婉出身貧寒,無法反擊。
所以其中一人走至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喂,能榜上周家少爺,想必某些手段尤為過人吧?」
趙書婉宛若驚慌的兔子,像是聽不懂弦外之音似的,磕磕絆絆道:「我會一點鋼琴。」
嗤笑聲此起彼伏的響起,「去,給我們彈彈,我們洗耳恭聽。」
那人好似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琴藝不精你怎麼有臉參加這種豪門雲集的晚宴呢?榜上周津南就讓你看不清自己了嗎?」
這邊鬧出的動靜不小。
幾個無所事事熱衷於看人熱鬧的少爺也紛紛參與進來,你一句我一句的笑鬧道:「是啊,別這麼拿不出手,給周津南丟臉。」
趙書婉眼角微微泛著淚光,咬緊唇瓣,站在大廳中央巨大的琉璃燈下有些手足無措的可憐。
參加這場慈善晚宴的人都是閔城有頭有臉的大人物。
而在宴會廳的記者也不在少數,其社會影響力可想而知。
舉辦方也費了巨大的心血,無論從哪個方面而言,都容不得任何差池。
趙書婉的身份本就敏感,再加上一時的緊張,演奏萬一出錯,媒體一經報道便會鬧的滿城人看她熱鬧。
網爆的力量不容小覷。
她的處境有一瞬間讓我想到了當初為人所指點的自己。
何況,我對她並無惡意。
「算了,別上去了。周津南帶你來參加這個晚宴,不是讓你來為難自己的。」
9.
我上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溫聲提醒道:「不必在意她們的話,你不想彈可以不彈的。」
我隻是想當眾給她遞個臺階。
然而這段話卻不知怎麼挑動了她敏感脆弱的神經,她好似自尊心受挫一般,忽地抬高了聲調:「林小姐,你憑什麼高高在上的點評我看不起我?」
「是不是在你眼裡我這樣出身卑微的人就不配得到成功?我隻配成為你們這些人的笑柄?」
「我的確琴藝不精,但我也不需要別人的憐憫。彈得不好又怎樣?好與壞都是我努力過後的成果!」
她好似把所有人對她的不屑的怒火盡數遷移到了我身上,與我上演了好一出狗咬呂洞賓的故事。
那點小心思在她故作倔強的神色裡暴露無遺。
我不甚在意的笑了笑,壓低了嗓音,「趙書婉,你把我當軟柿子捏?」
「我欠你的?」
既然她想證明自己,好啊。
我松開了她的手,語調不高不低,卻恰好叫周圍人聽的清晰。
「那我也洗耳恭聽。」
去她的與人共情、善解人意。
我萬事留一線隻當給自己積德,又不是聖母心泛濫。
臺階被我拆的粉碎,趙書婉徹底白了臉色。
在一眾看好戲的目光下,她提著裙擺步步艱難的坐在了鋼琴前。
豆大的眼淚配上可憐的神情,看起來無辜又堅強。
可她的琴聲顯然沒有她的神情動人。
走調的琴音讓眾人議論紛紛。
幾個富家女更是毫不留情的諷刺出聲。
「二百萬的鋼琴讓她彈出了二百塊的效果,一場慈善晚宴因為她估計要留一年的笑柄。」
「這種貨色,我那不成器見女人就撲的弟弟都瞧不上,周津南怎麼瞧上的?」
趙書婉漸漸覺得面子上掛不住,連指尖都在顫抖。
眾人話語緘默在那人逆著光影闊步走至鋼琴臺上的一刻。
周津南目光凜冽,周身氣壓降至冰點。
趙書婉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終於繃不住,嚶嚶作泣了起來。
「你總算回來了。」
「這裡容不下我,周津南,她們都欺負我。」
這番我見猶憐的模樣讓我不受控制的起了頑劣的想法:
周津南是不是喜歡隻會哭的女孩。
是不是因為我不會哭,所以他不愛我?
我並不知道答案。
但明了的是——
趙書婉每一滴委屈的眼淚都砸落進了周渝南的心底。
所以男人緊繃著下颌,冷冽的看至臺下,第一次擺起了周家少爺的譜。
「誰逼她彈得琴?」
10.
