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別生氣,當個擋箭牌而已。」
自習課,我鬧肚子不小心衝進了男廁,聽見程雨夜和江停碌聊天:「昨天你表白小鳥什麼意思啊?」
小鳥是程雨夜給我起的外號,我真想將垃圾桶扣他頭上。
江停碌聲音很淡,有點啞:「怎麼了?」
「還怎麼了,人家校花跟你表白,你表白你妹,你瘋了吧。」
江停碌緩緩地吐了口氣,變態的語氣:「逗一下而已,你不覺得看她生氣很好玩嗎?」
程雨夜剛罵了句,突然聽見「砰」的一聲巨響,廁所隔間門被踹掉砸在地板上,我陰著臉從裡面走出來。
在兩人震驚的目光下跑出了男廁,拿出手機打電話給副校長:「報告老師,教學樓四層廁所,江停碌和程雨夜在抽煙。」
跑出很遠,我還能聽見程雨夜撕破喉嚨的叫聲。
「陳鳶,你他媽跑男廁所幹嗎?!」
15
下午暴雨,學校提前放了學。
我回到小姨家,保姆說小姨和小姨夫回老家了,我準備收拾書包回自己家。
江停碌突然出現:「你要去哪兒?」
我懶得理他,低著頭往出走。
他拉住我:「你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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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甩開他抬頭盯著他深色的眸子想試圖看出點什麼,可是一點都看不出來。
江停碌想什麼,我不知道。
我懶得去猜去糾正,他就是喜歡玩弄別人的人。
「我要回家。」
「你現在回不去。」
我用力推著他,但他的手就像鐵一般,根本弄不開。
僵持中,外面開始狂風大作,烏雲壓得很低,隨時要下起暴雨。
我泄氣地放下掙扎,江停碌也放開了手。
我扔下書包轉身躺到床上,突然想起他還在門口,爬起來咚咚咚走過去關上門,反鎖,回到了床上。
晚飯也沒去吃,我蒙在被裡聽著雷聲。
我很怕這種暴雨天,害怕滾在雲層裡的雷聲,每次打雷我都會找人陪我,但是今天沒有人。
眼淚不知不覺淌了出來,又一個炸雷在我的房間上響起,我猛地掀開被子衝下床,跑到門口時房門打開了。
沒看清楚人,我就衝上去抱住他,然後失聲大哭。
我害怕得發抖,頭用力往那人懷裡鑽,雙手緊緊摟住他的後背。
江停碌喊我:「陳鳶。」
聽見他的聲音我心落到了地上,雙腿發軟往下墜,被他接住攔腰抱起,輕輕地放到床上。
他聲音意外溫柔:「別害怕。」
我抓著他的衣服不放,淚眼斑駁:「你別走……」
他看了我一會兒脫了鞋躺下來,伸手將我的頭扣進他懷裡:「不走。」然後手移到我的後背,有節奏地拍著。
我在他的安慰下,漸漸平靜下來,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的手腳全部纏在他的身上。
臉「騰」地一下紅了,往後縮了縮,但又被一個響雷嚇回去。
江停碌好像笑了,低下頭將下巴擱在我額頭,輕輕蹭了下:「我能在這裡睡嗎?」
我搖了搖頭。
「等你睡著再走。」
他的手又爬上我的背,輕輕地拍起來。
16
我睡到自然醒,下樓看見江停碌在做飯。
「阿姨呢?」
「她去買東西了。」
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離開的,想起來昨天的片段有點臉紅,走過去挽起袖口,問他:「我幫你做點什麼?」
江停碌忽然低頭,在我頸側聞了聞,淡笑:「你身上有我的味道。」
我「咻」地撤了一步,抬頭掃過他的眼睛時微有些愣住。
平時這雙眸子深不可測常帶著審視和嘲弄,此刻卻好像剛下過暴雨的湖面,水汽蒸騰,眼尾處一抹鮮紅,很扎眼。
他發現我注意到了,飛快地轉頭對我說:「不用,出去等著。」
我被推出了廚房,百思不解,吃完飯突然想起了後院的貓咪們。
「江停碌,貓咪沒事吧?」
江停碌收盤子的手微停:「都收進房子裡了。」
他頓了頓,道:「少了兩隻。」
我心裡咯噔一下,忙說:「那我們趕緊去找吧。」
江停碌卻說:「不用了,本來就是流浪貓。」
我很生氣,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這麼冷血,轉身換了鞋,拿著貓糧自己出門找。
找了兩個小時,連貓的影子都沒見著,我丟魂一般地往回走,在路口看見了江停碌。
路過他,他突然拉住我的手,問:「要不要去看狗?」
他帶我去了一家狗舍,看見可愛的狗狗們心情稍微得到了緩解,狗舍的老板問要哪一隻?
