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年紀輕輕就染上了香菜。
天都塌了,那是人能碰的嗎?
「你知不知道吃香菜的人最後都是什麼下場!」
我顫抖著,咆哮著,勸她回頭是岸:
「我同事,原先是一個霸道的總裁,就因為吃了一根香菜,股東紛紛撤資,公司倒閉。」
「現在都淪落到和我競爭同一個崗位了,吃過香菜的人都瘋了啊!」
「難道不吃香菜是會死嗎!」
但是已經晚了,我媽已經戒不了了。
後來因為這香菜。
她更是做出了一件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喪心病狂的事情。
1
我媽年紀輕輕就染上了香菜。
全家輪番勸阻,她卻依然執迷不悟。
香菜,可以是百鬼的詛咒。
是地獄之門的鑰匙。
是撒旦用來毀滅人間的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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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唯獨不能是食物。
此時是正午十二點,十年如一日地播放國際形勢的最高電視臺,此時緊急插播了一條訪談。
可見訪談的內容非常重要。
果不其然,金牌主持人一開口便是王炸,讓收視率直接突破歷史記錄:
「近日有研究稱,不吃香菜的人智商要更高,專家,你怎麼看?」
我打開記筆本記錄,如果能在晉升材料的工作匯報 PPT 的首頁表明香菜的厭惡,
你能想象我會有多麼耀眼嗎?
屆時,天不生我蘇曉夢,公司萬古如長夜!
權威的專家說道:「任何說法都要講究科學依據,否則不就成了造謠嗎?」
這位專家前些時日在頂刊發表了一篇有關反香菜的研究,因此獲得了諾貝爾獎的提名。
但走夜路的時候,卻被恐怖的極端香菜組織套麻袋暴打了一通,在醫院躺了一個月,自此為人也謹言慎行不少。
主持人魯玉翹著二郎腿,微微一笑:「真的嗎,我不信。」
「您覺得吃香菜的人腦子沒毛病?」
專家的眼中閃爍著睿智的光:「沒有沒有,我之所以能取得今日成就,都是多虧了我足夠客觀,尊重事實。」
「我的意思是這種說法也是有科學依據的。」
「從數學最基本的論證方法看,吃香菜的人更缺乏理智,這很顯然是成立的嘛。」
「我說這話,並沒有想歧視誰。」
「畢竟有些底層百姓,有下三濫的娛樂方式,雖然可恥,但我出於不歧視的原則,也隻能選擇不去幹涉。」
「正如一開始所說,我沒有歧視,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嗎?」
主持人發出意義不明的爽朗笑聲:「哈哈哈哈哈,這下我理解了。」
「說話方式比我還欠揍,怪不得會被打。」
……
我正記錄著,媽媽卻衝過來強行關了電視:「這些個專家正事不幹,屁話一堆,真是氣死我了。」
我上前去搶遙控器,腦子如同一團四處打結的煩躁毛線,卻仍耐下心哄道:
「如果實在不想聽,你暫時躲進房間裡好不好,不要影響我寫晉升材料。」
「這次我的競爭對手很強大,是個因香菜醜聞而落魄的霸道總裁。」
一想到他運籌帷幄的身影,我隻覺得腦殼疼。
我媽總是會被香菜迷了心智。
小學的時候組織秋遊,我媽就曾強行往我的飯盒裡面塞香菜。
我不願意,她便瘋了,擰著我的耳朵說道:
「沒有一點自己獨立思考的能力,讀書讀到哪裡去了。」
「你又有沒有想過,他們為什麼要禁止你吃香菜,這都是體質的問題!」
老師看到香菜後也瘋了:「都說三歲看老,了。」
「你現在敢喜歡吃香菜,以後會幹些什麼,我根本不敢想!」
後來我更是因此接受了長達兩年的校園霸凌,我也要瘋了。
我媽輕輕一張嘴,就逼瘋了三個人,我真的很想連夜搭火車去質問她的父母,也就是在老家的姥姥、姥爺:
為什麼沒給她起名叫張三瘋!
