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心中怒意還在不斷上漲著。
我深吸一口氣,閉上眼:「江遂,莫讓我後悔我曾喜歡過你。」
江遂本就蒼白的臉色如今因著這句話慘白如鬼。
他突然笑了起來:「所以秀秀承認,你是心悅我的,對嗎?」
「你——」
我惱怒地睜眼,卻不想手被握住,又被塞了一把鋒銳的匕首。
刀尖正對著江遂的心口。
這人臉上依舊是那般溫和的笑意,眼底的情緒卻偏執而又瘋狂。
他握著我的手,強硬地一點點推入。
可說出來的話卻極為輕柔:「我放不開秀秀,更見不得秀秀嫁給旁人,甚至看到秀秀對著其他男人笑,我都要嫉妒到發狂。」
「你瘋了嗎!」
我想抽回手,卻沒想江遂的身子又主動向前靠。
鮮血瞬間染浸白衣。
「我說過的,」江遂執拗地看著我:「若是要我放手,隻有殺了我。秀秀,這是你唯一的機會了。」
江遂面上的血色一點點失去,有溫熱的血落到我的手背。
我幾乎是被燙到般扔掉了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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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遂身子晃了晃,依舊在看著我。
我別過頭,好半天才聽到自己隱隱有些發顫的聲音:
「我是喜歡過你的,江遂。」
「可你說,我們隻是兄妹,那我便把這份喜歡一點一點收了起來。如今你又說你心悅我——」
我嗤笑了聲,眼眶有些紅:「江遂,憑什麼你說要就要,說不要就不要了。」
「那以後都由秀秀來。」
江遂眼睫輕垂,像是感受不到一點身上的疼痛,依舊好脾氣的樣子:「以後秀秀想要便要,想不要便不要,可好?」
可聲音愈發虛弱。
我被江遂這無賴的樣子整得說不出話來。
最後強迫自己沉下臉:「江遂,我從來都不是你以為的弱女子。」
「我知道。」
江遂輕笑出聲。
他想要抬手碰我,卻在發現自己的手沾上血時又遲疑著放下。
他說:「我都聽秀秀的。」
我沒理他,隻匆匆離開。
故而也沒有注意到江遂眼底的失落和受傷。
20
我不知道江遂是否說話算話。
也不知道那日江遂後來到底怎樣了。
但我送給許意的東西倒是再沒人攔截了。
我松下一口氣,卻仍是對那個小書生心覺虧欠。
直到許意利用我的這份愧疚設計了我。
在昏迷前,我隱約看到這個書生朝著我面露歉意,但轉頭走得飛快。
……他奶奶的!
男人果真是沒有一個好東西!
我罵罵咧咧地陷入昏迷,直到醒來看到了昭華郡主。
四年後的她神情疲憊又蒼老,在見到我醒來時更是難以遮掩眼底的惡毒。
可她很快就裝出一副和善的模樣:「虞姑娘,許久未見了。」
我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下周圍的護衛,又估量了下捆著我的繩的結實程度,不吭聲。
我原以為昭華郡主是想抓我來對江遂進行復仇的。
但我萬萬沒想到,她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語氣激動:
「我是來救你的!」
我:「?」
「江遂已經瘋了!」
昭華郡主說得飛快:「不對,他就是個瘋子。你不知道吧?我的手就是被他廢掉的!你以為你這四年是逃離他了嗎?不!你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眼皮底下,甚至連那個蘇弗都是他的人!」
我聽得內心一陣震撼,但面上卻不表露半分。
