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的夫人不是早被你害S了嗎?」蘇鶴安說,「我喚醒你,便是要你償命。」


 


「不是我!我沒有……」


「還敢撒謊!」


 


「安郎,安郎……我……錯……了,別,別S我,我……」


 


在她快要窒息而S的一瞬,蘇鶴安突然放開了她。


 


「S?」蘇鶴安嫌惡地擦著手,用力到慘白的手指都發了紅,「這樣的好事,豈會落在你頭上?」


 


蕭婉禾嘴唇發白,兩隻手緊緊地護著自己的脖子。


 


12


 


我跟著蘇鶴安走出了房門,一陣風吹來時,我又聞見了那股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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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蘇鶴安身上總是縈繞著一股陌生的香味,起初我以為是他換了燻香。


 


後來,我在他的桌案上見到了犀角香。


 


「生犀不敢燒,燃之有異香,沾衣帶,人能與鬼通。」


 


蘇鶴安連日來點著犀香,是為了這個傳言。


 


我跟在他身後,手心穿過了他的衣袖:「傻子,即便燃盡犀香,也是見不到鬼的。」


 


蘇鶴安突然停了下來,目光望向衣袖處,又平靜地往前走。


 


第二日,我便知道了蘇鶴安的目的。


 


他要的不僅僅是除掉一個蕭婉禾,他要連根拔起她身後所有支撐著她為非作歹草菅人命的權力。


 


首當其衝便是太子及其黨羽。


 


當今聖上雖問道不問政,可最忌諱的是有人在他未S時,覬覦皇位。


 


而太子公然在梁溪道設立行宮,宣揚天命,無人敢捅破時,聖上自然也無暇管顧。


 


蘇鶴安一黨謀劃多時,以七月十八梁溪道事變為起點,細揭太子黨在近十餘年時間如何搜刮民脂民膏,如何買官賣官,如何豢養幼童乃至府院底埋屍數百。


 


太子被逼至無路可退時,竟聯合內院宮妃擅自給聖上下毒。


 


而蘇鶴安順勢而為,偽造出了聖上中毒將亡的跡象。


 


「本宮是太子,是聖上親封的太子!是最名正言順的繼承者,誰敢阻攔本宮?」


 


「孽障!畜生!」被傳中毒無解的聖上怒發衝冠,一把抽過御劍,刺入太子心口。


 


我躲到了蘇鶴安身後,愣愣地看著太子S不瞑目的神情。


 


與此同時,握著長劍的聖上,突然面目猙獰地倒地。


 


所有人都猜錯了,聖上並非沒有中毒,隻是那毒非毒,隻要不發怒,便永遠不會毒發,一旦發怒,氣血攻心,無藥可救。


 


這是蘇鶴安的一石二鳥之計。


 


蕭婉禾的罪狀細數來,並不見得比太子少。


 


驕奢淫逸,草菅人命,斂財無度……


 


寧化十三年,嘉福公主命人當街打S一名十二歲少女,因其不慎髒汙公主鞋面。


 


寧化十四年,嘉福公主私自圈禁數十名幼女,用以結交朝中官員。


 


寧化十五年,嘉福公主因祈福所需,令數百名僧人無故枉S於火中。


 


種種罪狀,罄竹難書,民憤激昂。


 


蕭婉禾囚車遊街那一日,永順大道上擠滿了長安城的百姓。


 


「是我的娃娃,當年她打S的那個女孩子,是我的女兒!可我們無處申冤,這麼多年過去,天理昭昭,惡人終有天收!」


 


一位看起來四十多歲但滿頭白發的婦人無助地哭泣著,她狠了狠心,往囚車上扔了幾片爛菜葉。


 


「別看我……不是我……滾開……」蕭婉禾用寬大的袖子遮著臉,整個人蜷縮成一團。


 


從前她最要面子,最在意的便是她的尊貴地位和權勢。


 


張揚跋扈慣了的人,總以為這世間須得什麼都順她的意才行。


 


倘若不順她的意,那就會變得像阿漁一樣。


 


我嘆了一口氣,茶樓的蘇鶴安已經在這裡坐了許久了。


 


昏暗的房內,他靜靜地坐著,一動不動。蕭婉禾的囚車從樓下經過時,他也未曾動過一下。


 


