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在婚禮上大吵大鬧,要和我老公一起走紅毯。
「誰都不能搶走我兒子!」
「他是我生的,他就應該跟我一起走紅毯!」
老公抱著婆婆吼道:「我媽這輩子不容易,就這麼點小事,你就讓讓她。」
他倆的中式喜服,顯得我的西式婚紗格外多餘。
我轉身拿起話筒:「劉耀祖,你願意娶你媽為妻嗎?」
1
婚禮儀式馬上開始,後臺亂成一團。
離吉時還有 20 分鍾,劉耀祖脫下黑色西裝,換上中式喜服。
婆婆周玉桂穿著大紅的嫁衣,挽著我老公的手,站在禮廳門口。
「我是長輩,要走前面。」
「兒子,等下你要先親吻我喲。」
我目瞪口呆,轉頭問劉耀祖:
「你們商量好的?你他媽還準備了中式喜服?」
劉耀祖左顧右盼,不敢看我。
婆婆昂著頭,大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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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商量好的!三個月前開始訂喜服!」
「誰都不能搶走我兒子!」
「他是我生的,他就應該跟我一起走紅毯!」
「瞧瞧你那破婚紗,晦氣!」
我忍不了一點,撸起袖子就想上前把她的嫁衣扒下來。
剛剛還一聲不吭的劉耀祖,死死拖住我:「小然,不能忤逆長輩。」
我氣紅了眼,反手給他一巴掌。
婆婆氣得脖子上青筋直冒,但我比她高一個頭,她不敢過來跟我動手。
我仔細打量著婆婆。
她的嫁衣做工精細,刺繡栩栩如生,把她走樣的身材也襯託得玲瓏有致。
而我穿的,是拍婚紗照時照相館贈送的婚紗,不合身的地方,我自己一針一線地改過。
省下錢來,給老公劉耀祖買了一套四位數的西裝。
那時候,劉耀祖摸著西裝,感動地抱著我,說娶到我是他這輩子最大的福氣。
轉身就跟他媽一起定制中式喜服。
我穿著廉價的白色婚紗,站在喜慶的兩人旁邊,格外多餘。
我委屈得眼眶發紅。
「劉耀祖,我工資比你高,為了陪你攢錢買車買房,一分錢掰開兩半花。」
「你就是這麼對我的?」
「為了省下紅包錢,我連伴娘都沒有!今天的妝是我自己照著網上的教程學的!」
「你告訴我,你倆的喜服花了多少錢?」
劉耀祖低著頭不說話。
我大聲吼他:「你他媽倒是說啊!!!」
看到我吼劉耀祖,婆婆不樂意了。
她上前兩步,手指幾乎要戳到我的鼻子。
「說就說!一萬五!」
「你也配跟我比?」
「你就隻配穿免費的!」
我的腦子一陣一陣地發暈,扶著旁邊的柱子,勉強站穩。
「劉耀祖,你哪來的錢?」
「買房買車裝修結婚,咱倆一毛錢都沒有了。你哪來的錢?!」
劉耀祖死豬不怕開水燙,低著頭一聲不吭。
我隨手抄起旁邊裝飾的花瓶就要砸他。
他嚇一跳,脫口而出:
「你的三金是水貨,省下的錢用來買喜服了。」
我眼前一黑,一屁股跌坐在地毯上。
婆婆笑臉盈盈地走到劉耀祖身旁,挽著他的手,輕輕撫摸他的手背。
「兒子,我永遠愛你。」
劉耀祖笑得滿臉幸福:「我也愛你,媽媽。」
2
司儀過來,提醒吉時快到了,讓新人做好準備。
婆婆靠在劉耀祖的肩頭,兩人手挽著手一起往前走。
我爬起來坐在沙發上,冷冷看著母子倆勾在一起的背影,不言不語。
走到禮廳門口,劉耀祖才發現我沒有跟上。
他皺著眉回頭看我:
「小然,你鬧鬧脾氣,平時我可以忍你。但現在,你最好把你的脾氣收一收。」
「嫁入劉家,就要守劉家的規矩。」
我笑得眼眶泛紅:「今天是你和你媽的婚禮,跟我有什麼關系?」
劉耀祖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他把手從婆婆臂彎裡抽出來,試圖過來拉我。
婆婆馬上緊緊抱住他的手。
「兒子,你不能被她拿捏了。」
「反正證領了,禮金也收了,她參不參加婚禮,都是你老婆,跑不掉。」
「有個詞,叫服從性測試。媽懂。」
