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意識消彌的最後一刻,我聽到遠方有個少年郎愛意綿綿地在我耳邊說:「菀娘,待我金榜題名,便來娶你。」
19.
我又夢見那個噩夢了。
但這一次,我直接進入了夢裡。
夢中,我能真實地感受到火焰灼燒我肌膚的痛感。
四歲的幼弟被黑衣人拎起,一劍捅穿腹部。
長兄為護我離開,被萬箭穿身。
爹爹把我從S手手裡搶回,卻S在他們的亂刀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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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隨幼弟一起,S在同一個S手手裡。
祖父,祖母,長姐無不慘S在S手刀下。
剩下的三位哥哥與S手周旋。
可他們是專業的打手,哥哥們又豈是他們的對手呢。
我眼睜睜地看著所有人倒在我腳下,卻無力還手,因為有個黑衣男子壓著我的身子。
那天的月亮真圓,夜也好漫長。
不知有多少個黑影從我面前走過,我以為天亮以後,夢便能醒來。
可我等來的,卻是地獄修羅。
他們完整地剝下我的臉皮,把我拖進火海。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地獄裡爬出來,我隻知……
我、要、報、仇!
20.
我暈倒在公堂外,姐姐把我帶回宅子。
夢醒時,我崩潰地抓著姐姐的胳膊問:「我是誰?你又是誰,我長姐早就S了,我根本就不是趙如婉,你告訴我我是誰?我是誰?」
姐姐握緊我的手,泣不成聲:「我就是你的長姐,菀菀,我是長姐。」
她整張臉掩在我的手心,淚水一滴滴落在我掌心裡,身子抽搐,久久難以言語。
我抱著長姐痛哭,問她怎會變成如今的模樣。
姐姐告訴我,她S在那群S手手裡,再醒來時,便重生在了趙如燕身上。
她用趙如燕的身子回上陽村為家人收屍。
那天,裴盛剛好被縣令風光迎回,身邊帶著一個年輕漂亮的小姐。
姐姐認定裴盛高中後想毀掉與我的婚約,痛下S手,屠蘇家滿門。
她不敢再靠近上陽村,生怕暴露自己的身份,被裴盛滅口。
姐姐離開上陽村後,便去了京城,進入百花樓當花魁,攢下一點勢力。
一點一點收集裴盛的信息,打聽到裴盛現在的妻子白氏在尋求一個養顏秘方。
長姐懂得醫術,且醫術高超。
她為自己造勢。
百花樓花魁娘子容貌驚人,其血可養病駐顏。
長姐成功引起裴盛的注意,被裴盛帶入裴府,成為裴夫人的藥人。
一個人的血哪裡真的可以養顏駐容,姐姐不過是在血裡放了一些藥粉,讓裴夫人相信她的血有養病駐顏功效。
裴盛很快識破了長姐的秘密,綁架長姐,把她帶進一處宅院。
長姐以為裴盛會S了她,可裴盛卻帶她來我。
而我,那時候泡在缸裡。
21.
長姐得知我還活著,日日用藥養我身體,重塑我嚴重燒傷的肌膚,剝離了我痛苦的記憶,把我改名為趙如婉。
為我換上新的面容,注入新的記憶。
可我的恨意早已融進骨子裡。
哪怕我忘掉蘇家被滅門的記憶。
我還是會以別的方式發泄我的怨氣。
裴盛舍不得我自殘,便和姐姐密謀,以姐姐之S引我入裴府。
讓我親手為親人報仇。
我恨裴夫人,恨裴盛,恨所有傷害姐姐的人。
裴盛一直都看在眼裡。
他引導我,一步步擊垮裴夫人的身體。
又利用幻想,讓裴夫人以為自己S人了。
其實,裴夫人S的那十一個人,是自己撞裴夫人的刀口,自盡在裴夫人面前。
因為這十一個人都是被白家殘害到的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幸存者。
他們被裴盛所救,聽命於裴盛,甘願獻出自己的命,用自己的S制造一樁震驚朝野的S人案,在民間掀起一場無法掩蓋的浩劫,如此,聖上才能親聽堂審,重視此事。
白太後一黨再想遮掩此事也遮掩不住。
可裴夫人S人之事,並不能把白氏拖下水。
這時候,裴盛獻祭出自己。
22.
他把磨好的刀親自遞給我,讓我親手把白家犯罪賬本與證據交給官府,重擊S我蘇家滿門的白家人。
而裴盛為了融入白家黨,讓白太後與白閣老都信任他,同白閣老一起貪掉三年災情的賑災款。
他在本子裡記錄每一筆賬的來歷去向,數額驚人,從未想過給自己留一條生路。
可是阿盛,我倒希望你做一回負心漢,也不想看到你把蘇家的血仇背在身上。
太苦了!
23.
