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抡圓了胳膊，痛快地甩了他一巴掌。
「啪！」
清晰的巴掌印出現在劉耀祖的左臉。
「你家的禮金？你是有多大臉？你他媽連煙錢都出不起！」
劉耀祖被我一巴掌打蒙，他還沒反應過來，我轉身往大門口走。
我要盡快出去，把手裡的東西存起來。
劉耀祖從背後扯著我：「蘇亦然，回來！」
我往後踉跄了一下，手裡的包包掉落在地上。
裝禮金的包包是敞口的，這一摔，裡面的東西撒了一地。
劉耀祖蹲下身子，快速把散落在地上的紅包攏在一起。
我衝進廚房，提著尖刀出來，抵在他的左肩。
「劉耀祖，你今天但凡從我手裡拿走一分錢，你或我，總要死一個。」
劉耀祖連眼神餘光都沒分給我，繼續撿地上的紅包。
他有恃無恐，我從來不舍得傷害他。
我手上用力，尖刀刺進他的左肩，有血珠冒出來。
劉耀祖一激靈，不可置信地抬頭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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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冷地看著他：「劉耀祖，今天這錢，我拿定了。」
戀愛三年，我連一句重話都沒對劉耀祖說過。
他顯然被嚇到，在刀尖和我冷淡的目光下，慢慢地退後兩步。
我把東西胡亂地扒拉進包裡，突然看到翻開的房產證上，赫然隻有劉耀祖自己的名字！
7
隻有劉耀祖，沒有我！
我出了 75% 的首付，負擔著每個月的月供，原來，這套房子，跟我沒有一毛錢的關系！
是劉耀祖的婚前財產！
生氣和委屈鋪天蓋地地淹沒了我，我的眼淚唰地流下來，顫抖著手拿著房產證，嘴唇哆嗦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小然，小然，你聽我解釋……」
「滾！！！」
我拿著刀，對著劉耀祖，一嗓子喊出來，才發現自己聲音嘶啞。
不想再多看他一眼，我拿著刀轉身朝門口走去。
花費了全部心血裝修的家，現在像極了一個隨時會吞噬我的牢籠。
劉耀祖在身後喊我：「小然，你不要我了嗎……」
走到門口，我突然想起，我媽過世前死活不舍得賣，要留給我傍身的金手镯，因為太貴重了，我單獨放在衣櫃的角落裡，忘記拿了。
但受到的打擊實在太多，我惡心連餘光都不想再看到劉耀祖，沒再回頭，徑直離開了家。
8
找酒店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我到銀行租了保險櫃，把東西包括現金，全部存進保險櫃裡。
辦理業務的時候，銀行大廳裡的人看著我，眼光奇奇怪怪，我心裡想著事，沒太理會。
辦好業務，走到銀行門口，保安大姐對著我看了又看，欲言又止。
看我不理她，大姐沒忍住，上前拉著我的手。
「姑娘，姐知道你受委屈了，但你老公都這樣求你了，日子還是要過的，回去吧。」
圍觀的大叔大媽大哥大姐們紛紛點頭。
我一頭霧水：「怎麼了？」
大姐把她的手機遞到我面前：「你看看，一個大男人，跪著哭，可憐的喲。」
大姐的抖音裡，劉耀祖跪在地上，對著鏡頭號啕大哭：「求求大家，看到我老婆，幫我勸勸她回家吧……」
「我媽不過是犯了一點小錯，我老婆把家裡值錢的東西全部帶走了，家裡一分錢都沒有了……」
「我媽愧疚得一晚上滴水未沾，眼巴巴地坐在沙發上看著門口，等我老婆回家。」
「她年紀大了，熬不住啊！」
「大家幫我找找我老婆吧……」
是劉耀祖的賬號，大姐把他賬號置頂的視頻也給我看了。
赫然是婚禮上我冷冷地問劉耀祖願不願意娶他媽為妻的那一段。
掐頭去尾，可真行。
「姑娘，你剛才存的，就是家裡值錢的東西吧？取出來，回家好好過日子吧。」
「你老公都當著全網給你跪下了，一個女人家，不要再拿捏了。」
「你怎麼能問出那麼大逆不道的話呢？」
旁邊的人七嘴八舌地勸我，我盯著視頻裡婆婆身上紅得耀眼的嫁衣，吞下喉嚨裡冒出來的腥甜。
既然這麼盼著我回去，我絕不辜負。
9
回公司請長假，上司痛快地批了假。
這些年為了掙錢，我是公司裡的拼命三郎，節假日幾乎從不休息，難啃的沒人願意接手的客戶，我全盤接收。