我看著婆婆胸前二兩肉在劉耀祖的手臂上擠變形,一陣生理性的反胃往上湧。
所託非人的悲涼緊緊包裹著我,讓我喘不上氣。
劉耀祖使勁朝我使眼色,我視而不見。
我雖然是孤兒,但不能讓人這樣作踐。
司儀不斷催促,吉時已到,耽誤不得。
劉耀祖沒辦法,他掙脫婆婆的手,過來扯我。
「蘇亦然,你能不能懂點事。」
「再鬧下去,這個婚,不結了!」
我穿著尖頭細跟的高跟鞋,一腳踹在他的膝蓋上,他吃痛,單膝跪在我面前。
「懂事?什麼叫懂事?委屈自己遷就你們發神經,就叫懂事了?」
婆婆「嗷」一聲衝過來,揚起手想糊我巴掌。
我四平八穩地坐在沙發上,俯視著劉耀祖。
「劉耀祖,這個婚禮,還辦不辦,現在你說了不算。」
「你的領導同事都在外面坐著,你自己想清楚。」
劉耀祖手腳並用彈起來,攔腰抱住他媽。
他抱著她,輕撫她的後背,親吻她的頭發,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想讓她先消停。
他媽不樂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號啕大哭。
「老頭子,你咋走得這麼早,我的命咋這麼苦啊!」
「兒子娶了媳婦忘了娘,我下半輩子可怎麼過啊!」
3
我好笑地看著劉耀祖被他媽架在火上烤。
劉耀祖的臉漲得通紅,他左看看右看看,撲通一聲給他媽跪下了。
「媽媽,求求您了,我熬了那麼多年,求爺爺告奶奶,終於可以升職,現在大領導都在外面坐著,您別為難我。」
「今晚讓蘇亦然在客廳跪一晚上給您賠罪。」
婆婆斜著眼睛看我一眼,慢騰騰讓出位置。
劉耀祖賠著笑臉朝我伸出手。
「小然,你和媽媽,是我最愛的女人。我們一起好好生活。」
我的腦海裡突然跳出「齊人之福」幾個字,好荒謬。
快速盤算著這些年和劉耀祖共同購買的房子車子,給他轉過的大額轉賬。
一遍遍告誡自己,不要衝動,不要衝動。
一招不慎,人財兩空。
我扶著劉耀祖的手,拿捏著姿態站起來。
路過婆婆身邊時,故意腳下一崴,摔倒在劉耀祖懷裡。
「老公,疼,要呼呼……」
劉耀祖看著我,後槽牙咬得咯咯響。
「蘇亦然!」
我抬眼,咧開嘴笑。
「嗯?老公?怎麼了?」
劉耀祖咬著牙蹲下身給我揉腳踝。
我趴在他肩膀上,眯著眼,舒服地哼出聲。
婆婆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眼裡的妒火幾乎要燒起來。
眼看她的怒氣值要達到頂峰,我才拍拍劉耀祖的肩膀。
「可以了呢,謝謝老公,我老公是天底下最好的老公。」
挽著劉耀祖的手臂往前走,我發現,婆婆不見了。
4
劉耀祖從後臺走上舞臺等我,我一個人站在禮廳門口,全身發寒。
我是孤兒,和劉耀祖自由戀愛三年,他對我好得無可挑剔。
我毫無保留地淪陷,房子車子都是婚前我們一起攢錢買的,我不在乎他有沒有準備好婚房,我願意陪他一起吃苦,一起幸福。
婚禮簡單到簡陋,隻有五桌人,酒水也非常普通。
我相信一家人同心,日子一定會好起來的。
沒想到,同心的始終隻有他們母子倆。
我永遠是個外人。
「3,2,1……」
大門打開,手持禮炮筒「砰砰砰」的聲音響起,漫天禮花飛舞。
「今天你要嫁給我」的 BGM 聲中,親戚朋友們紛紛起立鼓掌。
我提起裙擺,剛走出兩步,身後響起婆婆尖厲的哭聲。
BGM 戛然而止。
我回頭,婆婆抱著公公的靈牌,一步一晃地走進來。
滿臉悲愴,雙眼紅腫,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親友們不明所以,噤了聲,目光在我們三人之間來往打轉。
她越過我的時候,狠狠剜了我一眼,眼神惡毒,仿佛恨不得生吞了我。
婆婆走到舞臺中央,跌坐在地,抱著靈牌,哭得幾近暈厥。
「老頭子啊,兒子今天結婚了。我帶你來看一眼。」
「他結婚了,他不要媽媽了,我很快就可以下去陪你了。」
鋪天蓋地的議論聲嗡嗡嗡,劉耀祖的臉紅到脖子根。
親媽穿著嫁衣抱著靈牌在兒子婚禮上哭喪,這場面,別說沒見過,正常人想都不敢想。