四月四日,是白家滿門和裴盛斬首的日子。
亦是我蘇家滿門被滅的忌日。
我穿著嫁衣,親手做了一籠裴盛最喜歡吃的梨花酥,帶上一壺酒,兩支紅燭,去刑場見裴盛。
行刑前,監斬官允我上刑臺給裴盛送行。
我走到裴盛面前。
上一次見他,蓬頭垢面。
這一次,他倒是把自己收拾得幹幹淨淨。
他看到我出現在邢臺,眼神慌亂:「菀娘,你怎麼來了?」
我拿出一塊梨花酥,笑著對裴盛說:「阿盛,有七年沒有吃我做的梨花酥了吧,快來嘗嘗吧。」
我家屋前就種有一棵梨樹。
阿盛喜歡挨著窗讀書寫字,桌前擺著我做的梨花酥。
他嘴硬,說我做的梨花酥酣甜。
每次都吃個精光。
不知這一次,合不合他口味?
24.
可是阿盛哭得跟孩子一樣,他一遍一遍地喚我「菀娘,菀娘」,問我「疼不疼。」
他大概知曉我已經憶起七年前蘇家被滅門的事。
記起那夜我被凌辱剝皮,「葬」於火海的記憶
他知我最怕疼!
我搖了搖頭,對阿盛說:「記不大清楚,但又記得一點點,你總嫌棄我廚藝不好。」
阿盛被我的話逗笑了。
他終於不哭了。
吃了一個梨花酥,我問他:「甜不甜?」
他說:「甜。」
他把我做的梨花酥都吃了,我怕他噎著,給他倒了一杯酒。
可他雙手被鐵鏈鎖著,無法接過我倒的酒。
我幫他端著酒杯,喂到他嘴邊。
我倆一人一杯,當作交杯酒了。
時辰到了,阿盛該上路了。
25.
我被趕下刑臺。
白若在行刑前,對我大罵:「蘇菀娘,我知道你就是蘇菀娘,你既然沒S,怎麼不敢陪著裴盛一起S,他對你痴心一片,為了幫你蘇家報仇,與我虛情假意騙得我好苦,你怎麼不去……」
「S」的字還沒說出來,白若同白家所有人,人頭落地。
蘇家大仇得報,天下受白家強權迫害的百姓得以見天日。
朝中勢力重新洗牌,皇帝擺脫白太後的操控,將太後囚於遊福庵,百年世家白氏一夜傾覆。
一人S,萬民生。
這世間再無人溫柔地喚我「菀娘」。
多希望,這隻是一場很長很的噩夢,夢醒來,阿盛和我的家人都還在我身邊。
對了,我還有長姐。
26.
白若S前問我,為何不去S。
我的命,是長姐和阿盛拿自己的前程與性命拼回來的。
我的命不屬於我一個人的,我得好好活著,幫阿盛收屍,帶他回家!
27.
裴盛的番外:
傻丫頭又在我墳前碎碎念,早上吃什麼,中午吃什麼,晚上吃什麼。
每次帶來祭拜我的東西,不是梨花酥,便是她新做的糕點。
我嘗過了, 酣甜。
但她同我說,知我不愛吃甜, 便沒有放糖,糖貴著呢, 舍不得放。
我輕輕一笑,倒是像極了她摳門到家的性子。
姐姐以為自己從此可以過上舒心的日子,相夫教子,裴夫人也能好好待她,可誰知……
「—沒」直到半個月後,她帶著一個人出現在我的墳前。
是皇上。
皇上看著我的墳墓, 嘆了一聲:「裴盛一直同朕說,他的家鄉綠水青山,屋前有一條小河, 將來告老還鄉, 希望回到這裡定居, 如今這副光景……」
我看他愁眉緊鎖, 替我惋惜。
其實, 我覺得這裡挺好的, 養老送終都是寶地。
隻是菀娘離開這半個月裡,我的墳就被上陽村村民掘得亂七八糟。
他們都罵我是大奸臣, S了就該丟棄亂葬崗,不該葬在這風水寶地。
如今菀娘回來了, 瞧著我墳前的慘景, 又哭了。
哭得很悽厲, 讓我有些不忍。
皇上命同行的內侍與侍衛把我墳修好,臨走的時候對菀娘說:「你給的東西,朕已經派三司審走訪民間查明,等朕的消息吧。」
菀娘開開心心地送走皇上, 回到我墳前跟我說:「阿盛,你別怕,我不會再讓人挖你墳,他們下次若敢再來,我就放狗咬他們。」
我頷首點頭,盡管菀娘看不見我也聽不到我的回應。
沒過多久,掘我墳的那群村民又來了。
不過, 這次他們不是帶鋤頭刨我墳。
他們帶了香燭元寶跪在我面前向我懺悔。
菀娘不知從誰人口中得知,我就是裴氏商行的大善人。
燕國三年災情,白家貪汙了數半賑災糧款, 我用商行名義填補被白家貪掉的窟窿, 向受災百姓無償捐款。
上陽村的百姓們, 曾受我恩惠,度過三年飢荒。
真相大白對我已無意義, 我隻想安安靜靜地待在我和菀娘的小家。
又過了一年,長姐扶著菀娘來看我。
菀娘近日頻頻咳血, 她同我說:「姐姐說我身體長期泡在藥水裡, 大損元氣, 怕是時日不多,阿盛,這恐怕是我最後一次來墳前看你, 以後我就不來了。」
我輕輕點頭,應了一聲好。
沒關系,我來接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