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帶兵直入王庭之時,皇帝的聖旨姍姍來遲。


皇帝說,打進突厥王庭勞民傷財,今朝應當修身養性,讓邊疆百姓得到喘息。


他準備跟突厥人議和,娶突厥公主。


傳旨的內侍追了一路都沒追上我,傳信人說,舅舅收了聖旨,卻說我已經帶兵出徵。


「如此大事怎麼不跟陛下商議!」


舅舅未曾說話,問話的內侍就被舅舅身邊副將罵了一通。


「是不是突厥人打進定北郡,我們也得傳信問了陛下再反擊?」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皇帝此舉,隻是不想看舅舅勢大。


但是他注定要失望了。


我率軍回程時,舅舅聞聽勝利消息,帶人來接。


我翻身下馬,把手裡的錦盒遞給他。


「幸不辱使命!」


「回利可汗的頭顱,給舅舅做禮物。」


夾道百姓發出激烈的吼聲。


時隔十八年,大夏的鐵騎踏平突厥王庭,籠罩在邊疆百姓頭頂的陰影終於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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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再是舅舅的外甥,而是用兵如神的少年將軍。


他日史書工筆,也有我一席之地。


……


慶功宴過後,我稱病不出,實則帶人潛回帝京。


我爹死訊傳回帝京,裴府隻剩繼母和裴愫。


線人說,裴愫似乎有個兒子養在別院。


皇帝倒是挺有闲心。


但我在邊疆屢立奇功,他真的敢像前世一般,接裴愫進宮麼?


況且,這一世皇後父親進退得宜,不曾讓皇帝抓住把柄。


而我回京,就是為了親自跟皇後母家崔氏一族面談。


崔家知曉不少內情,招待我的是崔家長公子,崔平徽。


「見過忠勇侯。」


崔氏公子如蘭如麝,斯文俊秀,手中一把折扇,不搖也風流。


「崔家隻有一條要求,日後忠勇侯逐鹿中原,皇夫要是崔氏子。」


我一愣,微微挑眉。


「崔家消息倒是靈通。」


「舍妹也是無意間察覺。」


崔平徽姿態風雅,蕭蕭君子,疏疏落落。


他起身,替我斟茶。


「平徽五歲開蒙,八歲能文,熟讀經史,略通兵事。滿帝都的年輕兒郎,沒有比我更適合侯爺的了。」


「崔家薄有家資,日後也能成為侯爺的助力。」


崔大公子不愧是帝京第一美男子,目光深情地看著我的時候,我很難拒絕他的請求。


美色誤我!


「你怎知日後是我稱帝?萬一我跟裴鈺換回身份,你崔大公子豈不是虧了?」


崔平徽輕笑:「侯爺不是一般人,怎會辛苦一番為他人做嫁衣?」


16


與崔家定下盟約後,我帶著一批崔家提供的錢財趕回邊疆。


自平定突厥後,世人也隱隱有此感覺,前來投誠的人數不勝數。


舅舅不貪功,人人都知如今周家軍做主的是忠勇侯。


幾番試探之下,皇帝再也坐不住,傳旨讓我進京。


我以邊疆不安穩為由,又拖延了一年半。


這一年半,我在定北郡養精蓄銳,招兵買馬。


權力這種東西,誰拳頭大誰說了算。


平定突厥王庭的是我,手握重兵的也是我。


至於皇帝,空有大夏正統的名聲罷了。


血脈值幾個錢?


他大夏江山不也是從前朝末帝手中奪來的麼?


皇帝不是喜歡玩弄權術,大搞平衡之道麼?