我早已長大,不再和以前一樣任由她輕易掌控。
但願輕舟已過萬重山。
2
她不情不願地讓我開了電視,嘴裡還嘟嘟囔囔道:「或許你的領導就喜歡吃香菜呢。」
「行了行了,你這什麼態度,我是你媽,難道還能害你嗎?」
「我覺得能因為香菜卡你的人,肯定當不上什麼大領導。」
我爸聽到這已經生氣了,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你覺得,你覺得,你覺得頂個屁用。」
「人家當領導需要你同意嗎?」
「你到底知不知道職場的潛規則!」
眾所周知,職場充滿了爾虞我詐,如果不將潛規則牢記於心,可是要吃虧的。
所以初入職場的人,一定要將以下真理牢記於心,否則將會多走十幾年的彎路:
越是不吃香菜的人,越容易晉升。
我爸拿起筷子指著我媽:「現在很多領導之所以被提拔,隻是因為特別討厭香菜。」
我媽一把將筷子打飛:
「夠了啊,所以為什麼偏偏是香菜?」
這個疑問沒人放在心上,直到後來我們才知道,這個世界潛藏在香菜底下的滔天惡意。
我連忙按住了躁動我爸,又安撫我媽:
「你們都冷靜一下,我升職後全家出去旅遊吧。」
「到時候,我給你找一堆香菜打火鍋。」
有這話,我媽逐漸平復了下來:「我的小棉袄長大了。」
我爸寥寥無幾的白發,卻仍在光滑頭上飄搖:
「什麼叫打香菜火鍋,家門不幸啊。」
「你怎麼就不能像別人那樣,有點抽煙喝酒賭博等更加健康一點的愛好。」
「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麼!」我媽又炸了:「我吃個香菜怎麼了,結婚的時候你說過不嫌棄我的,你現在這個死樣子給誰看。」
我腦殼一抽一抽地疼,直播錯過了還可以看回放,但再這麼吵下去,今晚我別想寫材料了。
「你們不要吵了,你們不要再吵了啦。」
勸架無效後的我不知所措,但身為獨生女的我不敢說出更強硬的話。
因為中式母女,是君臣,中間太長忘了,總之,我都不敢直視母親那深邃的眼。
弱小,可憐,又無助。
我隻能垂眸默默地走進廚房,提一把菜刀出來,就往桌子幹淨利落地一砍。
巨響之下,爸媽的微縮的瞳孔中倒映出紛飛的木屑。
世界終於清靜了。
我作為一個情緒穩定的溫柔少女,開始溫聲細語地講道理:
「好了,一家人可不就是要相互包容才能長長久久的。」
「在這些亂七八糟的對立關系之前,我們首先是家人,你們說,對嗎?」
在菜刀的見證下。
如山般的父親感動得不敢動。
我媽眼裡也閃過慈祥的淚光。
我們仨進行了充分而又友好的交流,這難得溫馨的景象,可以想象,若是沒有香菜,我們該是多麼幸福的一個家庭。
此時,我媽的嘴角卻扯出詭異的弧度:
「香菜,永存。」
是的,可惜世界上沒有如果,
隻有那該死的香菜。
3
我晉升的競爭對手叫顧尚白。
他原是一名霸道總裁,最大的愛好是在天涼的時候讓王家破產。
萬萬沒想到的是,他這個濃眉大眼的,居然也吃香菜!
醜聞爆發後的股東紛紛撤資,公司倒閉後才淪落到與我競爭同一個崗位。
他從雲端跌落的那一晚,全城破產的王家眾籌買煙花慶祝,響了一天一夜。
晉升匯報的現場,領導說道:
「真正的人才即便愛吃香菜又有何妨。」
「隻要他畢業於頂尖學府,競賽奪冠同時經驗老道,有大項目背景的之餘還不計較薪水的得失,也不是不能考慮。」
別看條件苛刻,顧尚白好像全都符合。
我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領導卻對我笑道:
「很可惜,今日,顧尚白左腳進門與招財樹的八字犯衝。」
「我看好你,不僅因為你很討厭香菜,而是因為你能夠處變不驚,這就非常不容易了。」
我暗自竊喜:可以開始計劃全家旅行啦。
然而後來,領導在用一臉吃了十斤香菜似的便秘表情通知我落選的消息後,再也沒有理我。
於是我轉頭開始糾纏他的秘書。
秘書是個喜歡戴白色貓耳發夾的萌妹子,一看就很好說話,她說道:
「你也別難過,往好處想,雖然你落選了,但也是有收獲的,比如——」
這是要安慰我嗎,我沒看錯人,這秘書果然是個心軟的。
她卡殼了一會,終於找到了角度:「比如,你的競爭對手獲得了晉升。」
我:……謝謝你哦!
