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與青雁一胞雙生。


 


一道納妃聖旨,卻讓父親犯了難。


 


世人皆知,裴邵有個心心念念的白月光,進宮者皆為她的替身。


 


嫁與他,算不上件好事。


 


迎親前夜,我下藥迷暈了妹妹,坐上了入宮的花轎。


 


後來,我苦心經營多年,終於坐穩了中宮之位。


 


而我的妹妹遠赴邊塞,徵戰沙場,成了名震塞外的女將軍。


 


沈家雙女一時之間風頭無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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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在這時,敵國提出以裴邵白月光一命換一城。


 


裴邵應了。


 


但我妹妹誓S不降。


 


1


 


「臣妾代翊城三千將士懇請陛下收回成命,如若不然,請陛下允我出徵。」


 


雪將黑透的天照得亮如白晝,御書房的大門依舊緊閉。


 


我咬了咬牙,準備起身出宮,門「吱呀」一聲開了,裴邵走了出來。


 


隻是他的話像淬了冰碴一樣:「皇後,你僭越了,孤的決定還用不著你來置喙。」


 


我捏了捏凍得麻木的雙腿,再次跪拜懇求:「臣妾定會將江姑娘安然無恙地帶回來,請陛下允臣出徵。」


 


裴邵居高臨下地盯了我許久,最後他問我有幾成勝算,我估摸著說了聲八成。


 


他卻一下怒了,抄起身邊人手裡的東西向我砸了過來:「沈蘭若你到底安的什麼心,區區八成勝算,便敢開口?一座城而已,沒了便沒了,來日再讓沈將軍拿回來就是。可要是婉寧沒了,孤要這天下何用?」


 


額頭滲出的血滴在了雪裡,我知道再跪我也得不到想要的結果,索性不再與裴邵廢話。


 


我回宮換上便裝,借著多年來培養的人手掩護出了宮。


 


但我還沒走到翊城,就得到了城破的消息,一並傳來的還有青雁的S訊。


 


原是青雁擔心我與父親為了替她收屍而落入敵人的陷阱,提前穿了被火油浸泡的衣衫,隨身帶著火折,臨S一刻將自己點燃了。


 


她屍骨無存。


 


我跌落馬下,內心悲愴。


 


我入宮多年恭順得了一個皇後之位,卻還是護不住家人,既如此,那我費盡心機裝了那麼久還有何意義?


 


2


 


我拭去淚水,揚起長鞭,踏馬回宮。


 


裴邵,你說沒了江婉寧,這天下你就不要了,既然這樣,那便贈予我吧。


 


我前腳剛進坤寧宮的門,後腳裴邵就氣衝衝地來了,我立即跪下請罪,將他責備的話都堵在了口中。


 


裴邵瞬間啞了火,一身火氣沒地撒,心不甘情不願地禁了我的足:「這些時日,皇後就好好地留在坤寧宮反省吧。」


 


他一走,檀月立即拿了皮墊,扶著我躺了上去。


 


在雪中跪了一日,又連著騎了幾日的馬,我這腿腹已是酸脹難忍。


 


檀月心疼地為我揉著:「娘娘,日後你定要當心些,若是落下病根,每逢陰冷天,風就會順著骨頭縫往裡鑽,那可是揪心的疼。」


 


我知道那種病叫老寒腿,檀月的阿娘就是得了這種病,她阿娘因婆母立規矩在冰天雪地裡跪了兩個時辰,後來又因為沒有好生將養,一日不歇地伺候家中老少,慢慢地就落了病根。


 


檀月跟著我做了女官後,她阿娘在家裡才好過了起來。


 


我多日奔波,沒睡過一天的安穩覺,檀月捏著捏著,困意便席卷了上來。


 


半夢半醒之際,宮門外的爭吵鬧醒了我。


 


細細地聽來,道是內務府克扣了我的炭火,檀星發現數目不對,與之理論,雙方皆不肯讓步,這才吵了起來。


 


宮裡的人慣愛捧高踩低,如今不過是見著江婉寧快回來了,而我已是個失寵之人,有些人的心思就越發活絡起來。


 


隻是可惜他們站得不夠高,自然看得也不夠遠。


 


今日我便要讓他們知道。


 


我,他們永遠也踩不起。


 


3


 


「敢問李公公,宮中規定皇後冬季每日享紅蘿炭二十斤和黑炭六十斤,而今日公公隻送來了紅蘿炭十斤和黑炭四十斤,是與不是?」


 


「娘娘說得不錯,若擱往常是該這樣的份例,隻是如今江姑娘要回來了,奴才們......」


 


所言不錯便好,我冷聲地打斷了他的話:「檀星,給本宮打,生S不計。」


 


檀星天生蠻力,又曾隨我出徵,她手勁大得很,李公公很快就鼻青臉腫,那樣子就像S豬宴上的豬頭。


 


檀月擔心檀星手疼,抓起宮人灑掃用的掃帚遞了過去,幾棒下去,李公公沒了聲息,倒在了雪裡。


 