我倒要看看如今形勢,他還能平衡出什麼。


裴鈺那邊,我以賀壽名義,光明正大地送去八百府兵。


且不說皇帝不敢動他,就算是他真的發癲,也得看看我給不給機會。


……


霍江岸一直跟在我身邊。


他家也樂得兩頭下注,不管他的風騷走位。


明面上演了一場父子恩斷義絕的戲碼,私底下沒少通過他給我賣好。


死老頭子還挺雞賊。


自那日懇談一番後,霍江岸對我忠心耿耿,幾次為我涉險,舍命幫我收復失地。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如今霍江岸像是褪去灰塵的美玉,又像是一把出鞘的劍,鋒利且光彩。


「將軍要去平定高昌了麼?」


霍江岸明知故問。


他不能同去,此間還有事情需要他處理。


「三日後啟程。」


「將軍要帶徐恆之一起?」


我偏過頭,眼帶笑意:「恆之是我親衛,自然要跟我一同回去。」


他咬了咬唇,脖子都紅起來。


「徐恆之能做的事,我也可以。」


「哦?恆之能做什麼?」


霍江岸扭過頭,別扭道:「反正,我不會比他差的。」


我垂眸掩去眼底笑意,替他理了理衣襟。


「等我凱旋。」


霍江岸走後,舅舅才笑著出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崔氏那個大公子也來了好幾次,恆之是我看著長大的,霍家這位脫胎換骨。」


「阿顏,喜歡哪一個呢?」


我笑了笑:「哪個帝王隻有一位紅顏知己呢?」


「打天下這麼辛苦,我多幾個可心人,也沒毛病。」


舅舅朗聲大笑。


「阿顏打算何時與裴鈺換回身份呢?」


「總歸還是要昭告天下的,我出生入死,日後若史書上都沒有我的名字,豈不是虧大了?」


「不怕有人阻攔你女子之身登基?」


「自然不怕。不服就同我比畫比畫,突厥王庭是我平定的,回利可汗也是我親自砍下腦袋,我可不是平白無故走到今日,我跟那些等著父輩贈予權力的人不同。」


「我的東西,是我親自打下來的。」


舅舅撫掌大笑:「好!有志氣!」


17


三月後,我平定高昌歸來。


自此東西版圖皆由周家軍接手,邊疆十三郡,隻認節度使不認皇帝。


皇帝遙遙傳來聖旨,讓我入京娶長平長公主為妻。


歷來驸馬不得領兵,皇帝卻不敢明說讓我交出兵權。


而聖旨到的那日,我一劍劈了聖旨,冷笑一聲回了營帳。


「忠勇侯要抗旨麼?」


「我倒是想問問陛下這是在做什麼?」


當著使臣的面,我獰笑道,「陛下這是想要造反了麼?」


同來的,還有裴鈺送來的密信。


信中言,他準備服下假死藥,由皇後和崔家安排離宮。


到時候殺了我妹妹的黑鍋,就扣到皇帝頭上。


等裴鈺輾轉出逃,貴妃死訊傳遍大夏之時,皇帝終於坐不住了。


他心知肚明,此時我手握重兵,又在西北經營多年,不隻邊疆在我治下,帝京外的半數郡縣都已失去控制。


一向喜歡制衡之術的皇帝,終於低頭,封王聖旨跟裴鈺一塊兒來到隴西。


時隔多年,我和裴鈺再次重逢。


還好這一次,我和阿弟活著見面了。


「大姐!你真是這個!」


裴鈺對我贊不絕口。


「你都不知道,自從你封狼居胥,戰無不勝以後,皇帝見我就閉嘴,我天天在宮裡橫著走!」


「你這個貴妃倒是當得挺開心,聽說自從你進宮以後,宮中再無子嗣降生。」


裴鈺腼腆一笑:「嗐,我就是擔心皇帝發瘋,所以從根源解決了問題,讓他不舉一勞永逸。」


我一口茶噴出來。


怪不得皇帝一個孩子沒有啊,原來是裴鈺動手了。


好好好,他果然就應該進宮當貴妃,真是宮鬥聖體。


「我聽說,你跟皇後關系不錯?」


裴鈺面上浮起幾分薄紅。


「瑤娘是個好女子,阿姐,等你登基以後,記得給我跟瑤娘賜婚。」


「我進宮才知道,瑤娘一直喜歡我的詩文,我們在宮裡琴瑟和鳴一見如故。」


我彎唇笑起來。


前世,皇後雖同我鬥了多年,但崔氏女郎一直光明磊落,我亦敬重她人品。


沒想到裴鈺能跟皇後有這般緣分,也算皇帝做點好事吧。


我問裴鈺,要不要給父親上一炷香。


裴鈺停頓片刻,苦笑道:「還是算了吧,我怕忍不住給他牌位燒了。」


我和裴鈺相視而笑。


良久,裴鈺低低嘆息一聲:「若前世我能像阿姐一樣驍勇善戰,就不會是那樣的結局。」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阿鈺,人各有志,不要為過去的事情為難現在的自己。」


