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你也跟我走吧。」
12
我決定跟譚譯想走了。
登機前,我給謝雨琴發了一條消息:
【對不起,雨琴姐,還是很感謝你對我的照顧。】
當在一個分岔路口面臨兩難的時候,我決定遵從本心。
要是被我爸知道我跟譚譯想鬼混到一起,他絕對會擔心死。
於是我跟隨譚譯想一起入住了他在市區的一處房產。
陳助理也住了進來。
是的,他總是有很多話要對他的上司說。
一會兒捧著筆記本電腦給譚譯想看復雜公文,一會兒對著財經頻道的股市滔滔大論。
就算陳助理再用力栽培,譚譯想也隻是一坨爛泥,根本扶不上牆。
我嘆了口氣,心疼他的唾沫星子。
沒想到譚譯想卻看得出神,時不時還能提出些指導意見。
好像天生就是做生意這塊料。
而我再笨,也終歸看出了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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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譯想敏銳到,根本不像是一個「智商堪憂」的人該有的狀態。
他點著桌面的習慣,嚴肅時的神情,說出來毫無情緒的話。
都跟我記憶中那個冷酷無情的譚譯想完美重合。
陳助理說完最後一句話,譚譯想說:
「好,你準備一下。」
而我再也忍不住地渾身戰慄。
「譚譯想,你是不是根本就沒有失憶?!」
譚譯想隻是微微偏過頭,很平靜地看著我。
我的心涼了半截。
「老婆。」他伸手去碰我,我驚得將雙手護在胸前。
以一種完全防御的姿態。
譚譯想收回手,眼神裡閃過一抹受傷。
他說:「老婆,等我處理完一切,我跟你解釋。」
「不要丟下我。」
13
他竟然!他竟然還敢用他裝瘋賣傻時說的話糊弄我!
我完全無法想象,這幾個月來,他連帶著他的團隊。
每一個人,都將我騙得團團轉。
而我卻還擔心他,甚至冒著生命危險都要包庇他。
譚譯想一句怕打雷,每個雨天,我都陪他睡覺,生怕他被驚嚇。
出門怕他冷著,毛線帽鞋子手套都巨細無遺地幫他穿戴好。
他一定在心裡毫不留情地嘲笑我吧。
看著我像小醜一樣勾勾手指就能招之即來、揮之即去。
看著我恬不知恥地教他叫我老婆,跟他同吃同住。
回國後還完全信任地住進他的房子。
那個居高臨下的譚譯想,對我不屑的譚譯想,知道了他的死對頭一直喜歡他。
並且是毫無保留地付出,心裡不知道該有多痛快。
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嗎?
我欲哭無淚,苦笑道:
「不用解釋了,我不想聽你為了騙我是多麼煞費苦心。但是譚譯想,我覺得你不能也不應該,毫無道德底線地謊稱病情,隻是為了捉弄一個在意你的人,這很下賤。」
「如果你想看我痛苦,那麼你贏了。」
我心灰意冷,拖著兩個還沒來得及放好的行李箱,準備離開這裡。
譚譯想看到我臉上的淚水,徹底慌了。
「不是的,念佳!不是的!」
他想要攔住走向門口的我,剛站起來。
我的身後就爆發了巨大的碰撞聲,以及陳助理驚慌失措的喊聲:
「譚總!」
14
我嚇得回過頭看。
譚譯想手撐著太陽穴,臉色蒼白地皺著眉。
他被陳助理扶回了沙發,剛剛的撞擊聲就是他起身時突然眩暈,撞到了一旁的桌角。
「老婆……」
譚譯想疼得眼都紅了,還在努力地喊我回來。
「這是怎麼回事?!」
我將信將疑地回去,才發現他身上都出了虛汗。
等他緩好氣,我的臉色不是很好。
譚譯想也沒有再來要牽我的手。
「念佳,我沒有想騙你。我一開始是真的什麼都想不起來,到後面就算恢復記憶了,也會時不時頭痛,就像剛剛那樣。」
我終於分給了他一個眼神。
這根本就不像他,真正的譚譯想會為了挽留我不惜傷害自己的身體?