隨李公公而來的小太監都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他們想不明白往日裡對誰都和和氣氣的皇後娘娘為何一夕之間變了模樣。


 


我將擦手的白帕扔在了李公公的臉上,睥了他們一眼:「送回去吧。」


 


得了我的話,他們火速地從地上爬起,拽著李公公的腿逃命似的離開了,腳印深深淺淺,開出了一路嫣紅的花。


 


紅燦燦的,瞧著喜慶。


 


可惜偏偏總是有人煞風景,內務府的人沒走多久,裴邵便一腳踹開了坤寧宮的大門。


 


「沈蘭若,你個毒婦!內務府不過想多留幾車炭火給婉寧備用,你就這般要打要S,你到底想幹什麼?」


 


裴邵沒問清楚緣由,一來就急著往我身上扣帽子,毒婦之名輕則休妻,重則是要下詔獄的,如此可見,他真的為了那位佳人用心良苦。


 


我輕輕地放下手中的茶碗,規規矩矩地給裴邵行了個禮。


 


4


 


「陛下息怒,臣妾不敢妄擔毒婦之名。臣妾不過依宮規辦事,打S李公公是因他私自克扣妃嫔用度,至於陛下所說為婉寧姑娘備存炭火,臣妾鬥膽一問,難道北詔皇室已經落魄到這種地步了嗎?」


 


裴邵早就習慣了我在他面前恭順的模樣,一時被我嗆了聲,反應過來後更加怒不可遏:「你不過一個婦人,能懂什麼?南越虎視眈眈,北詔軍隊所耗巨大,眼下國庫空虛,後宮自該縮減開支。」


 


裴邵言下之意便是我不識大局,三言兩語就將錯歸到了我身上,可前年青雁軍餉拖了許久,最後還是我與父親從中斡旋,拿出了自家銀子才堪堪地補上。


 


今年他又輕易地舍了一座城,而攻打下一城需北詔百姓兩年的稅金。


 


如今他倒是想起國庫空虛了。


 


「敢問內務府可縮減了陛下的用度?」


 


「朕自是與爾等不同。」


 


他說得理當氣壯,曉是我已識清他的面目多年,可內心還是忍不住對他翻了個白眼,我清了清嗓子又問他:「那可縮減其他妃嫔用度?」


 


裴邵一噎,臉色有些漲紅,我內心譏笑,他的眼睛惡狠狠地瞪著我,似是在警告我適可而止。


 


可我偏不如他所願。


 


「既如此,李公公此舉便違反了宮規,臣妾既身居後位,就該行肅清宮闱之責,前朝事務繁忙,後宮瑣事便不勞陛下費心了。」


 


「沈蘭若!你,你當真以為朕不敢廢了你嗎?」


 


我沒應他的話,而是隨手拾起桌邊茶碗,遞給了他一盞:「陛下,真的敢嗎?」


 


若是五年前的沈蘭若,裴邵自是敢的。


 


可現在,他不能亦不敢。


 


他沒接,我卻已放了手,茶盞碎了,茶水濺了裴邵一身。


 


我與他在院中僵持了良久,到底是他耐不住冬日的寒涼,離開了坤寧宮。


 


我用指腹輕輕地摩擦著衣袍上的鳳凰祥紋,緩緩地笑了。


 


且不說青雁剛為國戰S,前朝已有不滿,加之我父鎮守嶺北匪患猖獗之處,而今他僅剩我一女。


 


單說誕下嫡長子和入宮多年的賢名,裴邵便不能輕易地廢後。


 


哪怕他再愛江婉寧。


 


也不能。


 


5


 


裴邵無法在身份上左右我,便想著法子惡心我,但他高估了自己。


 


他連夜命人將坤寧宮外的牡丹全拔了,換成了桃花,那是他娶我之時,為討我歡心所種,他曾用牡丹贊我國色芳華。


 


隻是他不知我喜的從不是牡丹,而是寒梅,於風雪中傲骨迎霜。


 


想來那些桃花也是命苦,攤上了裴邵這麼個人,非要在寒冬臘月移栽,又恰是上凍時節,怕是難以存活。


 


類似之事,他還做過許多,無非是想告知宮人他厭棄我了。


 


但眾人見識過李公公的下場,他們對我不敢半分怠慢。


 


裴邵自以為冷落了我,我便會傷心落淚,可殊不知我樂得清闲自在,日日在院中玩弄刀劍。


 


但卻苦了那些宮妃,原本按北詔規矩皇帝每月至少需宿在皇後宮中三日,如今我不侍寢,這些日子便平攤在了她們身上。


 


或許此事隔在先朝或他國妃子身上是件高興的事,但裴邵的妃子基本上都或多或少都是因為身上有江婉寧的影子而入宮,她們自始便知曉自己是替身。


 


她們怎會不膈應同床共枕之人在情動之時心裡念的卻是另外一個人?


