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夫人不是早被你害S了嗎?」蘇鶴安說,「我喚醒你,便是要你償命。」
「不是我!我沒有……」
「還敢撒謊!」
「安郎,安郎……我……錯……了,別,別S我,我……」
在她快要窒息而S的一瞬,蘇鶴安突然放開了她。
「S?」蘇鶴安嫌惡地擦著手,用力到慘白的手指都發了紅,「這樣的好事,豈會落在你頭上?」
蕭婉禾嘴唇發白,兩隻手緊緊地護著自己的脖子。
12
我跟著蘇鶴安走出了房門,一陣風吹來時,我又聞見了那股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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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蘇鶴安身上總是縈繞著一股陌生的香味,起初我以為是他換了燻香。
後來,我在他的桌案上見到了犀角香。
「生犀不敢燒,燃之有異香,沾衣帶,人能與鬼通。」
蘇鶴安連日來點著犀香,是為了這個傳言。
我跟在他身後,手心穿過了他的衣袖:「傻子,即便燃盡犀香,也是見不到鬼的。」
蘇鶴安突然停了下來,目光望向衣袖處,又平靜地往前走。
第二日,我便知道了蘇鶴安的目的。
他要的不僅僅是除掉一個蕭婉禾,他要連根拔起她身後所有支撐著她為非作歹草菅人命的權力。
首當其衝便是太子及其黨羽。
當今聖上雖問道不問政,可最忌諱的是有人在他未S時,覬覦皇位。
而太子公然在梁溪道設立行宮,宣揚天命,無人敢捅破時,聖上自然也無暇管顧。
蘇鶴安一黨謀劃多時,以七月十八梁溪道事變為起點,細揭太子黨在近十餘年時間如何搜刮民脂民膏,如何買官賣官,如何豢養幼童乃至府院底埋屍數百。
太子被逼至無路可退時,竟聯合內院宮妃擅自給聖上下毒。
而蘇鶴安順勢而為,偽造出了聖上中毒將亡的跡象。
「本宮是太子,是聖上親封的太子!是最名正言順的繼承者,誰敢阻攔本宮?」
「孽障!畜生!」被傳中毒無解的聖上怒發衝冠,一把抽過御劍,刺入太子心口。
我躲到了蘇鶴安身後,愣愣地看著太子S不瞑目的神情。
與此同時,握著長劍的聖上,突然面目猙獰地倒地。
所有人都猜錯了,聖上並非沒有中毒,隻是那毒非毒,隻要不發怒,便永遠不會毒發,一旦發怒,氣血攻心,無藥可救。
這是蘇鶴安的一石二鳥之計。
蕭婉禾的罪狀細數來,並不見得比太子少。
驕奢淫逸,草菅人命,斂財無度……
寧化十三年,嘉福公主命人當街打S一名十二歲少女,因其不慎髒汙公主鞋面。
寧化十四年,嘉福公主私自圈禁數十名幼女,用以結交朝中官員。
寧化十五年,嘉福公主因祈福所需,令數百名僧人無故枉S於火中。
種種罪狀,罄竹難書,民憤激昂。
蕭婉禾囚車遊街那一日,永順大道上擠滿了長安城的百姓。
「是我的娃娃,當年她打S的那個女孩子,是我的女兒!可我們無處申冤,這麼多年過去,天理昭昭,惡人終有天收!」
一位看起來四十多歲但滿頭白發的婦人無助地哭泣著,她狠了狠心,往囚車上扔了幾片爛菜葉。
「別看我……不是我……滾開……」蕭婉禾用寬大的袖子遮著臉,整個人蜷縮成一團。
從前她最要面子,最在意的便是她的尊貴地位和權勢。
張揚跋扈慣了的人,總以為這世間須得什麼都順她的意才行。