他並不快樂,即便大仇得報。


 


13


 


聖上駕崩那日,傳位於年紀七歲的六皇子,並封蘇鶴安為攝政王。


 


遺詔一出,滿堂哗然,可無人敢追究真假。


 


六皇子繼位,改國號為永寧,其母蘇貴妃尊為太後,有垂簾聽政之權。


 


新帝登基僅三日,蘇鶴安便以強有力的手段,肅清朝野內外,頒布一系列政通人和之策。


 


小皇帝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相父,聿兒還小,可不可以慢慢學,好累。」


 


蘇鶴安停下腳步,低頭看著隻到自己大腿處的孩子,一腳深一腳淺地踩在積雪中。


 


即便S了無數人,他聲音仍舊一如既往的溫和:「皇上要快些學好如何做一個好皇帝,臣才能放心將一切交給皇上。」


 


小皇帝天真無邪:「不是還有相父在嗎?怎麼能把一切都扔給聿兒呢?」


 


蘇鶴安沒再說話,踩著積雪往前。


 


冬至那日,我突然發覺原本變得透明的雙手又變回了從前的樣子。


 


按理說,我應該會慢慢消失的,可我已經在蘇鶴安身邊待了大半年,一點消失的痕跡都沒有。


 


這日,我見到了一個意外的人。


 


「阿秀姐姐!」我蹦著跳了起來,差點蹦到天上去。


 


我都忘了自己是個鬼了,也忘了她看不見我。


 


「蘇鶴安我問你,阿漁呢?」阿秀身上很髒,像是趕了許久的路未曾歇息。


 


「她……」蘇鶴安任由她將劍抵在自己脖子上,無論如何也說不出那個字。


 


「我真想S了你!」阿秀紅著眼,將劍扔在地上。


 


她頭也不回地走了,我急忙跟著飄了出去。


 


眼看著要穿過她時,她突然開口:「你個傻子,跑那麼快幹嘛,我又不會跑。」


 


我驚訝地轉過身,開心道:「阿秀姐姐,你也能看見我?」


 


「你怎麼變成這副模樣?」她伸手想摸我的臉,「你早聽我的話不就好了?」


 


我笑了笑,不想讓她難過:「阿秀姐姐,你怎麼會突然來這兒?」


 


「我本來在好遠的地方行俠仗義,突然有一天聽說新科狀元郎蘇鶴安竟然娶了公主。我一聽,那不得了了,這不是我家小漁兒的夫君嗎?個S渣男竟然發達了就娶公主,我不跑S幾匹馬回去揍S他?


 


「我再想一下,小漁兒是什麼人?她眼裡可容不得一點背叛,說不定她心一狠就跟蘇鶴安和離了。那她一個人孤零零的怎麼辦嘛,當然要娘家人撐腰了。我就想著,大不了我帶你回村去,帶你去行走江湖。」


 


「但我沒想到……我來遲了……」阿秀哭得好傷心,「蘇鶴安果然不是好人!」


 


我手忙腳亂地想抱抱她,卻一遍遍地穿過她的身體,急得團團轉。


 


「不哭不哭,我沒事啦沒事啦。」我小聲地辯解,「蘇鶴安人挺好嘞,隻是運氣不太好,我也是。」


 


半生零落,永失所愛。


 


14


 


我一直知曉阿秀姐姐不是一個普通人,她送走李嘉宜的魂魄那日,隻有我們三人。


 


「嘉宜會去哪裡?」我問道。


 


「她會回家,她來的地方。」


 


李嘉宜牽著我的手:「我能把阿漁一起帶走嗎?」


 


「她跟你不一樣,你趕緊的,門快關了。」


 


「阿漁,如果你要去投胎,你記得去 21 世紀,去一個叫北京的地方。妹妹是當不成了,我爹媽都沒了,你要不來當我女兒,我回去我就找男人結婚去……啊……」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不提防被身後的漩渦吸走了:「你記得啊……」


 


李嘉宜走了,阿秀姐姐也走了。


 


我一直待在蘇鶴安身邊,從春日到夏末,從秋黃到冬雪。


 


