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百分制算,他每次數理化考 30 多,語英生歷政稍微好點,每次 50 多!
我真不想吐槽,我偷偷翻過他藏在抽屜裡《5 年高考 3 年模擬》《金考卷》《高考必刷題》《龍門專題》……
MD,這家伙刷題刷得比我還瘋!
字跡龍飛鳳舞。
「葉霄,你到底是為了什麼?」一天中午,教室裡沒其他人,我敲著他的桌子,「每次考那麼點兒,有意思嗎?」
「有。」他陡然抬頭,定定地看著我,雙眸很亮,「比你的理由充足。」
我忍不住咬住後槽牙,很想問他是不是調查過我?
話沒出口,他笑了。
Advertisement
——「祝安然,敢不敢賭一把?」
——「賭什麼?」
——「看誰能考上清大。」
清大也是我的目標,我從小學開始備考,多少有點信心。
——「好啊,輸了的人請吃飯。」
——「再加一條,輸了的人做對方女朋友。」
我:……
10
我和葉霄沒談戀愛,隻除了那句模糊不清的曖昧。
祝彤運會打扮,也長得漂亮,經常有很多男生圍著她,眾星拱月般的存在。
說完全不羨慕不可能。
偶爾上學放學路上碰到時,祝彤運會朝我翻白眼,會小聲對那群男生說什麼,男生會噓我,會朝我扔垃圾。
一次,周日返校的路上,一群人在街角等我,看著我就朝我的方向走來。
祝彤運嚼著口香糖走在中間。
我後退兩步,轉身就跑。
然而,根本跑不過……
後面有人抓住我的衣服,朝旁邊狠狠一抡,我撞在牆上。
一群人一擁而上。
有人朝我小腿踢,有人朝我肚子打,我痛得連尖叫都斷斷續續。
祝彤運等他們一群人打完後,叫人按著我,拿了把刀片,朝我走來。
她說要劃花我的臉。
那天是運氣好,周圍呵斥阻止的人中,有一個是他們學校的老師,大喝了一聲「你們哪個班的?」
我隱約聽見有人說了句「宋老師」,帶著些驚恐的味道。
一群人一哄而散。
我順著牆壁滑下,身體痛,腿也軟,根本撐不起來。
「小姑娘,你沒事兒吧?我帶你去醫院看看?」宋老師說。
我蜷在牆角,搖頭,眼淚直流。
11
祝彤運等人被他們學校記大過處分了。
街頭巷尾都在議論這事兒。
白靜把祝彤運按在床上,用晾衣架狠狠抽了一頓。
然而,她依然覺得罪魁禍首是我,在街角,我不該跑,不該叫,更不該這麼多年賴在他們家惹人嫌。
她打祝彤運的時候會連我一起打,大罵我惡毒,現在的她已經無懼惡毒後媽的名聲。
我能躲則躲,周末也漸漸不回家。
12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正是人生最叛逆的時候。
祝彤運壓根不覺得她找人打我有什麼問題,反而覺得酷斃了!和一群男生走得更近。
我躲在學校,沒了家裡亂七八糟的事,每天瘋狂刷題。
想要改變命運,脫離這個家,學習是唯一的途徑。
13
高考前有三天假,我不情願地回到家。
我爸和白靜為了給祝彤運創造良好的學習氛圍,連走路都像貓一樣。
祝彤運學渣,坐在書桌旁,要不發呆,要不咬著筆頭,皺著眉。
我懶得理這群人,隻盤腿坐在地鋪上看書。
無論發生什麼,等高考結束,這個家和我也就沒太大關系了。
14
兩天後,高考前夜。
仿佛冥冥中自有召喚,我半夜醒來,咫尺間,巨大的陰影嚇了我一跳!
祝彤運站在我的地鋪旁,雙手抱著開水壺,一動不動。
我「咻」地坐了起來——
「你做什麼?!」
祝彤運一聲尖叫,仿佛受驚嚇的是她。
一大壺剛燒開的水朝我臉上潑來,我下意識雙手拉著被子去擋……
15
自 2008 年後,這是我第一次進醫院。
我爸送我來的,白靜留在家安撫「驚嚇過度」的祝彤運。
我額頭上、臉上、手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燙傷。
燙傷是什麼感受?
是一層薄皮下,肉被燙熟燙爛;是不間斷的,沒有任何神經能切斷的疼痛;是無法安睡,生不如S!是以我的筆力依然無法描述。
醫生叫我馬上住院。
我沒同意,我還要高考,這是我人生最大的轉折機會,我不能錯過。
醫生搖著頭給我開燙傷藥和消炎藥,叫我這兩天注意點,千萬別蹭破皮,免得感染。
之後,回家的路上,我爸不耐煩:
「半夜三更,你惹她做什麼?!」
我本來就痛,加上心裡焦灼,害怕休息不好影響第二天考試,再加上多年委屈,脾氣蹭地就上來了,如火山爆發般,站在空蕩蕩的街上低吼:
「什麼我惹她?!我睡得好好的,怎麼就惹她了?」
「爸,你偏心也合適點!我們家那水壺,那是剛燒開的水!她那是想弄S我!!!」
「身在地獄的人,總是千方百計想把其他人也拉下去!」
我爸一個耳光扇過來。
我懵了。
燙傷疊著耳光,我痛得幾乎喘不上氣,眼淚不受控制地大滴大滴往下落。
我隻是不被人在意的孩子,無論我爸還是我親媽,在他們眼裡,我都是多餘的……
我反反復復想:
那一年,當我媽搶走我偷來的 300 多塊錢,當她叫我滾時,我怎麼沒去S?那許多年,我為什麼非要拼命活著?
