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嘻嘻:「你不會編瞎話把自己都騙了吧?騙騙哥們兒得了,別自己也信了啊。」
「當初入宮的聖旨為何落在裴顏身上,是她去求的麼?你和皇帝兩個隻會躲後面放冷箭的廢物東西,想要權勢又害怕責任,世上可沒有這樣的好事。」
「你!」
我聳聳肩。
「哎呀,妹妹快看,你娘死了!」
我看著痛苦掙扎的繼母,緩緩勾起唇。
裴愫還活在這一方宅院裡,以為跟我是姐妹爭鬥,皇帝撐腰,給我一杯毒酒就能解決。
但我如今可不是隨他們擺弄的喪母長女了。
「裴愫,害死了親娘,感覺如何?」
裴愫回頭,眼帶恨意。
「別這麼恨我,就算恨,你又能拿我怎麼辦呢?」
19
出門後,我讓人把裴愫的孩子帶來我面前。
瑪德死孩子,長得又像裴愫又像他爹,看得我一股子火。
那小孩仰著頭,看我的目光頗為不善。
「你就是裴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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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等著他接著說話。
「亂臣賊子!這天下是父皇的,你快跪下給我磕頭,不然父皇出兵有你好看的。」
「嘖,真是不討喜。」
我彎下腰,畢竟是小孩,我一身殺戮帶來的血腥氣,嚇得他臉色蒼白。
我無心跟一個小孩鬥嘴,隻是想看看這孩子像不像皇帝。
很好,挺像。
「帶進宮。」
……
「忠勇王,你怎敢擅闖宮門!」
皇帝的護衛舉著劍,言談間卻帶著幾分瑟縮。
他們怕我。
他們自然怕我。
權力這種東西,握在誰的手心,誰就有支配世界的能力。
「讓開,我今天是來跟皇帝說好事的。」
「什麼好事?」
有人壯著膽問道。
我瞥了他一眼,一腳把他踢出去。
「什麼東西,輪得到你來問我?」
朱紅大門一如前世,宮裡還是我記憶中的樣子。
前世,我拎著刀,死在這道朱紅大門之前。
那時皇帝說什麼了?
他說,不自量力。
而今,輪到我來問他了。
我入宮後,徐恆之亦帶兵進京,城外十裡處就是我麾下大軍。
城中閉門閉戶,普通百姓也嗅到了危機,大家都躲在家裡,不知道外面天色如何。
皇上坐在大殿之上,見我一身煞氣無詔入內,面上強撐出鎮定。
「忠勇侯,你想造反麼!你就不怕萬民指責?」
我彎唇:「瞧您說的,多嚇人啊。」
「臣哪裡是要造反,臣今日找您,是為了大夏江山有繼啊。」
我拎出身後嚇呆了的小孩。
「陛下,您看這孩子,像不像你?」
「這可是我妹妹九死一生給你生的兒子,你開心麼?」
我手握重兵,亦有世家支持,就算我今天讓皇帝退位讓賢,他也隻能言語上罵我幾句,然後灰溜溜地給我騰地方。
皇上一臉恥辱,閉了閉眼,終於憋出一句:
「是朕的兒子。」
「皇上肯認就好,明日早朝,封這孩子做太子吧。」
20
「君侯直取帝位也無人敢置喙,為何還要封太子呢?」
崔平徽跟我談完時政,忍不住問我。
我勾唇,笑了笑,沒有同他解釋。
能兵不血刃拿下帝京自然最好。
我麾下都是跟我出生入死的兵,若是有辦法,我不希望他們死於權力傾軋。
「平徽,你去過定北郡,那裡的百姓過得很艱難。」
「但你看帝京,裴愫得寵時,一件衣物都夠邊疆三口之家活五年。」
「其實百姓很淳樸的,隻要有口飯吃,豐衣足食,再辛苦的日子他們都堅持得下去。」
「為君者不為子民著想,他配不上這樣淳樸踏實的百姓。」
崔平徽對著我行了臣禮。
「君侯能保證,日後不讓百姓受苦麼?」
我朗聲一笑:「我活著時候自然能,至於我死之後,那就是後人的事了。」
「平徽,這世上之事沒有一成不變,大夏立國之時,不也是想救天下萬民於水火麼?」
我執起崔平徽的手,「我隻希望,至少我們活著的時候,能讓這個時代的人豐衣足食。」
崔平徽眸光溫柔,回握住我的手:
「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
皇帝第二日不服不忿地認下了裴愫的兒子。
裴愫也終於實現願望,入主中宮。
至於皇後,則在我跟群臣的見證下,與皇帝和離了。
「天下哪有和離的皇後!」
皇帝簡直要發瘋。
我笑了笑:「你之後就有了。」
皇後依稀舊時模樣。
無人處,她對我行了大禮:
「君侯當真天下女子表率。」
「那日得知平定突厥王庭和高昌的是君侯,我亦在宮中落下淚來。」
「我等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若非君侯給我指了一條路,我終其一生都不會想到,女子亦可建功立業。」
「待君侯日後大業即成,我和家中姊妹也想參加科考,為陛下鞠躬盡瘁。」
「好!」
我撫掌大笑。
「就需要你這般有志氣的女子!」
「到時你與我阿弟同朝為官,可不要讓他。」
皇後莞爾一笑,如今不能叫她皇後,
她有名字,崔瑤。
待我等歸為塵土,史書之上,亦會有她名姓。
21
