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哪裡亂了,他自己知道。


裴至野下颌線繃得很緊,不太自然地調整了下坐姿。


隨後一句解釋也沒說,匆忙下播。


诶?


這麼不耐玩?


5


下一刻,裴野的電話打了進來。


我接起,還沒來得及張口。


裴野嗓音微寒,像是壓抑著怒意:「你跟誰在一起?」


我很慢地眨了眨眼:「我自己呀。」


那一邊的氣流作響,空氣擠壓的風聲轟然浮現。


裴野似乎是深吸了口氣,伴隨著幾聲金屬相撞的聲響。


他匆促地丟下一句「等我」,就摁了電話。


我摸著鼻尖,看了眼掛斷的通話。


幹什麼神神秘秘的?


還剩下宋聞州沒有遭到我的迫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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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兩個都欺負過了,沒理由放過他吧?


我眉眼浮上一絲雀躍,在聯系人中找到宋聞州。


【你拍了拍宋狗,從人形 ATM 機中順走了兩個金幣。】


宋聞州的作風一貫的直截了當。


【轉賬 50000 元。】


【缺錢了?】


我:【我們之間的友情隻能用金錢衡量嗎?^^】


很快,對面發過來兩條語音:


「那以後就多找我。」


「給你爆金幣。」


宋聞州低沉的嗓音自聽筒裡傳出,在電流聲中碰撞出細潤的顆粒感。


不知怎的,心髒好像被小抓手輕輕地抓了一把。


我欲蓋彌彰地摁滅手機屏幕,又忍不住解鎖。


來來回回幾遍後。


最終惡從膽邊生,顫顫巍巍地發送出編輯好的文本。


【今晚,我看見了。】


【宋聞州,你也不想秘密被別人知道吧?】


也不敢太過分,我隻矜持地搓了搓那一小片皮膚。


大概是被這句天雷滾滾的話擊中,一向秒回的宋聞州沒有立即回復。


而是過了好幾分鍾,才緩緩地發過來一個看不出什麼情緒的問號。


手機篤篤地又震了兩下。


——軟件上彈來了電話。


我後背一陣泛麻,硬著頭皮接通視頻,瓮聲瓮氣地開口。


很有在危險邊緣的勇氣。


「我現在可是抓住你的把柄了哦。」


「你要乖乖聽我的話!」


視頻中的宋聞州似是剛回到家。


白日裡熨燙齊整的黑襯衫並沒有規整地扣好扣子,領口敞露出的鎖骨弧度優美,眼底略帶倦色。


卻意料之外地,沒對這句軟綿綿的挑釁做出反應,隻是輕笑了聲:


「好,你要我怎麼做?」


他的視線掠過我下巴抵著的玩偶,聲線有點啞:「有什麼話明早說,我去找你。」


我心裡那塊高高懸著的石頭終於落地,不自覺地撐著床坐直身,湊到攝像頭前:


「真的?」


動作間,睡裙的軟蕾絲花邊擦過腿側。


像羽毛輕撓過般的觸感。


宋聞州身形一繃,接著側身,用掌心摁住了腿。


他手背上的青筋用力到突起。


不難看出,他在忍耐。


沉默了好久,久到我以為網絡延遲。


那邊的宋聞州才遲遲地呼出一口氣:


「江沅,我有話對你說。」


我歪了歪頭:「诶?」


書房裡光線晦暗。


他眼眸黑如濃霧,連帶著聲音也蒙上一層暗色:


「我對你……」


急促的敲擊聲打斷了宋聞州的話。


這響聲在寂靜的夜裡有些突兀,一下一下得十分有規律。


壓得很低的男聲從窗外傳進來:


「開窗,我是裴野。」


6


我朝宋聞州指了指窗戶,比了個口型,讓他先掛電話。


說完,趿著拖鞋去拉窗簾。


隔著一扇玻璃窗,跨坐在窗外樹枝上的裴野衝我笑得張揚。


我驚訝地瞪圓了眼:「你怎麼來了?」


他利落地翻過窗戶,邁了進來。


也就一會兒沒見。


裴野額前的細汗晶瑩,眉眼在湿發的襯託下更加恣意凜冽。


講話時尾音稍帶上點運動過後的喘:


「我說讓你等著,就是提前告訴你我要過來。」


他晃了下指節上勾著的車鑰匙,一邊說,一邊皺起眉:


「我好像聽見誰的聲音了,你房間裡還有人?」


「你聽錯了。」我扯開話題,「大半夜的你爬窗找我,我都要睡覺了。」


果然,笨蛋小狗被輕易轉移了注意。


裴野一呆,臉登時就紅到了耳根。


他皮膚白,臉紅的時候就很明顯,手和腳都有些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他悶聲說:「我的大小姐,還不是因為你。」