昭華郡主怕我不信,故而將這幾年江遂幹過的所有事都同我說了一遍。
說他到底有多性情不定,心狠手辣。
「虞姑娘。」昭華郡主哭得梨花帶雨,「你快逃吧!他不是真的喜歡你,他隻是想等你心軟回來後再好好折磨你。你看,他就是這樣對我的——」
「等等。」
我忍不住打斷了她的話,又提醒她:「我現在還被綁著。」
昭華郡主哭聲一止,卻沒有幫我解開的意思。
「江遂快要來了。」
她突然開口,臉上揚起一抹古怪的笑容:「虞姑娘,這是你最後逃離的機會了。」
同江遂那日說的話一模一樣。
卻莫名讓我皺起眉頭。
21
逃不逃,我不知道。
但我看到江遂抓住了許意時,我其實是挺高興的。
我約有小半個月不曾見到江遂了。
他比上次見面時又瘦削了許多,周身氣息暴虐。
尤其是目光落到被綁起來的我身上時。
而原本說是來救我的昭華郡主在看到江遂時,立馬用我威脅江遂放她離開。
「江遂!」
她不自覺地身體發顫,眼底流露出深深的忌憚:「我對你已經毫無威脅了,你為什麼還是不肯放過我!」
近乎聲嘶力竭。
「你是個變數。」
江遂不再看我。
他開口,嗓音森然:「變數就應當除去。」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江遂在我面前露出這般嗜血的模樣。
「變數?」
昭華郡主的哭聲戛然而止。
她突然大笑了起來,目光陰毒地看向我:「虞妹妹你看啊,他就是這般無情的人。誰能想到四年前,他還答應過會同我在一起呢?男人啊,就是這般無情。」
「若郡主能活下來。」
江遂輕笑,道:「我那日說的是,若郡主能活下來,我便答應郡主。」
而如今,江遂帶來的人已經包圍住整個府邸,隻等他一聲令下。
昭華郡主面色瞬間僵硬。
而我也有些愕然。
這又和那個話本裡說得不一樣了。
不過也無妨了。
「原來你從這麼早就開始設計起這一切了。」
昭華郡主大笑出聲:「可是,我才應該是這個世界的女主啊!」
江遂清冷的眉眼依舊無波無瀾。
他沒有看我,可我卻敏銳地察覺到他垂在身側的手顫抖了一瞬。
他……在害怕?
可有什麼害怕的呢?
直到我看到昭華郡主朝著江遂嫵媚一笑:
「江遂,你當真不愛我嗎?明明我們才應該是最相愛的人啊!」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看到不遠處的江遂面色一變。
他二話不說就奪了身邊侍衛的匕首狠狠地在自己左臂上劃下一道又一道的傷口。
動作極為熟練。
「江遂!」
我大驚,硬生生掙開捆綁我的繩子朝著江遂跑去。
我曾經是個殺豬的。
殺豬的力氣都很大,而我的力氣更大。
「給我攔住她!」
昭華郡主氣急敗壞,但她的人都被江遂的人解決掉了。
她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被江遂一箭穿心。
「不、不可能!」
她不敢置信地睜圓眼睛。
也就是在昭華郡主死的那一刻,先前困擾我的話本盡數破碎。
我得以知道了真相——
我以為的男女主其實不過是被話本影響的傀儡。
江遂不愛昭華郡主,可他被話本控制。
於是江遂用自己的死亡重啟了世界。
然後又利用上輩子的記憶不斷削弱著這種影響。
而唯一的意外大概就是我。
江遂的右手鮮血淋漓。
他抬眸看向我,語氣帶上了幾分少見的得意:
「秀秀你看, 她活不下來的。」
——若郡主能活下來,我便答應郡主。
——但昭華郡主從一開始便注定了活不下來。
我說不出話來。
江遂躲著不讓我碰他,說髒。
又說:「你現在還是可以離開的,秀秀。」
「我都聽秀秀的。」
我假裝沒有看到門口已經被江遂帶來的人堵住;