「有關這件事,有人舉報領導,說他手下的職工吃香菜會影響晉升,這涉嫌歧視。」
「我的天啊,不然呢。」路過的同事都無語了:「這不是做人最基本的要求嗎。」
「我可不敢和吃香菜的人做同事。」
「我怕他們心理扭曲到拿刀砍我。」
直覺告訴我,這應該與我媽有關,一瞬間我隻覺得氣血上湧,眼前一黑。
但很多時候,憤怒隻會蒙蔽雙眼。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後,發現差點忽略眼前的危機,冷汗直冒:
晉升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但如果此時被傳出了吃香菜的名聲,以後又該如何在公司混下去!
我深呼吸一口氣:「秘書小姐,你要相信我,我說的都是真的。」
「我沒有吃香菜,我最討厭香菜了。」
秘書愣住了:「可是領導都查清楚了,舉報信是從你家寄出的。」
我受夠了,有沒有辦法能讓我媽戒掉香菜!
「你先聽我解釋!」在高壓之下,我的大腦飛速運轉,終於找到了突破口:
「其實我是為了公平競爭。」
秘書的頭一頓,張大了嘴:「哈?」
「我是想看看自己與顧尚白之間的真實差距。」
「如果憑借香菜得到這個位置,總覺得有點勝之不武。」
「現在,我輸得心服口服。」
「這樣的氣度,在古代至少能混個宰相當當,沒想到在我司竟然無法晉升,我不服!」
秘書:「所以你到底是服還是不服啊喂!」
吐槽過後,她便陷入沉思:「仔細想想,你說得有幾分道理。」
「等等,好像有哪裡不太對。」
「你想公平競爭,舉報領導幹什麼!」
「你沒事吧,你沒事吧,你沒事吧?」
我的天啊,她,居然有腦子!
我又不得不口幹舌燥地說了半天,說的自己都要信了,才總算把她忽悠走了。
正當我稍微松口氣時,身後卻傳來一道清冷的嗓音,將我的心又提了上去:
「你剛剛那一句話,是在說謊。」
4
顧尚白身穿妥帖的西裝,站在了我身後,眸色陰沉,一看就比秘書還要難纏。
方才還伶牙俐齒的我,此時也卡了殼。
一方面,是因為他 180 的颀長身形帶來的氣場很強大,已經到了能播放霸總 bgm 的地步。
但這問題不大,因為我一向穩如老狗。
更重要的是,剛剛謊話一籮筐,一時間也不知他問的是哪一句,總不能自爆吧。
卑劣的我並不想公平競爭,剛剛隻是表面上雲淡風輕,背地裡都要把牙咬碎了。
所以,他是想揭穿我的虛偽嗎?
顧尚白一副盡在掌握的表情,說出來的卻是:「真相就是,你其實很愛吃香菜吧。」
「咳咳咳。」我一下子被茶嗆到了:「沒事,你繼續說。」
總覺得,他似乎與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顧尚白金絲框眼鏡下是飽含深情的雙眼,反手給我來了個壁咚:
「以前總覺得,你有些時候像個冷血動物一般,理智的有點可怕。」
「我倒是沒有預料到,你竟然會為了公平競爭不惜舉報領導。」
「呵,真是個有趣的女人。」
我頓時警鈴大作,立馬鑽了出去:「雖然我拿不準你是什麼意思。」
「但事先說明,我有男朋友了。」
「噗嗤,那又如何。」他扯了扯領結,似笑非笑地朝我走過來:「我能解決你的需求。」
「你這什麼虎狼之詞?」
他明目張膽地向我的手心塞了張名片,沙啞著嗓音說:「如果有需要,記得隨時打電話。」
遭了,似乎遇到個不守男德的人。
「不是,你有病吧!」
我正要憤怒地撕碎名片,卻硬生生停下了手:
上面印刷著的,是香菜基因治療科大夫的聯系方式。
顧尚白像是個狡黠的狐狸,眨了眨潋滟的桃花眼,語氣上調:「你想到哪裡去了。」
「我隻是想要給你介紹醫生而已。」
「還是說,你想要別的?」
雖然這人似乎一直在逗我玩,有變態的嫌疑。
但利益當前,這全都不重要!
