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卻是林摯。
他先是沉默了幾秒才開口：
「你什麼時候放寒假？」
我嗆聲道：
「反正比高四早。」
那頭又詭異地沒再出聲，被煩得不行，我正打算掛電話。
他蹦出一句：「你別誤會，我媽讓問的。」
說完，電話被掛斷。
陳阿姨和我媽是閨蜜，所以兩家經常在一起聚。
就算是除夕夜也不例外。
所以是陳阿姨讓問的也不足為奇。
6
隻是我不知道的是，在林摯掛了電話的剎那。
陳阿姨抬頭問：
「這麼快就打完了？你和笙笙怎麼了？以前打電話話可沒這麼少？而且這次怎麼用我的手機……」
這一連串的問題把林摯問的心煩意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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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想問自己，他和付笙笙這是怎麼了？
以前明明不是這樣。
他甚至想，如果高考前，他沒有聽梁曉琪的話對付笙笙搗亂。
也許，他們三個不會變成這樣。
他會和曉琪一起考上理想的大學，談上一段大學戀愛，而不是現在分割異地連打電話都那麼困難。
他也不會被付笙笙拉黑，而是每天都聽她絮絮叨叨講自己校園生活。
這才是他們之間該有的結局。
不過沒事，還有機會，隻要笙笙寒假回來，他可以慢慢跟她道歉。
他已經付出了應有的代價。
他相信，隻要他道歉，和他親近這麼多年，連吵架都會先低頭的付笙笙，一定會原諒他和曉琪的。
隻是彼時的我還不知道他會這麼想。
我還在圖書館對著手機為寒假搶票回家的事糟心。
飛機票太貴，高鐵我也沒搶到。
室友紛紛訂好了回家的車票，見我愁眉不展，撞了撞我：
「你要不問問你那個高中同學，他要也沒定好，你倆拼車回去唄。」
我瞥了一眼不遠處的徐行之。
隻是沒想到就一眼，他就過來了。
「怎麼了？」
圖書館都很安靜，他壓低聲，為了讓我聽見，特地彎腰俯在我耳邊。
室友們互相給對方遞著眼神。
我頓時臉紅起來，隻好說：
「你訂好票了嗎？」
他微微愣神，而後搖頭。
我頓時有些欣喜：「那我們……可以一起回去嗎？」
在長久地對視中，他撇開眼神，耳尖通紅地點頭。
我和徐行之坐著拼車的大巴。
車程九個小時，我玩了兩個小時手機後昏迷不醒。
等睜眼，發現已經歪到了徐行之肩上，不知道枕了他多長時間。
他倒是沒說什麼，活動了一下肩膀，而後起身幫我拿下行李箱：
「要到了。」
我不好意思地道謝，等車穩穩停下，看清接我的人是誰後臉色驟變。
我爸媽，帶著林摯和梁曉琪，就站在窗外。
7
「笙笙，林摯和曉琪聽說你回家了立馬就說要來接你。」
我媽不知道什麼情況，接過我的行李箱，笑道。
這話說完，林摯緊緊盯著我。
而我，掃了他們一眼後沒有出聲。
並肩和徐行之走在一起。
「這是你同學？」我爸抬眼。
徐行之打了招呼。
「原來笙笙和他在一個學校呢。」
梁曉琪插進話來，她嘆了一口氣，語氣有些失落，
「要是當初林摯沒有因為笙笙耽誤學習，我們三個就能上一所大學了。」
她的話讓空氣微妙起來。
好像林摯復讀是因為我一樣。
我爸媽察覺到不對，有些詫異又不可置信地開口：
「什麼意思？林摯復讀是因為笙笙？」
梁曉琪連連擺手，說出的話卻沒有完全否認：
「也不能全是……」
這話說的意味不明讓人更加浮想聯翩。