「因為我什麼?」


因為這一刻的好心情,我踮起腳,輕拍了下裴野的發頂。


「好了好了,放松一點。」


這仿若在摸貓的親昵動作,讓裴野扯平的唇角慢慢地勾了起來。


他低頭,彎腰,乖乖地躬下身,方便我摸頭。


從小到大,季霄、宋聞州和裴野這三個人裡。


裴野最愛黏著我玩。


我仗著早出生十分鍾的年紀優勢,用一根棒棒糖收買了裴野。


把他打扮成小公主。


哄著他跟在屁股後頭,喊我「姐姐」。


誰讓小時候白嫩嫩一團,又軟又好拿捏的裴野,抱起來的手感實在太好。


季霄對此嗤之以鼻。


宋聞州倒是笑吟吟的,小小年紀就讓人琢磨不透。


但記不清從什麼時候開始,裴野就扭扭捏捏地不再這樣叫我。


這對青春期的少年而言,似乎有些羞於啟齒。


加之季霄和宋聞州態度微妙地疏遠。


彼此之間逐漸也像是隔起了一道無形的牆。


我誤打誤撞地把這類變化歸結為他們討厭我了!


單方面把他們視作死對頭,咻地過去了十年。


回憶終止。


我才不要為了這點糖衣炮彈般的示好就動搖。


我恹恹地收手,把裴野抵了回去:


「看過我了,可以走了吧?」


隨手丟在床上的手機屏幕一亮。


季霄的短信接連跳出來好幾條:


【你在做什麼?】


【又玩我。】


【剛才沒玩夠?】


……


【行,玩吧,給我電話。】


每句話都出乎意料,讓人心猿意馬,很難不誤會其中的含義。


要誤會,我一個人誤會也就罷了。


重點是裴野現在還在我身邊,能看見季霄發來的短信。


幾乎是在同一時刻,裴野看清了短信上的內容。


他神情一冷,有一點咬牙切齒:「江沅,你說的要睡覺,就是跟他玩?」


「玩什麼,我也想一起。」


心裡想是一回事,但說出來就是另一回事。


這話直白到過於有衝擊力了。


我脫口而出:「不行,隻能兩個人玩。」


空氣在這一瞬間凝固。


裴野一副低氣壓的模樣,看起來像是隨時能跟人幹一仗。


他垂眼:「那就在這兒,我陪你玩。」


說著他就俯身過來,手搭在床頭。


他另一隻手撐在床沿,身體下壓,漸漸逼近。


把我困在狹窄而熾熱的臂彎內。


「你要玩的,是隻有季霄才可以,還是除了我以外,其他人都可以?」


「宋聞州也行?」


我想了想,這好像是給了我三個選項。


我貼著床壁,擠出一句幹巴巴的大實話:「宋聞州也可以。」


聽完回答,裴野的臉色白了青,青了紫,變幻幾許,依然極其難看。


他將我往床內又逼近了點,雙手撐在我腿兩邊。


眼底的不甘、嫉妒、惱怒……糾結成團,氣得眼角泛紅。


四目相對間,我大腦裡突然「叮」的一聲,自以為接上了裴野的腦電波,斬釘截鐵地說道:


「你是覺得我孤立你?」


「明明是你們先疏遠我的。」


我倏地抬起頭,唇差一點撞上他下巴。


裴野頓時繃緊了,嘴唇抿成一條平直的線。


想說些什麼,又礙於別的不能說出口。


可壓抑的心緒衝撞得裴野胸膛生疼,連表情都看著可憐兮兮的。


他皙白的臉漲得微紅,抓住我的手腕:


「我沒有,是因為……」


裴野的話被截住了。


手機裡傳出宋聞州不緊不慢的聲音:


「阿野,你該回去了。」


「不要待太晚。」


我這才發現在裴野爬窗進來,到我跟他起了爭執的這段時間裡,宋聞州竟然一直沒有掛斷視頻。


不知道聽到了多少。


不隻是我,被嚇一跳的人還有裴野。


他的目光緩緩移到我手機上,單手向下,難以置信地摁亮鎖屏:


「你到底同時和幾個人聊天?」


我本能地有些心虛,抓著他衣角的手也松了松:


「三、三個?」


手機上的視頻彈窗裡,宋聞州唇邊猶有輕淡的笑意。


隻是那眼皮垂下來,淡漠地瞥了裴野一眼。


7


撞破他們和我單向共感的秘密後,我有恃無恐,愈發肆意。


哪個夾菜我轉桌,哪個拿麥我切歌。


力求讓每個人都平等地受到迫害。


直到生日宴前一天,我媽無意提起:


「一轉眼,聞州那孩子都要聯姻了。」


「就連季霄也要出國讀書了。」


我雲裡霧裡地聽了一通。


才知道,原來宋家看中了生意上有往來的陸家的小女兒。


正在極力地促成她和宋聞州聯姻的事。


至於季霄要出國上學,我更是沒聽他說過。


我愣了下。


好啊,一個兩個都瞞著我!