我立馬激動地直視他的雙眼:「基因提純,據說這能根治愛吃香菜的毛病。」
吃不吃香菜很大程度上由基因決定的,也就是說隻要能夠提高相關基因的純度。
我媽就有救了!
(另外,降低反香菜基因純度的手術是重大違法行為,我們不提倡向下的自由。)
現在的問題是手術費用高昂,還得慎重考慮。
我說道:「同事,不對恭喜晉升,領導。」
「感謝你的賦能,給了我解決家庭痛點的抓手,讓問題有了閉環的可能性。」
領導這個詞一出現,若有似無的曖昧氛圍一掃而空。
其中蘊含的哲理是,領導這個稱呼代表了對面不再是普通人,而很大概率是一個傻叉。
顧尚白沒有預料到我是這種反應,反倒是自己被直白的視線盯得有些臉紅:
「喂,你這態度轉變得太快了吧。」
於是不死心地靠近我,將滾燙氣息輕呼到我的耳尖道:「女人,你在玩火。」
「所以,要怎麼謝我,嗯?」
我一下就把他推開了,豪氣萬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好兄弟,不,好姐妹,我下一輩子必定做牛做馬感謝你!」
「至於這輩子,就先欠著吧。」
「你且待在此地不要動,灑家有事先走了。」
他:???
離開時,身後傳來輕笑聲。
但我腦海裡卻不由得盤旋著一個問題。
這種手術,他自己為什麼不做呢。
是因為不想嗎?
5
這時候,男朋友給我發來消息:「通知你一下,周末我要見一下你爸媽。」
他叫端木雲,是個矜貴的公子哥,盡管如今家道中落,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他爸媽因為我的家境沒少暗諷我攀高枝。
要知道,很多精英階層,都禁止與我們通婚。
我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如實相告:「可是,我晉升失敗了。」
原先還想理直氣壯地說我本就是鳳凰,但是晉升失敗後我卻也多多少少被打擊到了。
其實暗地裡我還是希望能夠獲得一絲鼓勵。
過了許久,他才漫不經心地回復道:「晉不晉升,在我眼裡沒區別。」
「雖然你確實挺普通的,但別擔心,我不嫌棄你就是了。」
嫌棄……
他還是一如既往地高高在上,有這樣的男友容易內耗,因此曾經有很多人想勸我分手。
但這些人聽到他的家庭背景後,無一例外全都轉過頭來勸我包容他。
原因並非是家道中落的他多有錢,而是因為端木雲有一個偉大的爺爺。
上個世紀初,他爺爺是第一批覺醒的人。
在那個愚昧的年代,抱著必死的決心,親手拔光了一山的香菜。
而他自己,卻被那窒息的味道——
活活嗆死!
說到這裡,我自己都要痛心疾首起來。
多麼感人的事跡,多麼偉大的英雄!
試問一下。
誰聽了能夠忍住自己沸騰的熱血嗎?
誰又能忍住將要奪眶而出的眼淚嗎?
端木雲的爺爺,是所有人心中的英雄!
(吃香菜的除外。)
(因為他們在專家編撰的字典中,不算人。)
而現在,新的問題出現了——
如果端木雲過來時,我媽拿出她那該死的香菜,我該如何面對?
正當我思考對策的時候,端木雲不耐煩地給我發了一條信息:「在?回復。」
他對我分享的事物愛搭不理,卻總是會要求我事事有回應。
我連忙回復了一個表情包。
顧尚白雙眸陰沉了下來,喉結微動問道:
「這就是你的男朋友?」
6
回到家後,我決定與我媽開誠布公地談一下,以防見面的時候再次作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