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兒媳是深度近視的笨蛋美人。
洗碗砸一地,做飯燒廚房,加熱雞蛋炸了微波爐。
洗澡不試水溫,新生兒被大面積燙傷。
將面粉當奶粉,又把孩子弄進急診。
三天一大錯,兩天一小錯,事後隻會咬唇嘟嘴掉小珍珠:「我不懂,我不會,我又不知道。」
兒子卻偏偏喜歡呆笨萌妻,怪我是攪家精。
直到有一天,我無意聽到她和閨蜜炫耀「御婆術」:
「學學我,立個笨蛋美人的人設,啥事不用幹,輕松拿捏老婆婆!」
噢,當年我婆婆也整這死出,這麼多年沒發揮,我都快忘記自己也不是個啥好東西了。
1
上周兒媳阮燕忘了試水溫,把三月大的小孫女晨晨弄成二度燙傷。
嬌嫩的屁股燙起一個個巨大水泡,我的心也燙成了篩子。
再也不敢讓她插手照顧晨晨了。
這樣一來,我一人身兼三職,婆婆、保姆、育兒嫂。
從早忙到晚,生產隊的驢都沒有我忙,每天累得直不起腰。
護理受傷的孩子是一門苦差事,我忙著塗抹藥膏包扎傷口,晨晨餓得哇哇大哭,可幫忙衝奶粉的兒媳又犯迷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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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奶粉你到底放哪兒啦?
「櫥櫃第二格左手邊,怎麼沒有呀?哦,是有一瓶。
「那奶瓶呢?
「用涼水還是熱水衝?
「水壺又放到哪去了?
「先倒水還是先倒奶粉?」
……
這樣令人窒息的對話,幾乎是我家的日常。
我麻木了。
隻因兒媳是深度近視的笨蛋美人。
看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小孫女,我嘆口氣,打算自己動手。
好在阮燕磨嘰半天,總算把奶粉泡好了。
她給孩子喂奶,我火急火燎又忙活做飯去了。
等我炒好最後一個菜出來,猛然發現嬰兒床裡的晨晨呼吸急促,滿臉都是密密麻麻的紅疹。
兒媳不見蹤跡,隻聽到主臥洗手間裡傳出視頻外放的噪聲。
木鍋鏟哐當落地,斷成兩半。
我心尖尖都在顫抖,抱起小孫女,以劉翔附體的速度一路狂奔。
衝進附近醫院的急診時,我的心髒火辣辣地疼。
一番檢查後,晨晨竟然是面粉過敏。
原來阮燕不小心把面粉當成奶粉,衝給孩子喝了。
我快氣瘋了。
可她又是那副熟悉的委屈嘴臉,看起來似乎很惶恐很慚愧,眼淚像決堤一樣不要命地流,甩鍋的話術卻是一套一套的:
「媽,這不能怪我,我眼睛近視 2000 度,根本看不清。
「面粉不都是袋裝的嗎?我怎麼知道媽你會買罐裝的?
「之前都是你衝奶粉的,臨時讓我搞,我也搞不清楚啊。
「都怪我太笨了,照顧不好晨晨,還被媽嫌棄。」
匆忙趕來的兒子曹自知,不分青紅皂白地將老婆護在身後:
「媽,你又不是不知道,燕燕就是這樣迷糊的呀。
「她小時候過得那麼慘,好不容易有個家,你別搞得雞犬不寧行不行?
「今天要是你衝奶粉的話,不就沒事了?平常你就該多照看一點晨晨,燕燕就不是幹這種活的料。」
看著他倆的嘴一張一合,敵愾同仇的樣子,我的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
甚至懷疑晨晨到底是不是他倆的親骨肉。
整個胸腔就像一口高壓鍋,壓力加大,加大,就要爆炸了,可就是揮發不出來?。
小孫女連續遭了這麼大的罪,他倆不僅沒當回事,反而覺得我大驚小怪,攪家精惡婆婆似的。
我想不明白。
我一個單親媽媽,一把屎一把尿將兒子拉扯大,怎麼成了一把屎一把尿喂大的傻叉。
2
我活了七十歲,當了五十年急速旋轉的陀螺。
年輕時老公鑽井出了意外,我一個人當媽又當爹,忙著一日三餐,忙著養育孩子,忙著和愛裝糊塗的婆婆鬥智鬥勇,忙著操勞工作,忙著學習進修,就沒停下來的時刻。
等留學回來的孩子進了外企,我總算熬到退休了。
領著每月一萬八的退休金,本以為陀螺停了,可以好好享受晚年了。
兒子性格內向,長相平平,固執愛面子,為了他的成長,我沒少嘔心瀝血。
他母胎單身二十五年,卻對另一半有著近乎幼稚的幻想:長得好,呆呆萌萌更可愛。
口口聲聲要在事業大展拳腳的他,很快在一個戶外徒步活動裡認識了做房產策劃的阮燕。
五天後,便帶她回家,說要結婚。
摘下眼鏡,小姑娘長得很美,眉細長,眸潋滟,肌膚如雪,偏偏翹鼻和嘴唇又生得小小的,透著嬌憨天真的味道。
他倆一見鍾情。
他口中的女孩,真性情、堅強不息又單純得像一張白紙。她從小是孤兒,跟著奶奶一起長大,靠自己的努力,一路從大山奮鬥到 985 研究生,像極了高爾基筆下的那隻勇敢搏擊風浪的海燕。
這隻海燕總愛犯迷糊,出門不認路,外出忘手機,滿足了他對呆笨萌系女友的所有幻想。
聽到兒子充滿愛憐的介紹,阮燕抿著唇笑,眉眼彎彎的,像天上的月:「阿姨,我雖然有點笨,但我會認真學,請您多多包涵。」
同樣從大山出來,我深知一個農村女孩考上研究生,何其艱難,不由多了幾分欣賞。至於日常有些丟三落四的,不是什麼大問題。
但我反對他們閃婚,希望兩人好好相處一段時間再做決定。
可兒子的戀愛腦很上頭,沒過幾天便私下領了證。
念及他早已是成年人,自己的選擇自己承擔後果,我也不好過多幹涉和反對。
隻叮囑他們好好幹事業過日子,無須過早懷孕生子。
我又和阮燕敞開心扉:「你那麼努力優秀,不必為了成為誰的妻子或母親,你隻需擁有兩樣,你自己和你想要成就的。」
當下我已預訂了房車,打算出去遊歷一番。
此言一出,兒子和阮燕一愣,相互對視一眼,支支吾吾地勸我外面危險,一個老人盡量少出去。
我還當他倆關心我,心裡一暖。
誰知兒子下一句卻是:「媽,燕燕是搞房地產的,她說東城翠湖隱秀別墅不錯,買一套給我倆當婚房吧。你別搞房車旅遊,玩一趟都把裝修的錢玩沒了!」
翠湖隱秀別墅?
