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的第二年,老公突然磕壞了腦袋。
記憶停留在他最厭惡我的時候。
他覺得我們能結婚,一定是我耍手段逼迫他得來的。
為此他百般抗拒我、折磨我,想讓我知難而退。
可他不知道,用盡手段苦苦求來這段婚姻的人,是他。
1
「把離婚協議籤了。」
男人聽不出情緒的聲音隨著一份文件狠狠砸到我身上。
房間裡此時早已一片狼藉。
牆上我和陸延止的婚紗照被砸在地上,玻璃碎了一地。
我們一起布置的沙發、地毯、梳妝臺上全亂糟糟的。
陸延止熬了好久,一針一線給我做的布偶娃娃此時也被人扯爛隨意丟棄在地上,滾到沾了灰的角落。
我閉了閉眼:「阿止,你現在還什麼都沒想起來,別輕易做這種決定。」
陸延止轉過頭來,以往蓄滿溫柔愛意的眉眼此時格外疏離和厭惡。
「別這麼叫我,很惡心。」
「還有,我做什麼決定什麼時候要聽你的意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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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眼神帶著點譏諷地看過來:「真看不出來啊,你跟你媽一樣還挺有手段。」
「我不管你到底是用的什麼手段逼我結的婚,現在立刻——」
「籤完字給我滾出陸家!」
我怔怔地看著陸延止,一時啞聲。
一個月前,陸延止出差視察工地的時候被高空拋物砸到腦袋,昏迷了將近一個月。
這是他醒過來的第一天。
醫生的檢查結果是,他有記憶紊亂的後遺症。
他的記憶現在停留在五年前。
那是他還對我滿心誤會,厭我至極的時候。
盡管我早有心理準備,但真的見到他這麼陌生的樣子,聽到他滿是厭棄的語氣,心裡綿密的痛意還是止不住地蔓延開來。
我穩了穩心神,輕聲道:「我知道你現在很難接受,但你隻是忘記了我們之間的過往,其實我們之間一直都有誤會……」
陸延止冷嗤了一聲,打斷我:「誤會?你不會想說,我媽不是因為你和你媽才死了的吧?」
2
我瞳孔一震,急忙解釋道:「不是這樣的,陸阿姨是因為太痛苦了,她沒了活著的希望……」
「閉嘴!」
陸延止霎時暴起,拽過一旁的玻璃杯惡狠狠地砸過來。
杯子砸在我腳邊,碎開的玻璃碎片濺到我腳踝,劃出一道道血痕。
陸延止眼睛猩紅地盯著我,那樣子仿佛恨不得把我撕碎:「你找理由也不找個像樣的!我媽答應過我不會輕易放棄,她怎麼可能尋死?!」
我呼吸一窒,半晌說不出話。
陸阿姨是說過不會輕易放棄,但那是怕當時的陸延止承受不了。
陸延止遲早會知道真相。
可話要說出口的瞬間我又忍不住猶豫。
知道真相的陸延止曾經因為陸阿姨的事崩潰難過了很久。
難道我要把他的傷疤撕開,讓他再痛苦一次嗎?