「今生你我都盡力而為,不是也很好麼?」


我和裴鈺都小心謹慎,不曾暴露重生之事。


尤其是在死人面前。


死得太清楚,萬一旁人也有此奇遇,那到時候挨揍的就是我們姐弟了。


還是小心為上。


18


天下都在猜忌皇帝殺了貴妃給我下馬威之時,突然有人傳出消息。


忠勇王同父異母的妹妹有個私生子,生父是皇帝。


我問裴鈺:「皇帝不是不能生麼?」


裴鈺笑嘻嘻:「裴愫那個小孩倒真是皇帝的,不過我已經把皇帝不能生的消息傳回宮裡了。」


我挑眉一笑,當即明白了裴鈺的意思。


皇帝生性多疑,他怎麼可能不懷疑裴愫呢?


若裴愫投奔了我,李代桃僵,那孩子其實不是他的,他該如何做?


真是可惜,那可是皇帝此生唯一的孩子了呢。


「走吧阿鈺,回京給咱們妹妹做主。」


「我折了一個貴妃妹妹在宮中,另一個妹妹還給皇帝生了個娃,這天下這麼多女子,皇帝怎麼就扯著我裴家欺負呢?」


這次,我再次返還帝京。


將在外,無詔不得回京。


但此時,已經沒人敢攔我入京。


誰都知道,如今大夏江山,半數都是忠勇王說了算,帝京坐著的皇帝不過是花架子。


腐朽的帝國終將走向終點。


……


回京那日,裴府設宴。


繼母和裴愫都小心賠笑。


父親一死,裴愫入不得中宮,偏還有個生父不明不白的兒子,在帝京過得很是艱難。


熟識的人都知曉,我跟裴愫關系不睦。


她就是扯著我的旗號交際,也要被諷刺一番。


而裴鈺多年來孜孜不倦,散播消息,說我娘死得不明不白,是我爹為了娶繼母入門故意害死的。


如今我跟繼母繼妹不親近,也沒人多言,隻說是報應。


「阿兄,你當真要做不忠不義之人麼?」


宴席上,裴愫端著酒杯言辭懇切。


「我那孩子,也是裴氏血脈,日後他認祖歸宗,登基為帝,阿兄你自然享不盡榮華富貴。」


「一筆寫不出兩個裴,親外甥做皇帝,又名正言順,不是很好麼?」


我差點笑出聲來。


「裴愫,這番話誰教你說的呢?」


「我看你真是蠢得不可救藥,你那血脈不清不楚的兒子,也配當皇帝?」


「不過你放心,我留著你們母子還有用。」


「裴鈺!」


裴愫面色難看。


「你當真要造反不成?你就不怕父親九泉之下難安麼?」


「你都未婚生子了,父親也沒詐屍,可見父親氣量大,能容下你自然也能容下我。」


我伸手,接過裴愫手中的酒杯,冷笑一聲,捏著旁邊繼母的嘴灌了下去。


裴愫想要阻攔,但她一個弱質女流哪裡搶得過我?


隻能痛呼一聲,撲到繼母身上。


「裴鈺!你竟然弑母!」


我敲了敲桌子,冷漠地看著繼母嚇白了的臉。


「這酒,是你端來的,裴愫。」


「真是駭人聽聞,難道你們母女想對我下手麼?」


「我可是朝廷命官,你知不知道毒害朝廷命官是什麼罪?你和你那個小畜生,都不用我說話,自然有人送你們上路。」


都到了如此情形,裴愫竟還想著給我下毒。


原來皇帝喜歡的是這種蠢貨。


這大概就是惺惺相惜吧。


「知道皇帝為什麼讓你來對付我,自己卻不出頭麼?」


「因為他想一石二鳥,你自以為給他生了孩子就能出頭,人家卻根本沒想認你那個孩子。」


裴愫哭出聲:「不可能,若不是你橫加阻攔,我早就入宮了!」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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