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族太子愛上了一個凡女。
他將凡女帶入青丘地界,要我主動退婚。
我答應得幹脆:「好,不如你們暫留一日,等駐顏增壽丹煉成,我贈予這位姑娘。」
第二天,凡女衣衫凌亂,全身斑駁被人凌辱致死。
後來,昭明繼任天君之位,我青丘九尾一族被剝離瑞獸之列,變成人人喊打的妖物。
又因族中無論男女,修成人身都美豔絕色,漸漸淪為被豢養的爐鼎和地下拍賣場裡隨意交換的玩物。
他將我囚禁起來,百般折磨,又讓我日日對著水鏡,觀看族人是如何被欺辱凌虐的。
「你們既然敢用這樣不堪的手段玷汙孤的棠兒,就應該想到會有今日的下場。」
我擁著昭明自爆身亡後,回到了他帶凡女上青丘的那一天。
1
昭明為了折磨我,在天宮建了一座小地獄。
拔舌、剝皮、腰斬、凌遲……日日重復,日日不重樣。
可是肉體再痛,也比不上我看到水鏡中的族人,被大肆追捕殘殺來得痛。
他們被道貌岸然的仙人豢養在仙府肆意採補。
在魔族地下拍賣場裡,被魔物鞭笞著碾碎了一身傲骨。
他們曾經是象徵著吉祥的瑞獸,在青丘山上享受香火被人跪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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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明捏著我的下巴,強迫我繼續看那讓人痛徹心扉的畫面:「你們既然敢用這樣不堪的手段玷汙孤的棠兒,就應該想到會有今日的下場。」
我全部心神都被難以言喻的痛楚包裹,聽到這話,還是忍不住升起一絲希望,想要再一次同他解釋清楚。
大口大口的鮮血湧出,我才恍然,昭明不願聽我汙蔑他的心上人,早就拔下我的舌頭了。
他為了一個魅,從煙花柳巷之地偶然而生、最喜吸食男人精魂的魅,害了我青丘全族。
水鏡中,我父兄聯合幸存的族人殺進九重天。
可昭明已經挑撥人間的帝王搗毀狐王廟,滅了我青丘一族在凡間最後的信仰之力。
他們如今是妖物,進入天宮要忍受著經脈寸斷的壓制。
我眼睜睜看著他們七竅流血,毫無反抗之力地被天兵虐殺,卻還要用劍支撐著身體向前爬去。
兄長的手上沾滿血跡,小指早已不知所終,執拗地向前伸著,仿佛差一點就能透過水鏡,觸碰到我。
他嘴唇翕動著,無聲叫我的名字——風眠。
時遊敬亭上,闲聽松風眠。
可我對不起他們的期許,在這天宮被折磨得奄奄一息,青丘受我拖累,再無一人能有安生的日子。
「他們為了救你,還真是豁得出去。」
我眼中流出血淚,氣息微弱,行刑的小鬼上前稟告:「她神魂快要散了,若還是鎖著她的仙骨,隻怕活不了幾日了。」
昭明目光一滯,憤恨道:「那就放開她的仙骨,就這樣消散豈不是太便宜她了?」
仙骨禁錮被解開的一瞬,我舍棄了手腳,將緊緊鎖住我四肢鎖鏈拋下,九根尾巴被我斬斷,尾尾相連,將我和昭明緊緊纏繞。
他終於慌了神,呼喊出那個隔了上萬年的稱呼:「幺兒,你瘋了,停下來!」
2
「幺兒莫怕,哥哥給你出氣。」
久違的聲音帶著遙遠的記憶一同襲來。
青丘此時繁花似錦,我腳邊圍繞著一群還未能化成人形的小輩。
一個個擠擠挨挨地蹭我的小腿坐在我的腳面上,帶來毛茸茸熱烘烘的暖意。
兄長伸出完好的、骨節分明的一隻手,放在我的頭上揉了揉:「昭明若真敢為了那凡人同你退婚,哥哥一定打得他八百年都下不了床。」
原來這天便有謠言傳到青丘,說是昭明帶了一個凡女上天,正同天帝爭吵著要與我退婚。
「沒事啊風眠,男人多著呢,昭明不自重壞了名聲,不要也罷,咱們幹脆換一個。」
開口的是白虎族的未來少主,我的閨中密友予鹿。
她展開一卷畫像,邀我一同觀摩:「這些都是我白虎一族的少年,你看看,可有喜歡的?」
前世她放棄了少主之位,脫離白虎一族,同我父兄一道上了九重天,死在那裡。
我眼眶驀地紅了,眼中霧氣升騰間,予鹿帶著白虎一族特有的溫熱的氣息向我靠近,輕柔的發絲垂落在我的手心。
我虛虛抓住,終於有了一點活在當下的真實感。
我隨手撈起一個小輩掩在臉前,將落下的淚水擦去。
鳳族的代族長青妤,摟著她一團焦黑的弟弟,也擠上前來推銷:「我弟弟凌滄雖然現在痴傻了點,但也比那會偷腥的強,不如考慮考慮他?」
凌滄本是鳳族近萬年來最耀眼的天之驕子,卻在涅槃之時靈力全無,鳳族拼盡全力救下後,變成了無法化成人形,隻有約莫五歲智商的幼崽。
青妤這些年不知尋了多少天材地寶,卻始終無法讓她弟弟恢復神志。
九尾一族主慧,心頭血乃慧心凝結,她這是萬念俱灰之下打上我的主意了。
想到這裡,我摸了摸凌滄因為涅槃失敗而一團焦黑的羽毛。
「也不是不行。」
3