 


況且皇後的位子我坐得很穩。


 


為此,不少宮妃老來找我訴苦。


 


在這期間,裴邵也來看過我,他眼底烏青,他還說若是我服個軟,他可以不計前嫌。


 


我嚇得忙說:「陛下近來面色不佳,應是縱欲過度,想來是擔心江姑娘入宮後就不能如此放肆,這才……」


 


我略微停頓,眼神在他身上掃了掃,又接著道:「為保龍體,臣妾還是不摻和此事了。」


 


裴邵罵罵咧咧地離開了。


 


6


 


時間一晃,就到了江婉寧入宮的日子。


 


宮中早早地掛起了紅綢,端的一派喜氣模樣,裴邵命我前去觀禮。


 


江婉寧給我敬茶時,一不小心打翻了茶盞,她白皙的雙手瞬間起了紅泡。


 


「皇後!」


 


裴邵厲聲呵斥了我,可我此時卻顧不得他,因為江婉寧剛趁亂塞給了我一封信。


 


信封上的字跡我再清楚不過。


 


我攥緊了拳,指甲狠狠地扣著手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陛下,臣妾昨夜著了涼,身子不適,先行告退了。」


 


說完,我便扶著檀月起身離開了,我從未覺得回坤寧宮的路這般漫長,回到寢宮,冷汗已經浸湿了我的褻衣。


 


將宮門落了鎖,我將自己獨自關在屋裡,盯著眼前的信一動不動。


 


青雁的S,我想過很多。


 


我始終想不明白青雁久經沙場,為何城門卻如此輕易失守?


 


此前,我心裡甚至還有一絲念想,青雁也許還活著,隻不過她偷偷地躲起來了,哪怕我知道這種可能微乎其微。


 


我看著信封上的「阿姊親啟」四個字,淚水模糊了眼眶。


 


我顫巍巍地打開了信封。


 


【阿姊,好久不見,甚是想念,近來可好?】熟悉的話語一瞬間有些恍惚。


 


【我有一個秘密,藏在心底,一直沒敢告訴你,其實那晚我聽到了你與阿爹的談話,我也早知你在酒中下藥了,我故意喝了。】


 


原來她都知道的。


 


花朝節迎花神之事落在了沈家,我作為嫡長女需獻舞請花神。


 


可不料獻舞的頭天晚上,我偶感風寒,全身虛脫無力。


 


7


 


青雁穿著舞衣,走到了我的面前:「阿姊,你好生休息,這舞我替你去跳,我們長得一樣,旁人瞧不出來的。」


 


花朝迎神,遊春撲蝶,挑菜踏青,圓滿落幕。


 


卸了妝容,青雁歡快地溜進了我的屋子:「阿姊放心,我定沒辱了你的名聲。」


 


「我哪有什麼名聲?」


 


話說到一半,我突然想起前些日子。


 


原本迎神納福之事本不會落在沈家,因沈家是武將門第,兒女皆善武,不擅文墨,尤其此代沈家雙女兇名在外。


 


但年初,青雁與人起了口舌之爭,話趕話,她脫口而出:「我家阿姊文武雙全,迎神舞有何難?我阿姊什麼舞都會。」


 


就這樣,迎神舞才落在了我身上。


 


青雁瞧我臉色微變,「哼唧」了幾聲:「看那群討人嫌的家伙以後還怎麼說沈家女隻會舞刀弄槍。」


 


我笑著點了點她的額頭:「你呀,此事已了就罷了。阿爹出徵在即,你我此番隨行,要做足準備才是,沙場上刀劍無眼,待我病好了,定是要與你比試一番的。」


 


青雁瞬間蔫了下去,癟了癟嘴:「阿姊,爹爹都說過你是天生將才,我怎麼比得過你嘛?」


 


「少來,你若用心學,不會比我差。」


 


我與青雁正嬉鬧著,外屋通傳父親回來了,有要事與我們相商。


 


書房裡,父親面色凝重。


 


我心頭一緊,問道:「父親,可是邊城生了什麼事端?」


 


父親擺了擺手,良久,他將事情告知了我們。


 


陛下要納我為妃,準確地說,是要納代我跳舞的青雁為妃。


 


我與青雁臉色俱是一白。


 


8


 


世人皆知,當今天子裴邵思慕昔日太傅之女江婉寧,自她六年前和親嫁往南越,裴邵便一蹶不振,封心鎖愛。


 


直到三年前先帝駕崩,先太子薨逝,裴邵登基,他開始收集江姑娘的各種周邊,將與她相似之人接二連三地納入後宮。


 


我與青雁長在邊陲,不常回京,更未曾親眼見過傳聞中的江姑娘,如今想來我二人容貌與她應有相似之處。


 


青雁跪了下去:「爹爹,我來嫁。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是我招惹了這禍事,我與阿姊長得一般無二,從今日起,我做沈蘭若,阿姊做沈青雁。」


 


她裝得很好,可我還是聽到了她聲音中的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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