我有時很好奇,為何親近之人都能看得見我,卻唯獨蘇鶴安用盡所有手段都看不到我。


 


可我知曉,他應該是知道我一直在他身旁的。


 


有時,他伏案忙於政務,會攤開一本話本在一旁,隔一會兒便伸手翻一頁。


 


我便知道,那是特地給我翻開的,他怕我無聊。


 


一年的時間,足夠他安定整個朝堂,將所有人和事排兵布陣一般調得井然有序。


 


少年進士,朝堂蟄伏,一朝名臣。


 


那個當初剛從漁村走出來立志為天地立心的少年,終於人人贊頌敬仰,俯仰無愧於天地。


 


蘇鶴安去見蕭婉禾時,我才知曉原來她還活著,她在詔獄最深處。


 


再見時的蕭婉禾形容枯槁,滿身髒汙,蜷縮在牆角處,還保留著一絲清醒。


 


「蘇……蘇鶴安……我求你了,你S了我,好不好?」她戴著鐵鏈叮叮當當地爬了過來。


 


她求過無數次,原以為這次也一樣。


 


卻沒想到,蘇鶴安開口:「你也該去S了。」


 


說著,他速度極快,大手掐著她的脖頸,幾乎瞬間,就將她的脖頸扭斷。


 


蘇鶴安似乎是專程來親手了解蕭婉禾的,S了她之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詔獄。


 


永寧二年夏,院子裡的海棠花開得極好。


 


蘇鶴安坐在海棠樹下,身旁放著一盤糕點。


 


我認得,那是我最喜歡的馬蹄糕。


 


他斂著眉,嘴角微勾地看著她,笑意溫和。


 


「終清」最後,他沒買到糕點, 我也未吃到。


 


今日,他終於將這糕點擺了出來, 我隱隱有預感,我大約要走了。


 


我伸手撫過那些糕點, 笑眯眯地看著他:「你吃一塊,就當我吃到了, 好嗎?」


 


蘇鶴安眼眸溫潤, 低著頭看落花, 從盤中拿出一塊糕點,慢慢地吃著。


 


「施主,該上路了。」我的耳邊又響起了玄空法師的聲音。


 


這一次, 他是要我離去。


 


我一直不明白,為何我S後能留有一縷魂魄。


 


直到那日我才知道, 那是蘇鶴安的愛意和執念,將我生拉硬拽地留在了人世間。


 


這也是為什麼阿秀能看到我, 他卻窮極一切也看不到我。


 


因為他所有的執念,都用來留住我,再也沒有多餘的力氣。


 


那日,玄空法師嘆氣:「你總不能一直這樣拽著她在身旁, 她現在終日遊蕩,你難道忍心她伴著你, 成為一個孤魂野鬼?」


 


蘇鶴安沉默著, 沒有開口說話。


 


我蹲在地上, 目光從蘇鶴安的臉上一寸寸地滑過, 仔仔細細地描摹著他的五官, 像要將他的長相刻在生生世世的記憶裡。


 


「我走啦, 蘇鶴安。」我最後看了他一眼,輕聲道,「你要好好活著, 要長命百歲, 知道嗎?」


 


說出這話後,我的身體開始慢慢變得透明,一點點消散。


 


「阿漁。」蘇鶴安突然開口,啞聲問道, 「阿漁……可有記得穿鞋?」


 


他還惦記著, 那雙在棺材裡,無法穿上的繡花鞋。


 


我低頭看了看空蕩蕩的腳, 眼淚簌簌地往下落,帶著淚笑道:「穿了,阿漁記著呢, 鞋子好漂亮, 上頭綴著的珍珠閃閃發光呢。」


 


蘇鶴安自然聽不到, 他像是心有所感一樣,直直地看向我所在的方位。


 


他像是知道我在消散,眼尾通紅地看著我的身體一點點變得透明。


 


片刻後, 蘇鶴安終於意識到, 一直牽絆著的感應消失得徹底時。


 


他捂著心口,噴出了一口血。


 


阿漁不知道,那盤她最愛的馬蹄糕裡, 藏著世間最毒的藥。


 


蘇鶴安終究無法,在沒有阿漁的人世間長命百歲。


 


清風落了滿地海棠。


 


終不見,君獨活。


 


(完)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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