倘若不順她的意,那就會變得像阿漁一樣。
我嘆了一口氣,茶樓的蘇鶴安已經在這裡坐了許久了。
昏暗的房內,他靜靜地坐著,一動不動。蕭婉禾的囚車從樓下經過時,他也未曾動過一下。
他並不快樂,即便大仇得報。
13
聖上駕崩那日,傳位於年紀七歲的六皇子,並封蘇鶴安為攝政王。
遺詔一出,滿堂哗然,可無人敢追究真假。
六皇子繼位,改國號為永寧,其母蘇貴妃尊為太後,有垂簾聽政之權。
新帝登基僅三日,蘇鶴安便以強有力的手段,肅清朝野內外,頒布一系列政通人和之策。
小皇帝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相父,聿兒還小,可不可以慢慢學,好累。」
蘇鶴安停下腳步,低頭看著隻到自己大腿處的孩子,一腳深一腳淺地踩在積雪中。
即便S了無數人,他聲音仍舊一如既往的溫和:「皇上要快些學好如何做一個好皇帝,臣才能放心將一切交給皇上。」
小皇帝天真無邪:「不是還有相父在嗎?怎麼能把一切都扔給聿兒呢?」
蘇鶴安沒再說話,踩著積雪往前。
冬至那日,我突然發覺原本變得透明的雙手又變回了從前的樣子。
按理說,我應該會慢慢消失的,可我已經在蘇鶴安身邊待了大半年,一點消失的痕跡都沒有。
這日,我見到了一個意外的人。
「阿秀姐姐!」我蹦著跳了起來,差點蹦到天上去。
我都忘了自己是個鬼了,也忘了她看不見我。
「蘇鶴安我問你,阿漁呢?」阿秀身上很髒,像是趕了許久的路未曾歇息。
「她……」蘇鶴安任由她將劍抵在自己脖子上,無論如何也說不出那個字。
「我真想S了你!」阿秀紅著眼,將劍扔在地上。
她頭也不回地走了,我急忙跟著飄了出去。
眼看著要穿過她時,她突然開口:「你個傻子,跑那麼快幹嘛,我又不會跑。」
我驚訝地轉過身,開心道:「阿秀姐姐,你也能看見我?」
「你怎麼變成這副模樣?」她伸手想摸我的臉,「你早聽我的話不就好了?」
我笑了笑,不想讓她難過:「阿秀姐姐,你怎麼會突然來這兒?」
「我本來在好遠的地方行俠仗義,突然有一天聽說新科狀元郎蘇鶴安竟然娶了公主。我一聽,那不得了了,這不是我家小漁兒的夫君嗎?個S渣男竟然發達了就娶公主,我不跑S幾匹馬回去揍S他?
「我再想一下,小漁兒是什麼人?她眼裡可容不得一點背叛,說不定她心一狠就跟蘇鶴安和離了。那她一個人孤零零的怎麼辦嘛,當然要娘家人撐腰了。我就想著,大不了我帶你回村去,帶你去行走江湖。」
「但我沒想到……我來遲了……」阿秀哭得好傷心,「蘇鶴安果然不是好人!」
我手忙腳亂地想抱抱她,卻一遍遍地穿過她的身體,急得團團轉。
「不哭不哭,我沒事啦沒事啦。」我小聲地辯解,「蘇鶴安人挺好嘞,隻是運氣不太好,我也是。」
半生零落,永失所愛。
14
我一直知曉阿秀姐姐不是一個普通人,她送走李嘉宜的魂魄那日,隻有我們三人。
「嘉宜會去哪裡?」我問道。
「她會回家,她來的地方。」
李嘉宜牽著我的手:「我能把阿漁一起帶走嗎?」
「她跟你不一樣,你趕緊的,門快關了。」
「阿漁,如果你要去投胎,你記得去 21 世紀,去一個叫北京的地方。妹妹是當不成了,我爹媽都沒了,你要不來當我女兒,我回去我就找男人結婚去……啊……」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不提防被身後的漩渦吸走了:「你記得啊……」
李嘉宜走了,阿秀姐姐也走了。