半月後,帝後要在宮中設宴,為我接風洗塵。
徐恆之替我整理好衣衫,笑道:
「咱們陛下,這是學人家設鴻門宴呢啊。」
「那也要他有這個本事。」
我入宮時,身上還帶著佩劍,引人側目。
皇帝和裴愫坐在上首,裴愫看我的眼神憋著壞,不知道又想做什麼蠢事。
待人來齊,裴愫才似等不及一般,站起身指著我大聲道:
「今日召諸位前來,是有一事要說!」
「忠勇王其實是個女子,她根本不是裴鈺,而是我大姐裴顏!」
宴席上群臣被這個消息驚到,討論聲不絕於耳。
皇帝眼中帶笑:「裴顏,你一個女人拋頭露面,真以為能瞞天過海麼?」
「你若是此刻謝罪,朕可以既往不咎,不然你們裴家百年聲譽可就被你毀了!」
裴愫也跟著幫腔:「姐姐,你不是不敢認吧?群臣在此!你敢驗身麼!」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似乎抓到了絕妙把柄。
我卻忍不住笑出聲來。
「我本就是女子,有何不敢認?」
我認得幹脆,裴愫和皇帝反倒愣住了。
「你!你既然承認了,還不認罪伏法!」
「伏法?」
「伏什麼法?」
「陛下,您是發瘋了麼?」
我拔劍出鞘,一劍劈開面前桌子,環視一圈,目光所到之處,無人敢與我對視。
「如今邊疆安定,國朝安穩,是我一刀一槍打下來的。」
「你該不會覺得我是女子,立下功績就不被承認了吧?」
我回頭看向群臣,目光所至之處,無人敢與我對視。
崔家族長率先出聲:「自然不會!」
「君侯功績,天下皆知,難道還有人會因此而質疑麼?崔家早知君侯身份,亦要助君侯成事也!」
言罷,他面上帶出幾分動容,「臣隻是心疼君侯,南北徵戰辛苦萬分,不知平徽照顧君侯可還得宜?」
「平徽仰慕君侯已久,多謝君侯體恤。」
崔族長一番話,討論的人都熄了火。
是啊,就算我是裴顏,但軍功和百姓的支持是實打實的東西。
眾人反應過來,立刻暗罵崔氏老奸巨猾,開始思索家中子弟有沒有合適的,能送到我身邊來。
我拎著劍,踱步上前。
「陛下,您知道我等這一天多久了麼?」
「我隻是想讓您好好看看,自己是怎麼敗在女人手下的。」
「裴愫,你兒子如今是太子,隻要皇帝死了,你就是太後。」
我看著裴愫緩緩道。
「你是要兒子,還是要陛下呢?」
言罷,我拉著裴愫的手,塞給她一把刀。
裴愫發著抖,看向皇帝。
「陛下。」
「愫娘,不要信她!」
裴愫握著刀沒有動。
皇帝則跟她追憶往昔好時節,眼中一片深情。
裴愫忍不住動容,湊近幾分。
下一瞬,皇帝突然奪刀,扎進裴愫脖子。
「救駕啊!」
皇帝倉皇出聲,宮室內竟沒人敢上前。
幾位宗室族老面露不忍,神色灰敗,卻也不敢頂著我的怒氣救皇帝。
人人都知道,皇帝是強弩之末,真正如日中天的,是我忠勇王裴顏,天下早就變了名姓。
我及時攔下刀,裴愫隻受了皮外傷。
「陛下!你竟然這樣對我!」
裴愫撿起刀,憤怒地反擊。
皇帝受了我一腳,傷及肺腑,裴愫手中還有刀,他難免落入下風。
最後,裴愫親手了結了皇帝。
「是你逼我的!」
皇上滾落地上,死得十分不體面。
裴愫回頭,拉著嚇哭了的太子,瘋了一般大喊:
「我是太後了,兒啊,你要做皇帝了!」
話音未落,她怔愣低頭, 看到太子手中閃著寒光的鐵刃穿透了自己的胸膛。
太子抹著眼淚道:「我為父皇報仇,君侯就會扶我做皇帝!」
裴愫身子後仰, 我扣住她脖子,低聲道:
「蠢貨,真以為我會放過你麼?」
我隻是想看他們一家人狗咬狗而已。
身後, 群臣愣住沒有說話。
我冷冷回眸:「愣著做什麼?陛下死了,還不趕緊扶太子登基。」
我摸了摸太子沾著血的臉蛋,「真是可憐。」
「國不可一日無君,太子, 登基吧。」
22
三年後, 新帝以自身無才無德, 恬居帝位為由,下詔禪位於我。
我推辭幾次,在群臣相請中登基為帝,改國號為周, 改年號為建武,封崔氏子為正君, 又立北將軍徐恆之和崇延侯之子霍江岸為側君。
女帝登基,朝堂為之一新, 上至世家下到庶民, 皆有女子出仕, 走上政治舞臺。
女帝又立太女,三代女帝後, 時人再見古籍言女子不可出仕,隻覺滄海桑田。
……
我登基為帝後, 自然有不少皇室宗族不滿,危機與新生並存。
但這也無妨,我畢竟是弓馬得天下,想和我作對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有多少本事。
而我亦以民為重, 輕徭薄稅,休養生息,開放邊疆互市,重拾農桑,已然一派繁榮向上之景。
又一年春狩,裴鈺跟在我身邊, 聊完了政事,突然笑道:
而我自幼長於邊疆,騎馬射箭不在話下,卻進宮做了貴妃。
「-末」「阿姐,你這後宮可是要添新人了?」
我一箭射落野兔, 勾唇道:
「到時看看再議。」
?
【史記】
周太祖裴顏,善徵戰,通兵事。
以其弟裴鈺之名出徵雁門,北定突厥, 後又徵討高昌, 未有敗績。
末帝禪位於太祖,太祖仁而愛人,在位期間政不出戶,天下晏然;刑罰罕用, 罪人是希;民務稼穑,衣食滋殖,史稱建武盛世。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