我顫抖的手撫上我的臉,火燒火辣痛的地方,果然破皮了。
我爸沒再繼續罵人,轉身朝回家的路上走,我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後。
那天晚上,月亮很高,很清,很亮。
影子很長。
16
我沒在家裡睡。
我拿了準考證,背上書包就走了。
沒有住酒店的錢,就在考試的學校外面找了個臺階,抱著腿閉著眼睛坐了一晚上。
第二天,有考生陸陸續續一早就來了。
我半分不想動,困倦席卷了全身,腦子昏昏沉沉。
「祝安然!」有人喊我,輕輕踢了踢我的腳,「你怎麼坐在這裡?」
我抬頭,看見葉霄。
他站在我面前,颀長的身體擋住一半陽光。
我看見他的表情倏變,隨即蹲下,右手朝我臉的方向探出少許,腮幫子緊了緊,一句話問得咬牙切齒:
「那一家子又欺負你了?你在這裡坐了一晚上?」
我搖頭,不知從何說起。
他叫我等一下,轉身朝著街對面跑去。
十多分鍾後,他提著兩個包子,一罐咖啡,一盒感冒衝劑以及一瓶礦泉水跑過來。
「擔心睡覺的話,就把咖啡喝了。」他說。
「感冒衝劑考完試馬上喝,中午睡一覺。」他說。
我乖乖點頭。
他是我年少無盡黑暗中,僅有的溫暖。
「你哪個考場?考完後在校門口等我,我帶你吃飯。」他說。
我鼻子發酸,被人關心原來是這種感覺。
「別哭!」
「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我咬著牙點頭,那一刻,我比從前任何時候更想考進清大。
17
命運是什麼?
是神很早就在人身上打下的烙印,是不可逆,不可違。
這麼多年,我做了那麼多努力,不過是想逃出命運的安排,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
然而,我依然低估了命運的力量。
考試第一天,我在低燒,第二天,低燒變成高燒,下午,我終於撐不住,英語卷子才做了一半多,就暈倒在考場。
考試砸了。
18
救護車從高考現場把我拉走,我在醫院住了七天。
我爸鐵青著臉,預付了醫藥費後,再也沒來過,他說我丟人,用這種方式出名了,倒是祝彤運來過兩次。
第一次,她彎腰湊到我耳邊。
「祝安然,我知道你成績好,裝了這麼久……成績好又怎麼樣,臨門一腳沒踢進去,哈哈哈哈。」
「我那天本來想把你的手燙廢,可惜你醒了!」
「還好,結果還算滿意,做了這麼多年狗,你真以為能憑一次考試,做人上人?。」
我聽著她的話,看著她的小半張臉,猛地朝前,啊嗚一口,咬住她的耳朵。
我當時是真想把她咬殘了,隻可惜——
那裡是醫院,人來人往,人們救下她,對我指指點點。
第二次,她和一個男生一起來的,是上次群毆我的人中的一員。
祝彤運耳朵上貼著創可貼,男生渾身怒氣,走過來就往我身上招呼。
我燙傷的地方還痛著,高考失利的一口氣還堵著,我跳起來,一把扯下輸液的針頭,像母豹子一樣,不要命地朝男生撲去。
依舊是眾人拉開我們。
男生一根指頭指著我,惡狠狠地威脅:「祝安然,以後別讓我看見你!我看見你一次,揍你一次!」
我說不出這樣的豪言壯語,隻看著他:「想進少管所嗎?你身邊這朵是夾竹桃,你最好當心點。」
男生瞥了我一眼,拉著祝彤運走了。
眾人議論紛紛:「現在的高中生怎麼回事?什麼深仇大恨打到醫院來了?」「該不會是誰搶了誰的男朋友吧?」……
19
——那一年暑假,葉霄以黑馬之姿奪得我們市理科狀元。
我們學校沸騰了!
文理科狀元向來從重點高中出,葉霄給學校長臉了,高考成績公布那天晚上,學校連放了 66 門禮炮慶祝。
我心裡無比羨慕,他向往的清大,他做到了。
而至於我們的約定,從來不是單純的誰考進誰就贏了,而是相約一起去。
——那一年暑假,其他同學大多在外旅遊,我在奶茶店打工。
我爸和白靜那個家,我已經徹底不去了。
我在外面租房子住,租房子的錢是葉霄借給我的。
我們學校的領導找過我,重點高中的領導也找過我,都說願意免學費生活費讓我復讀一年。
無他,隻因為我帶病考試+英語單科沒考完,依然踏進本科分數錄取線,這樣的底子若再復讀一年,隻要不出意外,妥妥的重本。
我拒絕了。
我迫不及待想離開這個城市。
20
錄取我的學校是省內一家二本院校,數學系應數專業。
走的那天,前來送行的隻有葉霄。
——「打算考研嗎?」
——「是。」
確實打算考研。
選數學專業,是因為數學是基礎學科,考研時選擇面大。
唯一的問題是,沒有人給我交學費,也沒有人給我生活費,未來四年,我不光要完成本科學業,還要賺錢,還要備考研究生!
「對了,我還欠你 1000 多塊錢,等有錢了再還你?」這叫持寵而嬌,也叫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