我摸著一隻小土狗的頭,回答:「我不養狗。」
回去路上,江停碌突然問我「花花」是誰。
花花是我以前養的一條小土狗,暑假去姥姥家撿到的,央求爸媽許久才同意收養,它一直陪伴我到高中,後來為了保護我被大狗咬死了。
「獸醫說花花死時不痛苦,因為它被大狗一口咬斷了脖子……」回憶過去我仿佛被扼住喉嚨,「怎麼不痛苦呢?」
「江停碌,它肯定很痛苦對不對?」
他伸手擦去我臉上的眼淚,我抓著他的手問:「圓圓和滾滾也很痛苦對嗎?」
圓圓滾滾是那兩隻貓,江停碌說丟了,其實是死了,他親手埋在了後院的草地裡。
「陳鳶,別哭了。」
17
我知道親手埋葬圓圓滾滾的江停碌比我更難受。
所以彼此默契地不再提起,照顧好餘下的貓貓。
生日這天,江停碌買了一隻玩具狗送給我,他說沒辦法送我真的小狗,因為它們不是禮物。
我看著滿滿一床的禮物,開心地拍照,抬頭問江停碌:「江停碌,你幾月生日?」
他靠坐在書桌,低頭單手玩著魔方,淡淡地回答:「我從來不過。」
系統突然上線提醒:【危險問題,請停止追問。】
它發來了一段文字讓我閱讀,因為在我穿來時,系統告訴我會失去一部分原劇情記憶,所以我不是「全知讀者」。
文字寫:
江停碌 5 歲那年,父親殺了他母親進監獄,判了 12 年。江停碌的二叔也就是現在的養父,從新加坡回來收養了他。而在江父即將出獄前,突然傳來他自殺的消息,江停碌沒有見到父親最後一面。當時身邊的人都說他是殺人犯的兒子,江停碌被帶走換了城市生活。從那以後他就不太正常了,激發了內心的陰暗面,以一種無所謂的態度遊戲人間,玩弄人心。
我有點心疼地看著他,江停碌復原完魔方抬頭,走過來彈我的腦門:「別用這種眼神看我。」
「江停碌,它叫什麼?」
他低頭蹙眉:「你說什麼?」
我說:「你養的狗。」
他的眼神變得銳利,眯起眼問:「誰告訴你我養過狗,程雨夜?我爸?還是你小姨?」
我忍著懼意說:「是我問的。」
我沒說問誰,他垂在身側的手握緊又松開,忽然猙獰地笑了兩聲:「你也知道我是殺人犯的兒子了?」
「我不知道,我隻認識你,你是江停碌。」我不想揭開他的傷疤,而且當年確實有隱情。
江停碌垂眸看著我,突然伸手推倒我:「你想聽我就告訴你。」
18
江停碌自記事起,父母好像就很忙,不經常在家。
連自己的名字都是祖父給起的,停碌,停下忙碌。
可是停碌的爸爸媽媽沒有一個人能停下來。
所以江停碌和保姆更親,還有一隻小狗,是祖父從市場上買來的小幼崽金毛,陪他一起長大。
因為缺少父母陪伴,江停碌懂事得早,對很多事情更加敏感,他發現爸爸媽媽好像不相愛了,或者說從一開始就沒有多少愛。
有一段時間媽媽在家養病,他經常看見一個陌生的叔叔出入家裡。雖然保姆阿姨說是醫生,但他能看出媽媽對他的愛意。
爸爸曾經問過江停碌,有沒有看見媽媽和叔叔親吻。
那天他和保姆玩捉迷藏,小江停碌抱著狗狗躲在衣櫃裡,看見媽媽和那個醫生親吻,還脫了衣服,他用自己的手表給爸爸打了電話……
爸爸趕回來和他們打起來,不知是誰拿出了刀子。懷裡的金毛衝了出去,哭聲和嘶吼回蕩在房間,濃重的血腥味道一點一點傳進衣櫃。