自從他跟謝雨琴訂婚後,他就再也沒有正眼看我。
何況是這麼溫柔地跟我坐下來說話。
我在思考他的話裡到底有多少可信度。
也終於想起了一件讓我困惑已久的事情。
「哈。你說你沒有騙我,那你又是如何能在異國他鄉,精準投送在我公寓附近?」
說完,譚譯想罕見地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後,我才慢慢聽見他說:
「念佳,那一天,我本來打算跟你表白。」
15、譚譯想視角
什麼時候開始喜歡紀念佳這件事。
我已經記不清了。
她從小就乖巧可愛,懂事禮貌。
我想沒有人會不喜歡她。
包括謝雨琴。
我跟謝雨琴同輩同班,這麼多年因為父母撮合。
學習上、生活上的軌跡都大抵相同。
本應該聯姻的我們兩個。
都喜歡上了同一個人。
聯姻前夕,我跟謝雨琴陪家長吃完飯,沿著江邊散步。
她抽著女士香煙,毫不意外又讓人意外地向我坦白:
「我喜歡佳佳,我跟你結婚還是離婚,都改變不了什麼。」
其實我早就有所察覺。
謝雨琴對紀念佳的灼熱關懷。
或者說,佔有欲。
她總是無時無刻不注視著紀念佳的一舉一動。
隻要有人向她表白,課後她就能拿著情書,在當事人面前警告般將情書撕碎。
美其名曰是對紀念佳的保護。
甚至小到紀念佳的同桌、一起放學的同學。
他們的對話,同學的性格、家庭背景、對紀念佳有害還是有益。
她都要知道得一清二楚。
在外她龇牙咧嘴,護犢子般不允許任何人接近。
面對紀念佳的時候,她心肝都能掏出來奉上,永遠都是一副大姐姐的模樣。
偏執、陰暗、強烈的佔有欲。
我怎麼能讓紀念佳落入她的手中。
她既然將話挑明了。
我們聯姻後,便是一條船上的人,共同進退。
紀念佳對這一切都並不知情。
隻好由我牽扯住謝雨琴,讓她失去靠近的機會。
當我第一次對紀念佳不理不睬的時候,看到她茫然無措的表情,我心痛得快要窒息。
我怎麼可能討厭她。
我喜歡的人,我的念佳,我怎麼可能討厭她。
那段時間我覺得自己陷入了精神分裂。
斷掉了跟紀念佳的所有聯系,每次見面還要裝作黑臉將謝雨琴帶走。
就連身邊的好友、父母都知道我跟紀念佳決裂的事情。
可那是我日思夜想都想見一面的紀念佳。
我隻能寬慰自己,你在做一件善事。
能讓紀念佳幸福,就算身邊站著的人不是我。
我也會因為她的幸福而幸福。
我時刻監視著謝雨琴的行動。
她跟我吵過架,在我失憶之前,我們的關系一直都是冰點。
自從聯姻後,我們三人見面的機會本就少之又少。
謝雨琴憎恨我總是在給紀念佳甩臉色,又總是這麼早離席。
但紀念佳的出國留學,才是一切事情失控的導火索。
出國留學,意味著謝雨琴套在她身上的所有線人都失靈了。
而當時大伯懷有異心,多在公司方面給我下絆子。
在一次又一次為公司事務奔波的時候,謝雨琴突然離開了我的視線。
我還要這樣下去嗎?
還要為了捆綁謝雨琴,違心地傷害我喜歡的人嗎?