地處市區又臨近東湖,打底 1500 萬起步,我哪裡買得起?
這麼多年,為了掙錢,我一邊上班搞科研,一邊搞翻譯賺外快。
最累時,早上五點起床晚上兩點睡覺,不到四十歲便熬出滿頭白發。
靠著不錯的積蓄,買下兩套房。
其中最大那套,準備給兒子做婚房,140 平米大三房,出則繁華入則寧靜,擁有兩個好學區,價值也要五六百萬了。
曹自知卻不依不饒:「以後有了孩子,我們打算把燕燕奶奶接來一起住,三房怎麼住得下?」
「媽,你是高級工程師,工作這麼多年,一套別墅買不起難道還供不起?把家裡兩套房賣了,湊個 1000 萬當首付,再貸個 500 萬,總行了吧?」
「燕燕是我最愛的女孩,我要給她最好的生活。」
看著自己掏心掏肺養大的兒子,我忽然笑了。
他倆的工資,一人一萬,一人六千,養家糊口沒問題,房貸誰來還?
難不成還要我這個退休的老婆婆幫他倆還?
想起小時候挑燈夜戰,半夜醒來的他,也曾心疼地用小臉蹭著我,奶聲奶氣地說:「媽媽一個人養大我,太辛苦了,長大了我要把世界最好的東西都給你!」
愛也有守恆定律,如今已轉移到他老婆身上了。
失望之下,我懶得多管,等他倆婚禮一結束,獨自駕著房車四處遊玩了。
我前腳剛走,後腳阮燕就意外懷孕了。
半年後,曹自知一通奪命連環 call,說阮燕妊娠高血糖,提前休假在家,要我回來幫忙照料。
想到她無父無母,唯一的親人又在農村老家,著實可憐。
我心一軟,便提前結束了自己的自在旅途。
沒想到,三觀炸裂的生活開始了。
3
我做夢也想不到,他倆能懶惰到這種地步。
婚房裡亂糟糟的,外賣盒子散落一地,髒衣服堆滿沙發。
豬看了嫌棄,我看了心梗,不由將曹自知臭罵一頓。
保姆來了幾天,硬被阮燕辭退了。
她裝得很貼心:「媽,以後家裡花錢的地方太多了,能省就省點吧,別花冤枉錢。」
曹自知附和她,一家三口簡單生活,犯不上大手大腳僱請保姆。
我倒納悶了。
當初要求買千萬別墅時,怎麼不說錢不是大風刮來的呢?
為了讓她安全生產,我隻好承擔了絕大部分的家務,偶爾阮燕過意不去,也會主動來幫忙。
隻是,每一次都會出意外。
她洗碗,廚房準會噼裡啪啦一陣響,一摞摞的飯碗和碟子碎了滿地。
見我一臉驚訝,她癟著小嘴,眼裡浮現水光:
「媽,對不起,都怪我笨手笨腳的,一個沒留神就變成這樣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搞了好幾次,盤碗摔光了。
我隻好戴上手套,從此洗碗的活都成了我的專屬。
有一次,我去醫院看膽囊炎,便叮囑她煮個飯,等曹自知下班回來再炒菜。
看完病到家,門口聚滿了消防員和看熱鬧的鄰居,菜市場也沒我家熱鬧。
我一張老臉顫抖,連呼吸都滯住了。
阮燕開了油鍋忘記關火,把整個廚房都燒沒了。
原本幹淨明亮的廚房黑漆漆一片,天花板燒穿了,燒焦的嗆味襲擊鼻腔。
她捂著大肚子哭哭唧唧: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上了一趟廁所,就變成這樣了。嗚嗚嗚,是我懷孕後太迷糊了。」
「要不是怕媽怪我沒燒飯,廚房也不會燒掉啊。」
我就不明白了,她惹了禍,最後鍋總能扣在別人的頭上。
這就是她掛在嘴邊的「多指責別人,少內耗自己」?
她發了一個朋友圈,照片裡的她挺著肚子站在廢墟裡笑得燦爛。
配文:【你真的不用成為很好的大人,你迷糊犯錯的樣子也很可愛。】
評論清一色誇她很 chill,很有松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