領導拍拍我的肩膀：「小蘇，等你回來，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向總部申請，送你到總部進修一段時間。」
千言萬語，我向上司鞠了一躬。
靠山山會倒，靠人人會跑。隻有自己的努力，永遠不會辜負自己。
我回到家，鍋冷灶冷，婆婆氣鼓鼓地坐在沙發上，劉耀祖耷拉著臉，拿著手機在點外賣。
看到我，劉耀祖眼前一亮，他扔下手機，跑過來拉著我的手撒嬌。
「小然，我餓了，我想吃你做的炸醬面。」
婆婆坐在沙發上冷哼道：「做了飯去把衣服洗了。我們倆的喜服，不能機洗，要手搓。」
我兩手一攤：「愛吃不吃，愛洗不洗。」
拿出手機，我在遠離婆婆那端的沙發坐下，面無表情地打開抖音。
第一條視頻，就是劉耀祖跪著哭求我回家。
劉耀祖的臉紅一陣白一陣，他過來想牽我的手，我嫌棄地轉過另一邊，躲開了。
「小然，你以前從來不刷抖音的。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我放下手機看他，鄭重其事地說道：「劉耀祖，我失業了。」
「以後，我們家所有的開支，靠你了。」
10
從這一天開始，我每天在家裡，睡到自然醒，不搞衛生不做飯，有人煮就自覺上臺吃，沒人煮就點自己份的外賣。
母子倆一開始還不相信我真的失業，直到我在家睡了十天，劉耀祖坐不住了。
這天傍晚，我睡眼惺忪地醒來，劉耀祖做好了一大桌子菜，婆婆板著臉坐在餐桌前，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劉耀祖殷勤地給我盛湯，端給我。
我也不客氣，低頭呼呼喝湯。
婆婆終於忍不住，一拍桌子。
「這是娶了個什麼祖宗回來！不上班不掙錢不做家務！天天往死裡睡！」
我掀起眼皮看她。
「哦，那我明天起來活動活動。」
「媽，你的嫁衣呢，真好看，借我穿下樓溜達溜達。」
婆婆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扔，伸手來扯我的頭發。
我抬起手，筷子用力朝她手背敲下去。
一道紅痕從她的手背冒出來。
婆婆疼得嘶哈一下縮回手。
眼看我們倆的矛盾一觸即發，劉耀祖趕緊抱著他媽哄：「媽媽不氣，媽媽不氣。」
婆婆伸出手，遞到劉耀祖面前。
劉耀祖捧著婆婆的手，「呼呼」地呼了兩口氣。
「不疼了，不疼了。」
看得我直犯惡心，把筷子隨手扔在桌子上，往湯裡吐了口口水。
「呸！」
惡心我，不給我吃飯，那就大家都別吃了。
婆婆想發作，劉耀祖不斷朝她使眼色。
她傲嬌地撇開臉不說話了。
終於哄好了他媽，劉耀祖巴巴地重新給我換了碗筷。
我沒接，示意他有話直說。
「小然，馬上要交房貸了……」
「哦。」
看我不搭他的話，劉耀祖觀察著我的臉色，試探著問我：「小然，房貸……」
「我沒錢。」
婆婆陰陽怪氣地說道：「沒錢當初買什麼房子。」
「好啊，那我明天就把房子掛出去賣了！」
劉耀祖急了，大聲說道：「你憑什麼賣我的房子！」
捏著湯勺的手指突然收緊，我抬頭看著劉耀祖，一字一句地問：「誰的房子？」
婆婆的聲音比劉耀祖還大：「我兒子的！」
「找到你這麼個願意倒貼的，是我兒子的本事。」
「房子，當然是我兒子的了。」
我點點頭。
「哦，那誰的房子，就誰供，這不是天經地義嗎？」
11
劉耀祖還是沒能從我手裡拿到錢。
離扣房貸的日子越來越近，劉耀祖肉眼可見地煩躁起來。
晚上他三番四次地靠過來想親熱，借此拉近我和他之間的關系。每次我都故意弄出特別大的聲響，前戲還沒開始，婆婆便會來敲門。
頭疼肚子疼眼睛疼頭發絲兒疼，全身的器官排隊疼。
三番四次救我於水火。
終於，房貸逾期了！
劉耀祖每天被催款電話轟炸，回到家就板著臉一聲不吭，連他最親愛的媽媽都不搭理了。
我每天趁他洗澡，偷偷打開他的抖音，搜索「借錢」「貸款平臺」，循環播放。
終於把他的手機刷成了貸款小廣告播放器。
打開所有的軟件，都有網貸廣告。
我不信他不上鉤。
又一輪電話轟炸後，劉耀祖終於忍不住了，在某個深夜，第一次在某平臺借了網貸。
潘多拉的盒子就此打開。
他體會過不勞而獲的感覺，便再也回不到從前。
手裡有了錢，劉耀祖的生活水平明顯提升了幾個等級。
以前隻敢站在櫥窗外看看的高奢品牌衣服鞋子包包，出現在劉耀祖的身上。