我望向林摯，後者卻抿著唇遲遲沒有出聲。
這時候當上啞巴了？
「難道不是林摯在高考前那麼重要的日子開始對付笙笙窮追猛打？」
這時一道聲音涼涼傳來，他的手輕輕覆上我發抖的拳頭。
不過很快又縮了回去，隻剩下餘溫。
好像方才是我的錯覺。
徐行之這句話讓我爸媽神色緩了下來。
「小摯啊，你們這年紀確實是高考更重要。」我爸說道。
林摯應了聲，眼神在我和徐行之之間來來回回轉了好幾下，半晌艱澀開口：
「所以笙笙現在是和你談戀愛了？」
我譏諷道：
「你有梁曉琪了還要管我？」
一路上再也沒話。
到小區後，我爸媽先去放東西，隻剩下我和林摯。
他忽然對我說：
「我覺得今天你不應該對曉琪發火，她好心來接你，你不覺得那樣讓她很難堪嗎？」
我冷笑。
他倒是會心疼梁曉琪。
他和梁曉琪畢業聚會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嘲諷我不覺得讓我很難堪嗎？
梁曉琪當著我爸媽面說他是因為我復讀的時候不覺得讓我很難堪嗎？
現在他急著為梁曉琪發聲了，剛剛聲帶是捐了嗎？
「你真挺惡心的林摯，一想到除夕還要見你，我連飯都吃不下。」
我說完這話，不顧他的臉色走遠。
8
今年該到在我們家吃飯了，我媽早早就開始準備除夕夜的飯。
林摯提著東西進來時，我直接鑽進了廚房。
他又不依不饒地過來說要幫忙，我索性出去了。
兩家人再怎麼也發現我們倆鬧了矛盾。
飯桌上，陳阿姨主動讓我和林摯坐在一起。
我不好推長輩的臉，忍著惡心坐在了他旁邊。
林摯幾次想和我說話，我隻管埋頭吃飯。
「笙笙，你和林摯好長時間沒見面了，你倆聊聊。」
我媽見我吃完要走，趕忙說道。
不等我開口，林摯應了一聲，便跟在我身後。
屋內，我躺在單人沙發上玩手機。
林摯主動挑起了話題：
「老師說過兩天回請優秀畢業生過來開經驗分享會，你接到通知了嗎？」
我沒回，把他當空氣。
見我對他愛答不理的態度，林摯總算生氣了：
「笙笙，我知道你還在因為之前的事生氣，可你不是考上了很好的大學，復讀的明明是我啊。」
我幾近想笑出聲。
怎麼會有這麼不要臉的人。
沒把別人害死，害到了自己還要裝可憐呢。
「林摯，你拿刀捅人捅著自己了還要求別人原諒你，有這麼好的事嗎？」
他望著我張了張口幾次想辯解什麼，最終還是啞然。
我越過他裹著圍巾推門而出。
剛剛徐行之給我發了消息，說讓我下來一趟。
下雪了。
我到樓下的時候，徐行之頭上已經飄了雪花。
那張淡漠的臉格外符合冬日冷冽的氛圍。
再看到我的那一刻，他無波無瀾的眼忽而像是料峭春日被暖陽化了的水變得溫潤起來。
「你怎麼來了？」
樓下的空氣都帶了幾分清新，我走進他。
他從大衣裡掏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
「除夕啊，想跟你說一句新年好。」
望著那包裝，有些記憶不覺從夾縫裡翻湧出來。
不是別的，正是我兩年前在朋友圈隨手發的樂高。
很難買的。
很難得。
見我猶疑，他接著道：
「不用覺得有壓力……」
哈氣從他鼻尖呼出，他穿了一件大衣。
「謝謝。」我將禮物收下，取下圍巾遞給他，「天太冷了，你回去吧。」
在钴黃燈光的照耀下，那雙眼睛變得格外明亮。
雪花紛飛的涼夜，我們兩個之間沒再說話，好像融破一層什麼。
9
徐行之走時，圍著那條粉藍圍巾配著他那張生人勿近熟人更是混蛋的臉顯得格外不搭。
我忍不住笑了，一轉身，卻正碰上站在樓下不知看了多久的林摯。