就在我遲疑的時候,陸延止已經認定了我就是在撒謊。
他嘴角扯了扯:「別假惺惺了,如果不是你媽勾搭上我爸,起火的時候他怎麼會去救你們母女卻放棄我媽?」
「你們母女倆都一樣下賤!」
這些話就像落入汽油裡的火星,霎時燃起一片火海。
我氣得眼眶發紅,下意識扇了他一巴掌:「不準你這麼罵我媽!」
他捂了捂心口,皺著眉頭神色復雜地盯著我,張了張嘴,終是沒再說話。
昏暗的房間裡,氣氛仿佛就此徹底凝滯住。
我深吸了一口氣,把離婚協議放到一旁的桌上,壓抑住情緒緩緩道:「離婚協議我不會籤,如果你恢復記憶後依然還想跟我離婚,到時候我會籤的,但現在不行。」
「你好好冷靜一下吧。」
3
從那晚不歡而散後,我就很少在家裡見到陸延止。
更多的時候,是在花邊新聞上看到他。
短短半個月的時間,他身邊的女人幾乎每天不重樣,高調地出現在各個場合。
我怔怔地看著新聞上陸延止的照片,顫抖著手給陸延止打電話,卻直接被他掛掉。
我驀然想起那晚轉身要離開時他說的話:「行啊,你不願意離是吧,我有的是辦法讓你離。」
我知道,他用那些人來故意激怒我,似乎鐵了心地要讓我知難而退。
這和從前我們之間的誤會還沒解開時,他明知我喜歡他,卻故意和別的女人走得很近,想用這種方式試探我的反應,和我賭氣,折磨我的樣子,簡直一模一樣。
看吧。
即便沒了記憶,他潛意識裡依然算準了我會因此難過。
可明明……
當初費盡心思求來這段婚姻的是他啊。
我用力地攥緊輕微發顫的手。
不停地告訴自己,不能怪他。
不該怪他……
他身邊的人一天一換,沒有一個留在他身邊超過一天的,他隻是想氣我,想讓我同意離婚。
他並不是真的喜歡上別人。
這個時候的陸延止記憶紊亂,對我滿心隔閡,他隻是過不去心裡那道坎,才聽不進去我說的話。
等他想起一切,就好了。
直到這天我下班回陸宅。
一開門,就看到陸延止把一個女孩壓在沙發上親。
這是他第一次,讓別的女人踏進我們的家。
4
「啪嗒」一聲。
手上的包掉到了地上,驚擾了沙發上的人。
他一動,那女孩的臉也露了出來。
那張臉我見過,娛樂圈當紅流量小花梁雙雙,長得甜美可愛,眉宇間還有些似曾相識。
陸延止慢條斯理地起身,當著我的面無所顧忌地將那女孩抱進懷裡。
「你回來得正好,去把房間裡你的東西都收拾掉,她要跟我一起睡主臥。」
他話音剛落,梁雙雙纏上他的肩,吐氣如蘭:「阿止,這樣不好吧?她畢竟是你老婆呢。」
陸延止冷笑一聲。
「老婆?她也配?」
我胸脯上下起伏,手心攥得發疼,面無表情地問他:「陸延止,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我想,我現在的臉色一定很難看。
陸延止勾著唇,笑得像個混蛋:「這就受不了了?」
「你不是不願意離婚嗎?那你活該受著啊。」
看著陸延止那張帶著惡意的臉,我突然沒有了爭辯的欲望。
我紅著眼眶,丟下一句「這裡是我的地方,該走的人不是我」就要上樓。
心神恍惚間一腳踩空,天旋地轉時我似乎看到陸延止一臉慌亂地朝我跑來。
我一把抓住樓梯的扶手穩住身體。
再抬頭,陸延止臉上依舊是冷漠至極的神色。
也許,真的是我看錯了。
梁雙雙有些不屑地撇撇嘴:「南昭姐,你這又是裝的哪出?阿止已經表現得這麼煩你了,你怎麼還死皮賴臉地想扒著他留在陸家?」
陸延止煩躁地扯了扯領帶:「你不願意離婚,是看上了我家的錢吧?」
「開個價,別再上趕著貼上來犯賤了。」
回應他的,是我砸過去的拖鞋。
「給我滾!」
5
為了跟我置氣,陸延止整日和梁雙雙出雙入對,給她砸了不少錢,連公司都不管了。
相熟的朋友都打電話來問我陸延止是怎麼回事。
知道事情的原委後,我最好的朋友霍年氣得破口大罵。
「陸延止真不是個東西!合著他隻會用這一招來惡心人是吧!」
她怕我一個人待著太難過,給我組了局,去津市的華陵度假村滑雪。
結果圈子裡不知道哪個公子哥把陸延止也邀請來了。
偏偏他來的時候,身邊還帶著梁雙雙。
身邊那些人頓時炸開了鍋:「不是吧,陸哥真移情別戀了?怎麼到哪兒都帶著她啊?」
「別瞎說,陸哥和嫂子有多相愛你不知道?小心他削你。」
「诶不對,你那女的,怎麼眉眼看著有點眼熟?好像長得有點像嫂子。」
梁雙雙湊上來,盯著我看了一眼,轉頭看向剛剛說她像我的人說:「哪裡像啊?你們都說阿止喜歡她,可阿止要是真喜歡她,也不會對我這麼好了。」
「我看啊,肯定是我比她漂亮,阿止才會選擇和我在一起。更何況,都得到手了,朝夕相處了幾年,也早該膩了。」
被她盯著的那個公子哥皺了皺眉。
「別以為陸哥給你點好臉色你就能蹬鼻子上臉了!真惹嫂子不高興,小心吃不了兜著走。」
陸延止這時走過來,一把攬住梁雙雙,冷著臉看他:「我看蹬鼻子上臉的是你。這是我帶來的人,你最好放尊重點。」
「還有,」陸延止冷冷淡淡地掃了我一眼,「她很快就不是你們的嫂子了。」
場上的氣氛霎時凝滯。
我看著他恨不得立刻和我撇清關系的樣子,有一瞬間想笑。
陸延止,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想起一切,你眼睜睜看著自己費盡心思求來的這段婚姻被你親手毀掉,你會是什麼心情?