小江停碌被警察抱出衣櫃的時候,眼睛失去焦距,喊了聲「媽媽不要」暈了過去。
後來小江停碌被二叔帶走,定居在北城。7 歲生日那天,他拿著生日蛋糕去了河邊,二叔說媽媽的骨灰撒進了大海。
他看不見大海,就來到河邊,想媽媽陪自己過生日,結果不小心掉進了河裡,小狗為了救他被淹死了。
江停碌恨狗,恨它的忠誠,恨自己的無能。
他媽媽不是被殺,是看見情人死在面前崩潰後自殺。江停碌爸爸沒有殺害自己的妻子,他和男人打鬥中防衛過當,最後兩死一傷。
頭發遮住他的眼睛, 我看不清,突然臉上一陣冰涼。
是眼淚。
江停碌翻身仰躺下來, 手臂搭在眼睛上,沒有說話。
我愣了許久,感覺心髒像被人狠狠地反復揉搓, 眼眶也跟著熱起來問:「所以它叫什麼?」
江停碌聲音沙沙的:「小花。」
我啞然失笑,我和他竟然取了同樣的名字。
「你好沒文化哦。」
他也笑了。
「彼此彼此。」
19
在小姨家一直住到寒假開學,我媽終於想起我來了,讓我回去感受下母愛父愛。
回家後, 江停碌總是給我打視頻, 特別煩人。
說突然我不在, 有點不適應。
我揶揄他:「我不在影響你變態發揮?」
江停碌:「你很懷念?」
我瞪著他:「並沒有!」
雖然現在的江停碌不像之前總是動手動腳,行為和語言也都規矩許多,但本色難移,心還是通黃通黃的。
他知道我饞他的臉, 捧著臉湊近鏡頭,聲音帶著蠱惑:「看見你會忍不住。」
我嚇得直接將手機丟出去, 邊喊邊念咒語:「滾啊,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將髒東西江停碌消滅!」
江停碌:「……」
……
7 月, 高考結束後, 我媽又把我扔出來了。
一切看似很完美,實則腐爛如泥。
「-切」在小姨小姨夫眼皮子下,江停碌一根手指都不敢碰我, 一有動靜我就喊小姨,把他氣得不行。
玩了幾天,他突然說有事拉著我回家,我沒頭沒腦就跟他走了:「你幹嗎急匆匆回來啊?」
他諱莫如深地說:「等不及了。」
我緊張地咽了下口水, 「江停碌,雖然我們 18 歲了,但有些事還是要等等。」
這回輪到他看我的眼神「像在看變態」,薄唇微啟:「明天是我生日。」
啊?
我們到了家,江停碌拉著我走到二樓,指著最裡面的房間讓我進去。
「還說你不變態, 裡面有什麼啊?」
我警惕地瞪著他。
他無奈地笑了,給我擰開房門, 我抬頭看見滿屋綻放的鮮花, 最吸引目光的是窗子前那一排曇花。
曇花前面有兩把椅子,他拉著我坐下說:「今晚它們會綻放。」
我們邊喝酒邊等, 就在我們說話的時候,曇花慢慢開花。我驚得尖叫出來,迅速回頭對他說:「江停碌,生日快樂。」
「謝謝。」
他一笑, 然後側過頭問:「陳鳶, 做我女朋友?」
我猶豫了下:「我考慮下。」
江停碌笑著親過來,唇上微熱。
「喂!我說考慮。」
「嗯,你慢慢考慮。」
「你別動手動腳啊!」
他抱著我忍不住笑了,聲音清澈透亮, 仿佛點亮了房間。
「寶貝,我隻動了唇。」
切,那還不是一樣嗎?
-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