不能。
一股強硬的聲音從我心底裡升起。
我決定跟紀念佳表白。
如果不能永遠控制住謝雨琴,那就不要控制了。
保護好紀念佳也可以。
就在我來到她留學的國家,走在她放學路上的必經之路時。
見到她的公寓離我隻有一點距離後,我遇襲了。
來者下了死手,我知道他是大伯派來的。
我跟他血搏後,他倒下了。
而我也在距離紀念佳一點距離,剛下定決心跟她表白的那一天,倒下了。
再醒來時,眼前看到的是魂牽夢縈的紀念佳的臉。
以及腦海裡一些混亂的記憶。
我才知道我失憶了。
而在我失憶那段時間,紀念佳讓我喊她「老婆」。
沒有比我喜歡的人也喜歡我這件事更讓人心情愉悅的了。
她依舊善良,善良得讓人不舍。
於是我選擇了隱瞞,隱瞞我恢復記憶的事情。
並在她上學的時候跟助理聯系,謀劃後續事宜。
引謝雨琴進門的時候,我害怕得要死了。
在咖啡店,我死死盯著謝雨琴,幸好她沒有其他動作。
但隻有這樣,讓謝雨琴覺得我真傻了,大伯那幫對我虎視眈眈的人才能安心。
他們以為自己成功了,實則愚蠢至極。
而當下,我唯一要做的,是保護好紀念佳。
以及她依舊愛我的心。
16
不久後,我終於看到了那天,譚譯想讓陳助理「準備」一下的事。
譚譯想帶著絕對的股權優勢,盛裝出席了公司的股東大會。
他的突然詐屍,把在場所有人都嚇得驚慌失色。
股東大會後,譚譯想召開了新聞發布會。
他西裝筆挺,威嚴從容地闡述了他的立場,抨擊了公司內部的風氣。
勝為王敗為寇,言下之意,他一個人都不會放過。
譚譯想蟄伏許久,回國反殺,要的就是一網打盡。
我看著他在電視裡意氣風發的模樣,誰又能想到,在今早他出門後,陳助理又帶著律師來找過我。
陳助理將一份份文件遞給我。
我打開,裡面是遺產繼承公證。
「譚總在國外時,曾讓我起草過一份遺產繼承書,紀小姐,您籤一下名。」
我怔怔地看著這些文件。
生與死的殘酷問題,我從來都沒敢想。
當時還在國外謀劃的譚譯想,就把最壞的打算都想好了。
陳助理扶了下眼鏡,淡定道:
「譚總說過,無論他發生什麼變故,您都是他遺產的唯一繼承人。」
17
譚譯想好像真的喜歡我。
看完新聞發布會,我坐在沙發上呆呆地想。
他將一切都全盤託出,而這一切又是多麼玄幻。
我們三個人,青梅竹馬,誰又能想到最後會變成這個樣子。
我上次發的消息,謝雨琴到現在都沒回復我。
而我也沒有再聯系她,主要是我實在太難以置信了。
我還是無法想象,對我那麼好的雨琴姐是這種性格。
靜靜地坐一會兒後,我收到了烘焙店的取件短信。
那是我昨天訂的一個蛋糕,為了慶祝傻子譚譯想涅槃重生。
出門跟緊導航後,我接到我爸的來電。
一個公司老總的死亡與復活,足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果不其然,我爸打電話來,也是為了這件事。
他言簡意赅:「譚譯想,復活了!」
我忍不住笑:「爸,我知道。」
人逢喜事精神爽,我心情飄到天上去了,對著父親的來電,我忽然有了一個衝動。
「爸,我想告訴你一件事。」
「我跟譚譯想在一起了,之前都是我騙你的。」
電話沉默數十秒後,不顧對面的咆哮,我掛斷了電話。
剛拐進蛋糕店的轉角,一塊布就從身後捂住了我的口鼻。
我瞬間失去了知覺。
18
「你醒了?」
我的手腳被捆住,眼睛被蒙住,眼前一片漆黑。
而那片羽毛還輕輕滑過我的臉頰。
我害怕得渾身發抖,又不能不穩住聲線。
「你是誰?!」
我悄悄掙扎了下手腕,發現捆住我的繩子系得並不牢靠。
像是怕勒疼我,還特地用的真絲材質。
就連腳腕跟眼睛也是如此。
我不願朝著最離譜的方向想,可事實就是如此。
「不用管我是誰,隻需要乖乖回答我的問題就好。」
我的心平靜下來,淡淡道:「雨琴姐,我知道是你。」
對面突然沒了聲音。
我用了點力,掙開了繩子,扯下眼罩,謝雨琴用一種又愛又恨的眼神看著我。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謝雨琴關掉變聲器,憤憤道:「因為你蠢!佳佳,因為你太蠢了!」