6
我沒再管這場鬧劇,拉著霍年去別的地方滑雪。
霍年一溜煙就蹿了出去,我落在了後面。
陸延止不知道什麼時候跟了上來,他拽住我的手,帶著一點不甘心:「你為什麼不生氣?」
「他們說我們曾經很相愛,這就是你不願意離婚的理由?」
我抽回手:「我跟現在的你沒什麼好說的,等你恢復記憶,我們再聊。」
陸延止不知是被戳痛了哪裡,突然不由分說地拖拽著我就往山上走。
天色漸漸昏暗下來,山裡的路蜿蜒曲折,到處都是分岔路口,陸延止拉著我越走越深。
我心裡隱隱有不好的預感,幾次掙扎卻被他死死鉗制住。
「你到底要做什麼?!」
我用力甩開他的手,意外的是這次竟然輕松甩開了。
陸延止勾了勾唇,臉上的神情近乎殘忍:「南昭,聽說你最怕黑了,對吧?」
我強壓住心慌:「我勸你冷靜點,如果我出了事,你要去吃牢飯的。」
陸延止這回笑出了聲,似在嘲笑我天真:「你以為陸家擺不平嗎?」
頓了頓,他語氣又輕又緩,像是在說給我聽,也像是在說給自己聽:「你和你媽害死了人,還硬要糾纏她兒子,今天,就當是你自作自受。」
話落,他轉身快步離開。
我心下一慌:「陸延止,別把我丟在這……」
我緊跟上去,生怕被丟下。
可這片山區地上都是積雪,我稍不注意就踩空陷進了雪堆裡。
陸延止聽到動靜,腳一頓,而後毫不在意地抬腳離開。
他身高腿長,步伐穩健,坑坑窪窪的路面無法阻礙他的腳步,很快就消失在我面前。
四周暗沉沉一片,唯有頭頂的月亮灑下一點餘暉。
莫大的恐懼籠住了我。
身體控制不住地開始發抖。
7
我喊他的名字,回應我的隻有安靜到令人悚然的樹影。
我從沒想過,陸延止竟然真的會為了報復我,做出這種事。
我下意識摸兜裡的手機,卻發現手機沒電了。
我強忍著害怕,踉踉跄跄地爬起來。
努力回想來時的路,可我方向感太差了。
還是迷了路。
細蒙蒙的雨絲夾雜著一星半點的雪花,紛紛揚揚地砸到身上。
渾身上下又湿又冷。
走著走著,幽寂的山林裡突然響起異樣的沙沙聲。
我小心地探頭往聲響處看去,瞬間對上了一雙黑漆漆的眼睛。
那人突然勾起一抹興奮的笑,詭異得我腦海裡霎時警鈴大作。
我剛要跑,就被一把扯住撲在地上。
我嚇得拼命掙扎,用力踹開他,爬起來就跌跌撞撞地要往後跑。
身後如影隨形的腳步嚇得我心跳如擂鼓。
被陸延止拽來時,我也不曾發現,這山路竟是這麼漫長。
我隻能一刻不停地跑,一直跑。
不知道絆到了什麼,我腳下一滑,直接從山坡上滾了下去,半天起不來。
不知道是磕到了哪裡,腹部傳來劇烈的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