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對頭失憶後,我把他撿回家,調教成了家庭主夫。
一字一句諄諄教誨:
「我是你老婆,你要聽我的,知道吧?」
「可她也說是我老婆。」
我氣得跳腳:「你笨啊!別人說什麼都信!」
視線一跳,死對頭的聯姻對象從他身後款款站出。
「……啊哦。」
1
三個月前,我來到異國他鄉求學,還沒過多久,就傳來譚譯想失蹤的消息。
我撿到譚譯想時,他暈在我公寓附近,渾身是血,陷入昏迷。
再醒來後,他失憶了,隻會傻笑,對我言聽計從。
全世界都知道我跟譚譯想不對付,沒想到他也有對我眉開眼笑的一天。
於是我決定把他藏起來。
況且外面亂成一鍋粥了,譚家動蕩,多少人虎視眈眈。
這個節骨眼上,我更不能把一個傻子交出去。
為了使喚他更加名正言順,我指著自己說:「我,紀念佳,是你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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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譯想不知道是不是腦子沒轉過來,一臉愣怔。
「老婆,就是你的天,你的地!聽老婆話的人才會成功。明白嗎?」
我看見譚譯想露出崇拜的表情,鼓掌道:
「哇,老婆,好耶。」
調教成功,我滿意了。
2
家庭主夫譚譯想,需要幹的活包括但不限於:
洗衣做飯,擦地洗碗,以及陪睡陪玩。
我發現他除了腦子笨點,其他機能還是正常的。
甚至有時候比我還好使。
為了避免危險,我限制他的行動。
隻允許我在的時候,裹得嚴嚴實實被帶出門。
我給他買了語言書和漫畫菜譜,讓他更好地服務我。
晚飯後,他洗完碗坐在沙發上津津有味地看漫畫。
我則打開電視看霸道總裁劇。
曾經的譚譯想也是坐在家族企業裡,日理萬機的大人物。
現在卻在這逼仄的公寓裡為我洗手做羹湯。
我盯著他的發頂,突然開口道:
「希望你以後不要恨我。」
譚譯想含著一顆棒棒糖,說話黏黏糊糊:
「老婆,泥在鎖森莫?」
我不希望譚譯想恨我。
想至此,我掏出手機,給譚譯想的助理撥打了電話。
3
現在知道譚譯想下落的人,從一個變成了兩個。
譚譯想的失蹤,完全是因為家族內鬥。
他的大伯為了讓兒子上位,不惜設計謀殺。
未果後,又掣肘譚譯想的助理,監視著他的行動。
好在譚譯想爺爺強撐著病體,暫時穩住了局面。
知道自家老板還活著,陳助理痛哭流涕。
他用了些人脈,給他的傻子老板空投了一個私人醫生。
起初他見到醫生,很是抗拒。
躲在我身後,大喊:「白細胞!別過來!」
我隻能對醫生道歉:「漫畫看多了。」
然後背地裡用了些手段,恩威並施,成功把譚譯想端上了桌。
一個療程過後,醫生卻對我搖頭。
「紀小姐,情況不容樂觀。至少……智商堪憂。」
我苦笑著送走醫生,都不知道該怎麼跟陳助理反饋。
所有支持他的人都期望著譚譯想醒過來。
像個英雄一樣拯救他的股民和員工,畢竟那也算他一手打下的基業。
誰都不忍心看著本屬於他的東西被一點點鯨吞蠶食。
我垂頭喪氣地回到公寓,他一見到我就湊過來。
指著他的臉說:「親我,老婆,我好乖。」
我跟他拉鉤過,隻要他肯看醫生,每次療程一過,我就親他一口。
看著他英俊的臉,我忽然想起醫生的那句診斷結果。
我生氣又悲傷地說:「你怎麼那麼蠢呢!怎麼看醫生一點效果都沒有。」
但我知道這不能怪他,出了這種事他也不想的。
於是我又把吻給補上了。
平時上學的時候,我會買好菜,把他鎖在家裡。
周四下午下大雪,改上網課。
中午吃完午飯後,我便背著書包回家。
發現平時會坐在沙發上看著漫畫等我的譚譯想此刻卻不在客廳。
而書房的門卻不知道為什麼開了。
我湊過去,通過門縫去看。
窗簾被拉上,房間很暗,電腦散發著熒熒藍光。
坐在書桌前,按動著鼠標的譚譯想,也陌生成了我沒見過的模樣。
4
不,我應該是見過的。
但那是在譚譯想沒失憶前。
他以前每次見到我,都是這副冰冷無情、高高在上的樣子。
好像在看一隻微不足道的螞蟻。
我也從不給他好臉色。
於是我們每次見面,都是不歡而散。
難道他沒有失憶?