「你跟譚譯想在一起了?佳佳,你應該跟我走。他這麼討厭你,是我對你不好嗎?」
她突然貼近我,用一種很受傷的表情:「佳佳,是姐姐對你不好嗎?」
她的眼神是如此痴迷又熾熱,看得我有些難以抵擋。
我偏過頭說:「雨琴姐,愛人是不能強求的。」
「那你看看我呀。」
「謝雨琴!你偷聽我的對話,監視我的生活,這已經屬於犯罪了!」
「那我能怎麼辦!」
謝雨琴的聲音陡然高起來,見到我抖了一下,又瞬間放低聲音。
「我能怎麼辦,我不能不愛你呀。」
毫無徵兆地,她在我面前流下眼淚。
「佳佳,你愛我好不好?跟我走好不好?姐姐求求你,姐姐愛你快愛得要死了。」
我被她一分鍾六十個神態轉換嚇到了,後背死死貼著牆壁。
她仍然在胡言亂語:「佳佳,姐姐真的快瘋了,每天都在想你, 你怎麼能愛別的男人?為了譚譯想拒絕了我, 是嗎?佳佳,你流過血嗎?我想你的時候,又怕你不肯見我, 就會這麼做。佳佳……你怎麼就不能看姐姐一眼呢?」
謝雨琴癲狂地瞪著眼珠子, 離我越來越近。
這根本就不是我認識的那個謝雨琴,她是瘋子。
她嗅著我的鎖骨,我緊閉雙眼,湿漉漉的感覺讓我瞬間失聲尖叫。
「念佳!」
19
地下室的大門被闖開, 兩排警察圍在左右。
譚譯想連西裝都沒換, 估計是剛下臺得知消息, 就趕了過來。
他們情敵對情敵, 分外憎恨。
我一見到譚譯想,眼淚就忍不住流了下來。
謝雨琴被警方控制了, 譚譯想跑過來首先查看我有沒有受傷。
我死死地抱著他, 哭喊道:「譚譯想,你怎麼這麼晚才來啊!」
「老婆對不起。」譚譯想摟著我拍背, 「現在沒事了。」
謝雨琴還是死死地盯著我, 她的眼淚一道道地流下來。
「佳佳, 別哭。姐姐對不起你。」
感覺我就像她的五感,一顰一笑都牽扯著她的情緒。
譚譯想把我抱起來, 在謝雨琴被扣上手銬的最後一刻。
她突然說:「姐姐原諒你了。」
我看見她的兩個眼眶像火山的窟窿, 落下滾滾巖漿。
她哭著笑:「姐姐原諒你跟譚譯想在一起了。畢竟佳佳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啊。」
我聽得渾身打戰, 譚譯想下一秒就把我按進了懷裡。
20
畢業典禮當天, 譚譯想特意推了出差飛過來。
校園內人頭攢動, 我怕他找不到, 特意在校門口等。
他買了一束玫瑰, 還有一個在吃棒棒糖的玩具。
隻要一按下按鈕, 公仔嘴裡的棒棒糖就會跳出來,給買家吃。
譚譯想要跟我拍合照, 將玩具跟鮮花都遞給我。
「我要花就好了,那個棒棒糖你自己拿著玩。」
「哇,老婆,好耶。」
「鑽好」恢復記憶後的譚譯想貌似還保留著一點失憶時期的稚氣。
他很喜歡買些亂七八糟的玩具, 以及漫畫書。
可惜他的智商還是超出我的想象,這一年時不時飛過來陪我,加上失憶看的幾本語言書,他的口語竟然已經很流利。
譚譯想今天穿得很正式, 還根據我畢業服的顏色搭配了領帶。
我爸下午才來,自從上次被我氣得夠嗆後,他對譚譯想有著生理性厭惡。
譚譯想大伯一家被抓到把柄送進去了, 而謝雨琴仍在父母的陪同下看精神科醫生。
當一切塵埃落定後, 時間流逝變得遲緩且愜意。
「老婆, 你還要繼續讀博嗎?」
我自認不是讀書的料,讀完研究生已經夠嗆。
我搖搖頭。
譚譯想將東西都遞給我:「請幫我拿一下。」
最終那個玩具糖果又到了我手上。
我無聊地按下了按鈕, 下一秒, 唱歌小人從嘴巴裡彈出來的,居然不是棒棒糖。
而是一枚鑽戒。
而譚譯想正一臉溫柔地看著我。
好像他為了等這一刻已經等了很久。
鑽戒彈出,看到紀念佳展露笑顏的時候,譚譯想明白, 這麼多年了,他的目標還是沒有變:保護好紀念佳,以及她依舊愛我的心。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