他目光裡帶著陰沉與不甘：
「笙笙，你真和他在一起了？」
「關你什麼事？」我繞過他準備上樓。
卻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他另一隻手舉著一個本子，眼眶微紅：
「我看過了，對不起笙笙，我不知道你喜歡了我這麼久。」
那是我的日記。
多年來得心事在這時候被窺見。
我並不是沒有想過被林摯知道我喜歡他這件事。
隻是在這時候就顯得尤為可笑了。
就連那本日記，我都覺得可恥。
「嗯，知道了，燒了吧。」
我留下這句話轉身就走。
卻聽到了林摯幾近哀求的聲音：
「笙笙，那時候我追你，隻是想搗搗亂讓你別考那麼好，我以為你不會當真。」
「曉琪也不知道你喜歡我，她就是吃醋怕我們三個在一起會孤立她……」
「不過今晚我會打電話給她，到時候讓她在優秀畢業生分享會和你當面道歉。」
他捏緊我的袖子，燈光映著他眼眶裡的淚，輕輕問我：
「所以……我們能回到從前嗎？」
以前林摯和我低頭，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更別說在我面前哭了。
或者從前我會心軟，但現在的看著隻覺得厭煩。
他們和我，不是說對不起就能相安無事的關系。
「知道對不起我，麻煩下次離我遠點，還有你看我案底侵犯我隱私，我真的很想報警抓你。」
我抽走袖子像是被什麼髒東西碰了一樣，拍了拍灰，徑直上了樓。
10
林摯說的不錯，我們班主任真的和我打電話說了優秀畢業生分享會的事。
時間就在高三開學後。
隻是分享會前一天，學校貼吧忽然熱議起一個帖子。
名字叫：【某優秀畢業生兩個月提了一百多分，成績到底是真是假？】
這篇文章匿名洋洋灑灑寫了好幾千字，對主人公描寫之清楚，就差把我照片發出來了。
文章不僅說我考前那兩個月上課如何懶散，將我塑造成毫不聽講頂撞老師的壞學生。
還把林摯那兩個月和我在一起所以才成績退步到復讀的屎盆子扣在了我頭上。
底下一眾熱議：
【這說的不就是付笙笙？怪不得提分那麼多，抄的啊！】
【我是付笙笙的同班同學，我能作證，這些都是真的。】
【我的媽，她可真敢啊，這得坐牢吧？】
【成績抄的就算了，還害別人復讀，這種人還優秀畢業生？學校之恥還差不多吧？】
……
已經有學生發給我班主任提議把我踢出分享會，並扯掉優秀畢業生的名號。
還說要反映到教育局，對我進行調查。
班主任忍不住給我打來電話：
「笙笙，你高考不會是真的作弊了吧？」
「你別怪老師多想，畢竟考前兩個月天天跟你呆在一塊的林摯退步到復讀……」
她嘆了一口氣，接著說：
「今天曉琪還給我打電話了，說你現在肯定心情不好，要不明天的分享會就別去了。」
憑什麼？
我不去就任由她把屎盆子往我身上扣嗎？
我偏要去。
掛電話後，我打開電腦，將帖子錄屏而後撥打了 110：
「我被人造謠了，我要報警。」
11
下午五點，分享會人滿為患。
我一進後臺，所有人怪異又鄙夷的目光都聚了過來。
林摯和梁曉琪站在一起。
看到我眼神忽然變得很失望：
「笙笙，怪不得你忽然考得這麼好，原來是這樣……你真讓我感到羞恥。自首吧！」
這一句話又讓我刷新了對他的認知。
「林摯，你別這麼說笙笙，她這樣也是為了和我們考上同一所大學。」
梁曉琪極為正義地擋在我面前。
「曉琪，你就是太善良了才一直覺得虧欠她！」
林摯表情更加陰沉，死死瞪著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