我頓時膽戰心驚。
如果他這幾個月一直在騙我,我絕對不會饒了他。
「譚譯想!你在幹什麼——」
我怒氣衝衝地走過去,我看見譚譯想渾身一抖。
我死死地盯著電腦頁面,上面赫然顯示的是一本簡單粗暴的成功學:《如何變得更聰明》。
「老婆……」
譚譯想不知道什麼時候眼裡溢滿了淚。
他一說話,眼淚就啪嗒啪嗒地滴到桌上。
「老婆,我會變得聰明的,不要丟下我。」
譚譯想傷心地拿袖子擦眼淚,嗚咽著像隻小狗。
「……」原來他是在對這句話耿耿於懷。
傻子也是有自尊的,何況是曾經聰明過的傻子。
我頓時心虛,手剛摸上他的頭頂。
譚譯想就一股腦地抱住我的腰,把眼淚鼻涕都蹭我衣服上。
「紀念佳,不要丟下我!」
他甚至悲傷到喊我大名。
我拍著他的背,安撫道:「不會的,我不會丟下你。」
難得溫存間,我的手機突然響了。
來電人是我爸。
我看了譚譯想一眼,他立刻乖乖不哭了。
剛接通,他問我第一句話,就是:
「你最近沒跟譚譯想有聯系吧?」
我看了眼抱著我的呆瓜:「……」
「算了。」
電話裡,我爸聽起來有些急躁。
「你在外頭好好的,不要管那麼多,知道沒?」
他在教我明哲保身。
但是譚家與紀家很少有貿易往來,甚至全天下都知道我倆關系惡劣。
懷疑誰都不會懷疑到我頭上來。
為什麼父親要專門叮囑我這些?
「爸,是出什麼事了?」
我爸長嘆一口氣:「你知道譚譯想失蹤了吧?」
「結果今天譚家那邊放出消息,說譚譯想,死了!」
5
我猛地捂住手機聽筒,生怕被譚譯想聽見。
心底倒是拔涼拔涼。
沒想到他大伯連裝都不裝了。
這擺明了要把譚譯想趕盡殺絕。
掛了電話,我站在原地許久。
久到譚譯想用淚眼抬頭看我:「老婆?」
我嘆了口氣:「乖啊,咱不看那些聰明書,你一直笨笨的,我就很喜歡。」
傻點好,還是傻點好。
裝傻充愣至少還能撿回一條命。
恢復記憶了,又搏不贏人家,隻有死路一條。
剛說完,譚譯想又抱著我咩咩哭了起來。
我照常上班上學,但是加強了對譚譯想的素質教育。
如果有人來,來者敲三下,並說出「我是你老婆」這句話,才能開門。
譚譯想堅定信念,衝我點頭:「保證完成任務。」
結果那晚我下課回家,廚房裡就多了一個陌生女人。
6
譚譯想一見到我,卻是欲言又止的模樣。
我渾身血液都在發冷,連忙將他拽到身邊,手裡緊緊攥著一把防身小刀。
「你為什麼不聽我話——」我壓低著聲音尖叫。
譚譯想很無辜地說:「我聽話的。可她也說是我老婆。」
我氣得跳腳:「你笨啊!別人說什麼都信!」
沒想到會引狼入室,更沒想到真的會有別人自稱是譚譯想老婆。
如果這些話術都已經被知道了,是不是說明這棟公寓已經被監聽了?