童年的塑料友情果然是盤沙,風一吹就散了。


我也就鬱悶了十分鍾,飛速地把他倆都甩到想都想不起來的角落。


畢竟宴會上的禮裙還沒挑,妝容也沒確定。


要忙的事太多了。


翌日,宴會在傍晚過後開始。


由於是三家一同舉辦的生日宴,請了不少相識的賓客,算得上是正式場合。


我選了件天藍色的緞面裙,搭配系帶高跟鞋。


室外,露天的噴水池邊,圓餐桌上擺放著各式各樣的酒水和餐點。


年輕的男孩女孩們大多聚集在這處,三三兩兩地站著闲聊。


我提著裙擺走下車時,臉一抬,就忽然看見裴野朝我大步走來。


「江沅,等你半天了。」


他一襲淺藍色的正裝,幾步跨下臺階,一眨眼,就來到了我面前。


那滿不在意、玩世不恭的神情,在看清我今晚的打扮後,便些微地滯住。


裴野不太自然地摸了下鼻尖:


「好巧,你的禮裙也是藍色。」


我以為他是在意天藍和淺藍撞了色,會被人誤會是刻意為之的情侶穿搭。


於是擺了擺手,正要開口說話。


這時,感覺到背後有腳步聲,肩也被輕輕地向後一攬。


那力道一帶,並未帶上多少強制的意味。


但我身體就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和裴野拉開了距離,隨之撞進了後方人的懷裡。


我疑惑地一仰頭,就看見了季霄。


他今天倒是難得穿了正裝,瞳色很淺的眼眸,一轉不轉地看著我。


聲線是我熟悉的冷淡:


「你們在聊什麼?聊得這麼開心。」


裴野的眸光落在季霄扶在我肩側的手掌,皮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


「你不是說不穿藍色?」


我這才發現,季霄竟然也巧合地選配了跟我同一色系的胸針與袖扣。


聽裴野這麼一問,他不怎麼真誠地敷衍:「臨時改變想法了,而且你不也是嗎?」


我被他們之間小學生似的鬥嘴吵得頭疼,準備到餐桌邊拿杯果酒。


好在,氣氛凝滯之際,宴會上另一主角的出場,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身材嬌小、明豔甜美的女孩挽著宋聞州的臂彎走近。


她應該就是宋聞州的準未婚妻了。


女孩似是說了句什麼,宋聞州便俯下身來,紳士而溫柔地看著她。


任是誰看見,都會誇贊一句「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我垂下眼,給自己挑了杯楊梅味的酒。


甜滋滋的酒水在舌尖化開。


我眼前一亮,還想伸手去拿第二杯。


指尖觸碰到的酒杯,被季霄漫不經意地拿走。


我隱忍地扭頭去拿另一杯。


剛要碰上,裴野手臂一揮,連杯帶酒地端走。


有完沒完?


我怒了:「你們幹嘛一左一右地夾著我?」


季霄朝我挑眉:「宋聞州要聯姻了,你不難過?」


8


我莫名其妙:「我為什麼要難過?」


裴野則嘖了聲:「還以為你會難過,早知道不瞞你了。」


我冷笑了下:「你們跟他比也沒好到哪去。」


把季霄和裴至野都趕走後,我終於能夠獨自享受果酒。


宴會上還有其他人都過來跟我打了聲招呼。


一不留神,桌沿就堆了好幾個空酒杯。


微醺時,有人走近。


我轉頭一看,那是一個年輕男生。


五官白淨,戴著無框眼鏡,看上去衣冠楚楚。


他舉杯和我碰了碰:「我注意你很久了,可以留個號碼嗎?」


我不置可否。


剛才喝下去的果酒,雖說度數不高,但酒始終是酒。


酒精溫吞吞地麻痺了頭腦,讓感官變得遲鈍。


在他看來,我就是乖乖地、安靜地坐在他身邊,沒有拒絕。


男生勾起唇,緩慢地傾身靠近。


但我的餘光卻好像看到,臉色看著不太妙的宋聞州在朝我走來。


我倏然抬起頭,嘟囔道:「我要睡覺了。」


說著若無其事地站了起來。


盡管腦子已經是一團糨糊,最後那點清醒的理智,還能記住客房的位置。


今晚鞋子的跟太高太細,把我的腳跟磨得隱約滲血。


我搖搖晃晃地踩著旋梯上樓,找到自己的休息室。


房門剛合上就又被從外邊敲響了。


「篤篤」兩聲,有力但節制。


門外透進來的聲音是宋聞州:


「腳疼?讓我看看。」


我慢騰騰地打開了門。


外面逆著光,宋聞州手上拎著雙毛茸茸的拖鞋。


「換上。」他邊說著,邊擠進了門。


房間裡的單人沙發寬敞到讓我把自己全都窩進去。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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