我一直待在蘇鶴安身邊,從春日到夏末,從秋黃到冬雪。
我有時很好奇,為何親近之人都能看得見我,卻唯獨蘇鶴安用盡所有手段都看不到我。
可我知曉,他應該是知道我一直在他身旁的。
有時,他伏案忙於政務,會攤開一本話本在一旁,隔一會兒便伸手翻一頁。
我便知道,那是特地給我翻開的,他怕我無聊。
一年的時間,足夠他安定整個朝堂,將所有人和事排兵布陣一般調得井然有序。
少年進士,朝堂蟄伏,一朝名臣。
那個當初剛從漁村走出來立志為天地立心的少年,終於人人贊頌敬仰,俯仰無愧於天地。
蘇鶴安去見蕭婉禾時,我才知曉原來她還活著,她在詔獄最深處。
再見時的蕭婉禾形容枯槁,滿身髒汙,蜷縮在牆角處,還保留著一絲清醒。
「蘇……蘇鶴安……我求你了,你S了我,好不好?」她戴著鐵鏈叮叮當當地爬了過來。
她求過無數次,原以為這次也一樣。
卻沒想到,蘇鶴安開口:「你也該去S了。」
說著,他速度極快,大手掐著她的脖頸,幾乎瞬間,就將她的脖頸扭斷。
蘇鶴安似乎是專程來親手了解蕭婉禾的,S了她之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詔獄。
永寧二年夏,院子裡的海棠花開得極好。
蘇鶴安坐在海棠樹下,身旁放著一盤糕點。
我認得,那是我最喜歡的馬蹄糕。
他斂著眉,嘴角微勾地看著她,笑意溫和。
「終清」最後,他沒買到糕點, 我也未吃到。
今日,他終於將這糕點擺了出來, 我隱隱有預感,我大約要走了。
我伸手撫過那些糕點, 笑眯眯地看著他:「你吃一塊,就當我吃到了, 好嗎?」
蘇鶴安眼眸溫潤, 低著頭看落花, 從盤中拿出一塊糕點,慢慢地吃著。
「施主,該上路了。」我的耳邊又響起了玄空法師的聲音。
這一次, 他是要我離去。
我一直不明白,為何我S後能留有一縷魂魄。
直到那日我才知道, 那是蘇鶴安的愛意和執念,將我生拉硬拽地留在了人世間。
這也是為什麼阿秀能看到我, 他卻窮極一切也看不到我。
因為他所有的執念,都用來留住我,再也沒有多餘的力氣。
那日,玄空法師嘆氣:「你總不能一直這樣拽著她在身旁, 她現在終日遊蕩,你難道忍心她伴著你, 成為一個孤魂野鬼?」
蘇鶴安沉默著, 沒有開口說話。
我蹲在地上, 目光從蘇鶴安的臉上一寸寸地滑過, 仔仔細細地描摹著他的五官, 像要將他的長相刻在生生世世的記憶裡。
「我走啦, 蘇鶴安。」我最後看了他一眼,輕聲道,「你要好好活著, 要長命百歲, 知道嗎?」
說出這話後,我的身體開始慢慢變得透明,一點點消散。
「阿漁。」蘇鶴安突然開口,啞聲問道, 「阿漁……可有記得穿鞋?」
他還惦記著, 那雙在棺材裡,無法穿上的繡花鞋。
我低頭看了看空蕩蕩的腳, 眼淚簌簌地往下落,帶著淚笑道:「穿了,阿漁記著呢, 鞋子好漂亮, 上頭綴著的珍珠閃閃發光呢。」
蘇鶴安自然聽不到, 他像是心有所感一樣,直直地看向我所在的方位。
他像是知道我在消散,眼尾通紅地看著我的身體一點點變得透明。
片刻後, 蘇鶴安終於意識到, 一直牽絆著的感應消失得徹底時。
他捂著心口,噴出了一口血。
阿漁不知道,那盤她最愛的馬蹄糕裡, 藏著世間最毒的藥。
蘇鶴安終究無法,在沒有阿漁的人世間長命百歲。
清風落了滿地海棠。
終不見,君獨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