我死死拉著他,打開大門。
正當我們逃出去的時候,廚房門開了。
「跑!」我大喊。
本該被我甩出門的譚譯想,此刻卻站在了我身前,像一種保護的姿態。
而廚房那邊也飄來了無比熟悉的聲音:
「佳佳,這麼晚了,你們還要去哪裡呀?」
我難以置信地回頭。
謝雨琴端著熱氣騰騰的湯,微笑著看著我。
那把小刀砸到了地板上,卻像是捅穿了我的腳背,鮮血淋漓。
是啊,我怎麼忘了,譚譯想是有未婚妻的。
那才是他的真老婆。
7
在我記憶裡,譚譯想並不是一直都對我這麼惡劣的。
至少在小時候,他與謝雨琴,像溫柔的大哥哥大姐姐,無微不至地照顧我。
但直到我上了高中,一切都變了。
他們二人在成年後順著父母的意願宣布了聯姻。
又像是為了輿論與家族企業做準備,每次亮相都是成雙成對。
雨琴姐還像從前一樣關心我,但譚譯想卻對我避之不及。
他恨不得扯著謝雨琴趕緊走,像看到了什麼髒東西。
「佳佳,是姐姐做的飯不好吃嗎?」
對上謝雨琴擔憂的眼神,後知後覺的羞恥讓我感到無地自容。
是啊,雨琴姐對我這麼好。
我卻背刺了她。
不僅將她的未婚夫、譚家的主心骨藏在了這窄小的公寓裡。
還讓失憶的譚譯想陪我演「過家家」的遊戲。
我艱難地咽下嘴裡的飯,苦笑著開口:
「雨琴姐,對不起。」
果不其然,謝雨琴收起了笑容,嘴角變得平直。
氣氛不對,連一直在嚼的譚譯想都奇怪地抬頭。
謝雨琴說:「佳佳,我想跟你單獨談談。」
「好。」
「不行!」
譚譯想突然大喊,繼而苦巴巴地哀求我:
「老婆,你說過不會丟下我的。」
8
我跟謝雨琴約在了一家溫暖的咖啡店。
室外鵝毛大雪,譚譯想吸著鼻涕,往那兒一站就是兵。
看上去要緊緊盯著我們兩個,生怕我跑了。
倒是謝雨琴先笑了:「居然還真傻了,來之前我根本不信。」
我擔心譚譯想被凍壞了,謝雨琴察言觀色,平靜地叫店員將他請進了店裡。
「這樣你放心了嗎?」
她仿佛看穿一切的表情讓我無所適從。
謝雨琴嘆了口氣:「佳佳,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譚家人到處都在找他,你卻……你想讓我多擔心你?」
就連在這件事情上,謝雨琴都一如既往地照顧我。
她的苦心相勸,讓我認清了自己的任性。
「對不起,雨琴姐,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都沒用。」
我慚愧地低下頭:「我明知道你們有婚約在身,我卻……」
我著急地認錯,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
我隻是,我隻是什麼呢?