沒人願意觸這個霉頭。
底下噤若寒蟬。
周津南最終把目光落在了我臉上。
眸底的探究還是令我心刺痛了一下。
趙書婉卻恰時開口:「津南,不怪林姐姐。也不怪任何人,隻是我不爭氣罷了。」
手段不在於高明,管用就行。
最起碼對於周津南管用。
我冷冷看著她,不屑於同她演,話毫不留情面:
「不爭氣就去努力,而不是丟完人就隻會掉眼淚。」
話落,我轉身要離去。
「林舟漾,回來!」
周津南卻在我轉身的一瞬間叫住我。
語調顫抖,還帶了一絲企盼和迫切。
他說的是回來、而不是站住。
我猛然回頭,卻見他神色冷若寒冰,並無任何異樣。
他冷眼睨著我走至我身前,居高臨下,「跟婉婉道歉。」
我以為我已經完全接受他愛上趙書婉這個結果了。
但此時此刻。
仍不受控制地落了一顆淚。
11.
周津南不知出於什麼心理,竟朝我伸出了手。
指尖在即將撫上我臉頰的那一刻,僵硬在半空。
他神色掙扎。
那滴淚劃過下巴,滴落在他手背處。
周津南瞳底猛縮,仿佛被燙到。
他狼狽的轉過身子。
我擦幹了眼淚,徹底回過了頭。
12.
我想我們三人的狗血戲碼一定成為閔城貴圈的笑談了。
周父周母略帶歉意的消息,我爸媽的催促和責怪還有些半生不熟好友的探究關懷,我統統沒有作出回應。
我躲了起來,直到晚宴結束後的財經記者採訪環節才露了面。
趙書婉臉上早已沒了哭過的痕跡,挽著周津南的手臂笑顏如花。
為了拿下明日閔城財經新聞的頭條,記者看看我,又看看不遠處身影相攜的二人,po 出了一個不懷好意的問題。
「周林兩家退婚對兩家企業的合作有著直接影響嗎?和平分手的背後是否有著不為人知的原因呢?」
我笑的天衣無縫,「我想我們這是財經訪談,不是花邊娛樂。」
隔壁記者也在採訪周津南:
「周先生攜手真愛對峙林小姐,是否會傷了兩家情誼呢?」
周津南未開口。
倒是趙書婉巧笑嫣然的插了話,語調甜蜜,周津南也由著她:
「謝謝你的祝福,能成為周先生的真愛,我很幸福。」
這些話不受控制的落入我耳邊,我略微怔神。
意外卻發生在下一秒。
頭頂上方的玻璃吊燈的繩子突然斷裂,很是清脆的一聲響,巨大的吊燈搖搖晃晃的砸落下來。
尖叫聲乍起,千鈞一發之際,周津南推開了身旁的趙書婉,猛然朝我撲過來。
將我緊緊的圈在懷裡。
餘光見趙書婉尖叫著逃跑,十釐米的高跟鞋一時桀骜,她崴了腳,重重摔倒在地。
我幾乎動彈不得。
如此崩塌的一刻,我鼻尖嗅著他身上熟悉的久違的松木冷香,宛若時間凝固。
直到耳畔他的悶哼聲傳來,伴隨著一聲刺耳炸裂的脆響,腳邊琉璃碎片四濺,折射出來的璀璨光影裡,那抹紅色尤為奪目。
我顫抖著手環住周津南的腰。
觸到了一抹溫熱。
指尖猩紅。
我自他口中聽到了久違的稱呼和語氣:「漾漾……你沒事就好。」
周津南紅潤的雙唇退了色,昏沉在我肩頭的那一刻,我好似聽到了一道機械的警告音。
「警告!警告!主角行為偏離軌跡!系統將做出懲罰。」
我無法去驗證這道聲音的來源,也無法探究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聽。
我慌張地穩住周津南的身形,巍巍顫顫地掏出手機打了 120。
13.
昨晚慈善晚宴突發的意外果然上了閔城頭條。
位居熱榜第一的,是周津南一把推開了摯愛,將我這個前未婚妻僅僅護在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