又假裝沒看到江遂眼眶發紅, 故意委屈巴巴時袖口落下的一點金鏈子。
隻是粗暴地拽著他:「回去治病!」
於是江遂的眼睛重又一點一點亮了起來。
22
我又被關了起來。
我也沒掙扎。
因為我看到江遂的手臂上是一道又一道的傷疤。
哪怕已經結疤, 可是不難想象這人當初用了多大的力氣劃在自己手臂上。
江遂用這個方法來讓自己不受所謂劇情的影響。
「能去掉的。」
江遂看著我, 神情中帶上一點小心翼翼:「我問過了,這些傷疤可以去掉,不會不好看的。秀秀,你別討厭我……」
蘇弗和那個昭華郡主說得沒錯,江遂的確瘋了。
可蘇弗還說,江遂會瘋, 大部分還是因為我的不告而別。
「秀秀又去找了那個人。」
在聽到我承諾不會因此討厭他後,江遂又愉悅地笑了起來。
他抬手理了理我散亂的發,輕輕嘆氣:「我分明同秀秀說過,那人不懷好意,並非良人。」
許意不知從哪得知了我同江遂的關系,又知道江遂在尋我。
他想利用我來威脅江遂替他行方便。
江遂調查清楚後想同我說的,卻不想先被我誤會了去。
我咳嗽了聲,到底有些心虛。
可還沒等我開口說什麼,江遂就又開始尋找自己身上的理由:
「想來還是我做得還不夠好,所以秀秀才會想著去找其他人。無妨的,我再去學便是。隻是, 需要辛苦秀秀再耐心等待一番了。」
這人端著一派清風朗月之姿, 但實際——
唇上一軟。
手被江遂握著往上探往脖頸。
最後冰冷的鏈條塞入手中。
我下意識扯了下,就聽到江遂難忍地悶哼了聲。
他低笑:「蘇姑娘這次倒是不曾騙我,秀秀果真是喜歡這些的。」
我:「……我沒有!」
蘇弗兩次送禮都被江遂撞見, 真真是毀我名聲!
「秀秀。」江遂又蹭了蹭我, 嗓音噙著幾分委屈, 「你為何就不能多疼疼我啊?」
我氣到想反駁, 心想要不是顧忌你受了傷,我早就把你掀翻了。
可下一秒手腕一涼。
江遂不知從哪又尋來了金鏈子綁在我手腕上。
他低頭親了親我的手腕, 眼尾上挑:
「隻是秀秀從來都不聽話,對我向來都沒有耐心,我也隻能暫時委屈秀秀了。」
……
又發病了。
這段時間我倒是習慣了江遂時不時的不正常。
直到他說到了蘇丘季。
「你喜歡蘇家那小子?先前也是, 你送他香囊,又收他贈禮,想來定是喜歡的。」
又說到了這四年來我接觸過的男子。
甚至連我收養的小乞丐都說了一遭。
我忍了忍, 最終還是忍無可忍。
「江遂。」
我面無表情地叫他。
隨後在他震驚到愣神的目光中平靜地扯斷了手腕上的金鏈子。
「在開酒樓前,我就靠著那身力氣來殺豬。」
我挑眉看向江遂, 又翻身。
手中握著的銀鏈不曾松開, 江遂被迫弓起身子。
他悶哼, 聲音喑啞:「秀秀……」
男人冰冷的眉眼與此時江遂略顯青澀的臉龐重疊了起來。
「於可」我俯下身,堵住了他自唇邊溢出的喘息。
滿室春光融融。
江遂之前不曾碰過我。
他說他都聽我的。
可我不信。
這人最是狡猾了。
23
我又跑路了。
還帶著江遂給的銀子。
路上偶遇了蘇弗。
「晦氣!」她低低罵, 「要是知道江遂是來給那人探路的,我就不幫他助攻了!」
我罵蘇弗不厚道,這些年身在曹營心在漢。
蘇弗罵我身在福中不知福。
於是兩人一路罵著一路南下,準備開一路的紅袖院和虞家酒樓。
新春三月, 我新租的小院裡多了位不速之客。
年輕俊朗的首輔大人抬眸看我,又問:「秀秀又不要兄長了嗎?」
嗓音委屈。
江遂說過不會囚著我。
可我也知道我身邊一直都有著江遂的人。
我嘖了聲。
可還是走過去,笑著親了他一口:「這次帶著你!」
於是一院春光皆融於那人眉眼笑意之中。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