大紅的喜服配著黝黑的靈牌,說不出的瘆人。
看著他媽哭成這個樣子,劉耀祖的眼眶也紅紅的。
他心疼了。
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把他媽摟在懷裡,劉耀祖紅著眼看我。
「蘇亦然,她是我親媽,你就這麼容不下她嗎?」
「她隻不過想穿著喜服和我一起走紅毯,這要求很過分嗎?」
「她生我養我,我這輩子都是她的。」
「我們結婚,你把我從她身邊搶走了啊!」
「我媽這輩子不容易。就這麼點小事,你就讓讓她怎麼了!」
劉耀祖身上別著麥克風,他的話通過音響,響徹全場。
婆婆癱在劉耀祖懷裡,摟著劉耀祖的脖子,哭得梨花帶雨。
劉耀祖緊緊抱著她,不斷親吻她的臉,柔聲安撫她的情緒。
賓客們被驚掉下巴,八面玲瓏的主持人都接不上話,現場詭異地安靜下來。
我笑了,緩步上前,接過主持人手裡的話筒,微笑地問道:
「劉耀祖先生,你是否願意娶你的媽媽為妻?無論疾病還是健康,無論貧窮還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愛她,照顧她,尊重她,接納她,永遠對她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
「你願意嗎?」
5
全場哄堂大笑,很多人拿著手機,懟著劉耀祖的臉拍。
劉耀祖的領導坐在主桌,臉色陰沉。
他求爺爺告奶奶才換來的升職,考核程序走到一半,生殺大權握在這位領導手裡。
劉耀祖終於意識到他犯了什麼蠢,臉色慘白,冷汗從鬢角滴下。
他想起身,婆婆緊緊抱著他不撒手。
繼續蹲在地上,周圍的手機已經快貼到他臉上。
他動彈不得,慘白著臉,求助地看著我。
「小然……然然……」
我視而不見,拿著話筒,眼淚啪啪地掉,抽泣著,不敢放聲大哭。
「求大家幫我評評理吧。」
「婆婆和我老公的喜服是配套的,三個月前開始定做,花了一萬五。我的婚紗,是拍婚紗照時,照相館免費贈送的。」
「我婆婆說,我老公是她生的,就應該要和她一起走紅毯。」
「我的三金是水貨,我老公克扣出錢買了他倆的喜服。」
我紅腫著眼看他,手裡的話筒一直沒有放下來。
「劉耀祖,就因為我是孤兒,沒有娘家人,你就能這樣作踐我嗎?」
我的眼淚越掉越兇,周圍的議論聲越來越大聲。
婆婆終於察覺不對,她沒什麼腦子,從劉耀祖懷裡起身,衝到我面前,揚手扇了我一巴掌。
「嘴那麼臭,我打不死你!」
話筒哐當一聲掉在地上,我順勢摔倒在地,紅腫的半邊臉對著主桌的方向,垂著眼,默默掉眼淚。
劉耀祖的領導終於看不下去,起身冷冷地看一眼劉耀祖,拂袖而去。
兩分鍾後,劉耀祖的電話響起,他接了電話後,兩腳一軟,跪在舞臺上。
「媽媽,我的升職,被搞砸了……」
6
現場雞飛狗跳,我悄然離場,回到後臺,拿走裝滿禮金的包包,開著我的五菱新能源小車車離開酒店。
我沒有娘家,不能從婚房出嫁,婚禮前在酒店住了三天。
進了家門,我來不及把車鑰匙放下,三步並作兩步走進主臥,把放在衣櫃裡的三金、房產證、現金,全部塞進包裡。
轉身要走的時候,視線餘光掠過主臥的大床,床上散落著一套薄如蟬翼的女式睡衣!
血「嗡」一下衝到腦子裡,我眼前發黑,跌坐在床上,馬上厭惡地跳起來。
這是婆婆的睡衣,我幫她領的快遞。
我住酒店這幾天,母子倆,同床共枕?
雞皮疙瘩瞬間爬滿全身。
來不及惡心,門口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
我趕緊扯起一件外套,蓋住手裡的包包。
回來的人是劉耀祖。
他看起來非常生氣。
「蘇亦然,你是不是把禮金拿走了?!」
「馬上把錢給我,媽還在酒店,等著這筆錢付尾款。」
我點頭:「對,我拿了。」
劉耀祖逼近我:「蘇亦然,這是我家的禮金,你憑什麼拿?」
他一靠近,我全身的細胞都在叫囂著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