昭明終於來了,帶著那個凡女,在一眾小輩的怒目而視中,將人護在身後,面色不善地朝我走來。
當年,他還是一顆蛋的時候,被天帝打著從小培養感情的名義送來了青丘。
那時的我貪玩鬧騰,帶著他偷跑出青丘地界,落入兇獸領地。
他擋在我身前,提前破殼而出,從此心脈羸弱難以修行。
即使如此,他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為我開脫:「不怪她,是我帶著她跑出來的。」
如今他擋在凡女的身前,一臉防備:「別怪她,是孤想要退婚,也是孤心悅她,想要她做孤唯一的妻。」
話落,昭明的衣袖猛然往下墜了墜,那凡女身姿纖柔滿是不安,將他衣袖拉扯出幾分救命稻草的意味,一臉的依賴。
昭明垂首欺身靠近,以一個保護的姿態將她籠在自己的身影下。
像三月的春風潤澤柔和地安撫她:「棠兒莫怕,有孤在,誰也不能傷到你。」
萬年前,那顆擋在我身前的龍蛋破碎前夕,傳音而來的童音也是這樣對我說的。
「風眠,不要怕,我會保護你的。」
年少情真,熾熱美好,那時候的感情不包含任何的雜質。
是以,前世的我也隻是鼻尖一酸,便誠心替他籌謀:「不若你們在這多留一日,等明日駐顏增壽丹煉成,我贈予這位姑娘。
「這丹藥能讓姑娘保持容貌,順延八百年壽命,隻要她潛心修煉,定能位列仙班,與你長相廝守。」
昭明救了我,又同我有上萬年的情誼,這段感情不是僅僅用愛情便能概括的。
我雖然為他搜集靈藥將他受損的心脈調理好,卻也無法彌補這些年他因心脈衰弱所承受的痛苦。
他要我主動退婚,我便忍著心中酸澀答應得利落。
誰知第二天凡女便死在青丘,這份利落在昭明心中埋下了懷疑的種子。
4
我將凌滄從青妤懷中抱走,撫著他笑得一臉溫柔:「殿下來得正是時候,我見凌滄的第一眼便覺得他糊得可愛,是以用三滴心頭血相贈,已經同他私訂終身了。」
昭明這才注意到我的臉色蒼白得厲害,就連環抱著凌滄的手臂都在微微發顫。
他厲聲打斷:「你瘋了,心頭血乃是你萬年修為凝結所在,三滴全給一個傻子,有沒有用還未可說,這樣值得嗎?」
我挑眉看向他身後的凡女,笑得一臉玩味。
就你清高,為了個凡人,不惜大張旗鼓毀了天狐兩族自萬年前便定下的婚約。
你不瘋?
昭明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面色有些不自然。
「咱們不愧是做了萬年的好友,就連覓得心上人的時間也相差無幾,當真是湊巧極了。」
我搶先一步將這些年的相處定位到好友的範圍,不等他有所反應便繼續開口:「我青丘不日便會主動退婚,請殿下放心。」
昭明張了張嘴有些無言以對,好似有千言萬語被我的話堵在喉間。
「你真的願意退婚,不是賭氣,當真舍得天妃之位?」
前世他也這般問過,好似來之前便做好了一番艱難糾纏的準備,卻因為我不痛不痒地點頭同意,而生出些許的不是滋味來。
在他心裡我應該痛哭流涕,百般阻撓才對。
「我白風眠此生心系凌滄一人,願主動退婚,若凌滄恢復神志後不願與我在一起,我便終身不嫁。」
我擲地有聲,應天道誓言起誓,若是違背,便會身死道消。
身後予鹿和兄長雙雙倒抽了一口氣。
昭明有些不是滋味:「一個修為盡失的傻子,也值得你這般,日後有你後悔的時候。」
前世被昭明害到那般絕望的境地,我對感情已是避之不及的態度,心系凌滄隻不過是個幌子罷了,我想要的是終身不嫁。
我不欲多說,開口趕人:「未免別有用心之人暗中加害,青丘今晚便會開啟結界為我和凌滄療傷,兩位請回吧。」
昭明的面上有些掛不住,當即準備離去。
他身邊的凡女卻在此時軟趴趴地往地下倒去:「殿下,我頭好暈,心口也疼得厲害,可否先在此處歇上一歇。」
「棠兒,你怎麼了?」
昭明的聲音滿是緊張,將人攏在懷裡不知所措地看向我:「風眠,可否請個醫師給她看看。」
「殿下現在抱著她趕回天界,也不過是片刻的事,未免不必要的誤會,您還是帶這位姑娘回去醫治吧。」
見我半點情面不留,還暗指凡女會蓄意挑撥,昭明沉了臉色,抱起人便飛快離去。
那凡女在他懷中蒼白著臉,滿面愁容,好似真的難受極了。
5
匆匆趕來的父君聽見我起誓,腳下一個趔趄,差點絆倒。
見我氣息虛弱,不忍心再出言訓斥。
低頭看著我懷中焦黑的一團,一臉嫌棄:「風眠,你糊塗啊,爹爹就算不願被天帝猜忌,也不會讓女兒嫁給一個難以恢復神志的傻子,你何必如此?」
我堵住凌滄的耳朵:「傻子不是更好嗎?最起碼他不會騙人,也不會害人。」
前世,凡女衣衫破碎,像是被人凌虐致死。
昭明又因著我前一天答應得痛快,而一口咬定是我嫉恨之下,故意用這種不堪的方式將人害死。
我幾經查訪,才發現她是一隻魅。
也許是察覺到昭明身上的氣息雄厚純粹,這才蓄意勾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