他甚至買了一塊勞力士綠水鬼，每天戴著招搖過市，給他賺足了面子。
婆婆每天都有很多快遞，有些堆在牆角，連開都不開。
她的脖子上，手上，戴上了曾經眼巴巴羨慕別人的金首飾。
我冷眼看著母子倆在物欲的誘惑下越走越遠。
快了，快了，離收網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12
終於，劉耀祖貸遍了所有的平臺，他以貸還貸的日子走到了盡頭。
他再也貸不出一分錢了。
催收電話打爆了他的手機，也打爆了我的手機。
催收無果後，暴力催收機構像瘋了一樣，在工作日瘋狂騷擾劉耀祖公司的所有座機，嚴重影響了公司的正常運轉。
劉耀祖被開除了。
劉耀祖用他昂貴的包包抱著他的私人用品，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小然，怎麼辦，怎麼辦，你出去找工作，好不好！」
我忍著笑，瘋狂點頭：「好，我今晚就投簡歷。你別急，沒事的。」
劉耀祖感動地拉著我的手：「老婆，關鍵時候，還是你最靠譜。」
我握著他的手，淚眼婆娑：「老公，我是孤兒，我隻有你啊。」
婆婆抱著大大小小一堆快遞盒子，哼著歌進門。
看到劉耀祖正深情款款地拉著我的手，婆婆的臉色馬上變了，她把手裡的快遞一扔，快步走過來，掰開我倆的手。
「蘇亦然，滾去做飯，我餓了。」
「兒子，我跟你說，你不能對老婆太好了。要先打一巴掌，再給顆甜棗。」
劉耀祖低著頭，脖子上的青筋直冒。
他在拼命忍耐著。
我笑了，傾身抱著劉耀祖：「沒事的，我們一起面對，沒有什麼難關過不去的。」
劉耀祖把頭埋在我懷裡，哽咽了。
婆婆暴跳如雷，一把薅住我的頭發，把我扯開。
我吃痛，松開手，頭皮處傳來的痛使我眼角滲出生理性的眼淚。
劉耀祖咬著後槽牙，克制地叫他媽把我放開。
婆婆得意揚揚地說：「放開她可以，給我兩萬塊，我昨天看中一個金镯子。」
劉耀祖垂下眼皮：「媽，我沒有錢了。」
婆婆大手一揮：「再去借！」
劉耀祖突然崩潰了，衝著他媽大聲喊道：「沒錢了！借不出了！我被辭退了！房貸逾期了！房子馬上要被收走了！」
「你滿意了嗎！你滿意了嗎！」
婆婆縮了縮脖子，嘟囔道：「可是她們都有大金镯子，隻有我的是小的。」
說著說著，婆婆委屈的眼淚滴滴答答地掉下來。
這一回，劉耀祖沉默地坐在沙發上，沒再像往常一樣，抱著婆婆哄。
我開心極了。
堅若磐石的母子情，等待你們的，還有更大的考驗。
13
上司給我打來電話，告訴我總公司充分考慮了她的推薦，同意我到巴黎總部進修，為期兩年，半年後出發。
「小蘇啊，按照往年的慣例，總部進修，有 10% 的人可以留在總部。很好的機會，希望你可以抓住。」
「你可以再申請休假 6 個月，這次是無薪的。6 個月後，直接到總部報到。」
我看著眼前的一地狼藉，深吸一口氣，點點頭：「季總，謝謝，我會努力的。」
掛了電話，我很想很想，穿越回到幾年前，抱抱那個白天跑客戶晚上寫方案，再苦再難都沒有放棄的自己。
謝謝自己的一路堅持，在這個死局裡，硬生生劈出另一條路。
劉耀祖早出晚歸，不知道他從哪裡搞來的錢，又堅持了兩個月，家裡的一應開銷，婆婆的吃喝玩樂，都維持著原來的水平。
兩個月後，他終於堅持不住，試探著問我：「老婆，你還沒找到工作嗎？」
我搖搖頭：「大環境太差了，別說匹配原來的薪資，連 1/3 都沒有。」
「小然，你能不能想想辦法去借點錢，銀行要收走我們的房子了。」
我這才知道，劉耀祖的房貸已經斷了幾個月，銀行給他下了最後通牒。
我手足無措：「怎麼會這樣，耀祖，怎麼會這樣！」
「我是孤兒。我借不到錢啊……」
「耀祖，怎麼辦啊，不能讓媽媽流落街頭啊。」
「媽媽年紀大了，她熬不住的……」
劉耀祖沉默了很久，最後把心一橫。
「小然，剩下最後一個辦法保住我們的房子了。」
「我們假離婚，我把房子過戶給你。」
「我欠的債太多了，房子放在我名下，一定會被銀行收走。」
「沒有別的辦法了，我不能讓媽媽在這個年紀居無定所。」
「但是房子過戶給你的事，不給讓媽媽知道。」
我條件反射地去捂他的嘴，哭得梨花帶雨。
「不，我不離婚！說什麼我都不離婚！」
「老公，我沒有親人，離婚了我怎麼辦！」
劉耀祖緊緊抱著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