我隻是太喜歡譚譯想了。
這句話,對著最關心我的雨琴姐,我永遠都沒有辦法說出口。
9
我喜歡譚譯想。
縱然他再討厭我,疏遠我,憎恨我,我都喜歡他。
他失憶後的這段時間,我一直在自欺欺人地做些不切實際的夢。
但除了擁抱和親臉頰,我跟譚譯想之間沒有更多的親密接觸。
在潛意識裡,連我自己也知道,這是不對的。
我這樣做,會傷害到最在意我的人。
這段時間就像是我偷來的。
午夜的鍾聲敲響,一切都該回到正軌上。
謝雨琴看我自責地胡言亂語,眼神十分心疼。
她握過我的手,安慰道:「沒關系,佳佳。」
她說:「我已經跟譚譯想解除婚約了,已經沒關系了,佳佳。」
我呆呆地問:「為什麼?」
「譚譯想的大伯,已經擁護他兒子上位了。要是我還跟譚譯想聯姻,於謝家不利。」
「他對譚家已經沒有用了,沒人還會在意他的死活。」
我怔然,目光投向了坐在不遠處死死盯著我們的譚譯想。
如果謝雨琴說的是真的,那曾經譚譯想擁有的一切,都付諸東流。
既然謝雨琴能說出這些話,說明譚譯想之於譚家,之於他大伯,隻是無足輕重的存在了。
不論是失憶還是恢復記憶,對於譚譯想來說,都是一種殘忍。
「我這次,其實也是為了你而來。」
等我回神,桌上的氣氛已經全然變了。
不知什麼時候,謝雨琴一直在注視著我,深情款款。
謝雨琴雙手握著我的手,好似剛才對譚譯想嘲諷的人不是她:
「佳佳,其實,我一直都很喜歡你。」
「我知道你把我當貼心姐姐,但我不隻想做你的姐姐。」
「我想做你的愛人。」
10
我麻木地回到了公寓。
滿腦子都是臨別時,謝雨琴對我說的話:
「佳佳,跟譚譯想捆綁在一起不是好的選擇,跟我走吧。」
她不想逼我太緊,大方道:「沒關系,慢慢想,我等你的答案。」
我從來沒想過謝雨琴會喜歡我。
我們三人,算得上是青梅竹馬。
那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我細想這些年,拋開她跟譚譯想的婚約這個幹擾因素。
她確實待我非同常人,隻是我從未往這方面想過。
她說跟她走,我又能去哪裡呢?
恰好課程結束,學校放假。
我本來隻想留下來,陪著譚譯想好好治病。
但還沒等我想好後續如何打算,譚家形勢已經大亂。
假如天之驕子譚譯想,一朝醒來,發現自己什麼都沒有了,他會恨我讓他恢復記憶嗎?
但繼續這樣下去,我隱瞞他的事情終究會暴露,到時候我又該如何跟父親、譚家周旋?
譚譯想見我情緒低落,走過來抱著我。
他說:「老婆,不要怕。」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按鈴聲,一下接一下。
我驚慌地看向門口,譚譯想把我按在懷裡。
有時候他比我想得更可靠。
接踵而來的事情太多,我腦子一片混亂。
陣陣敲門聲後,一道嚴肅低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譚總,紀小姐,是我。」
11
來者是陳助理。
他風塵僕僕,肩上還落著一層雪。
想起謝雨琴說的那些話,我不免感到心酸。
在譚譯想失憶又失利失勢後,還肯喊譚譯想「譚總」的,想必也隻有這位忠心耿耿的陳助理了。
他見到譚譯想,隻遙遙對視一眼,便對我說:
「紀小姐,我想跟譚總單獨聊聊。」
我從他的眼神裡看到了悲愴、憤懑與不甘。
我含淚點點頭,在他們進書房之前,忍不住道:
「陳助理,你不要太傷心,這都是命。」
陳助理眼神古怪地看了我一眼。
是我說錯什麼了嗎?
偷聽不厚道,但我實在擔心。
一下沒忍住在客廳裡睡著了。
再醒來時我枕在譚譯想腿上,他正玩著我的頭發。
「紀小姐,我們打算明天回國。」
「你們?!」我嚇一跳。
「是的。」陳助理平靜道,「我決定帶譚總回去。」
我看向譚譯想,說服這個傻子容易得很。
但是回去又是怎樣一番天地,他真的懂嗎。
陳助理看出我的憂慮,又說:
「譚總總是要走的,老家主病危,他的父親也在等他,畢竟那裡才是他的家。」
譚譯想摸上我的頭發,點點頭。
再開口時,語氣中帶著一種腦子靈光的睿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