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的那天,姜砚正陪著他心愛的小青梅產檢。
綁匪向他索要贖金時,姜砚隻是語氣冰冷道:
「付昭昭,你死了最好。」
如他所願,我死在了冰冷的海裡。
聽說姜氏那位年輕的掌權者,瘋了似的在打撈船上挖得雙手血肉模糊。
終於在魚腹找到一枚溫潤瑩白的平安扣後雙目通紅,一夜白了頭。
可我早就厭倦了這種糾纏的,痛苦的,失去才後悔的戲碼。
於是我對系統說:「我要重開。」
我不要再做成就男主的殉道者,我要毀了他。
?
1
再睜眼時,是海城的頂級會所。
包廂內的姜砚眉眼低垂,修長的手指輕輕一挑,煙灰落入缸內。
他身旁的朋友打趣道:「你還有闲心出來呢,付昭昭沒跟你鬧?」
「鬧什麼。」姜砚的聲音沒有起伏。
「城西的項目,你明知道她準備了快一年,還給了許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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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怕她這回真生氣了,離開你?」
煙霧繚繞間,姜砚的臉變得模糊難辨。
許久。
男人才淡聲道:「她不敢。」
身邊的人頓時笑了:「還是你厲害,把人治的這麼聽話。」
「這麼多年,一直把她哄得服服帖帖。」
「是啊,你什麼時候見付昭昭真的生氣過。」
……
一片附和聲中,有人疑惑發問:「哎,不過付昭昭怎麼已經好多天沒來纏著你了?」
在場聲音頓時一靜。
「是啊,我有個堂弟也在姜氏,聽說她三天沒去公司了。」
這時,主位上一直沉默的男人嗤笑一聲,不甚在意地開口:
「鬧脾氣而已。」
他的兄弟恍然,臉上都帶了幾分揶揄和不屑:
「也是,你一招招手她就消氣了,以前哪次不是?」
「信不信,現在砚哥一個電話就能把她叫來。」
「真是夠舔的。」
我靜靜看著這一幕。
在姜砚身邊的這十年來。
「保姆」、「舔狗」、「暖床機器」。
這樣難聽的話我聽過千百次。
早已對此毫無波瀾。
隻是親眼看到當初那個因為投資人一句話不尊重我,就能不顧資金鏈斷裂也要翻臉的姜砚。
如今坐在人群裡,置身事外地聽著踩低我的話。
心底難免還是覺得刺痛。
人心總歸是比世事易變的。
酒過三巡,姜砚倚著靠背,已經有些醉意。
以往這個時候,他總會任性地一通電話把我從床上叫起來接他。
果不其然,我看見他打開和我的聊天框:
「昭昭。」
「我胃疼。」
後面跟著定位。
做完這件事,他隨手扔開手機,輕輕闔上眼。
似乎是篤定,我一定會來。
而我隻是看了他一眼,就轉身坐到了桌子上,百無聊賴地晃了晃腳。
曾經的我確實會。
可是姜砚,我已經死了。
是你親口說的。
讓我再也不要活著出現在你面前。
2?
意識消散前,四肢百骸都傳來刺骨的疼痛。
激得我神經都在突突直跳。
那些綁匪將我的雙腿打斷,手指踩得血肉模糊。
領頭的人揪起我的頭發,逼著我打給姜砚。
「去告訴他,要贖你,我要三千萬。」
我忍著痛,一次次在幾個窮兇極惡的綁匪注視下,給姜砚打去電話。
可——
「姜砚!」電話一接通,姜砚就掛斷了我的電話。
「嘟嘟嘟——嘟。」
「嘟嘟嘟——嘟。」
每一次的通話,都被掛斷。
身後的人抓著我的腦袋狠狠往地上砸。
溫潤的液體從額頭淌下,我的眼睛開始模糊不清,耳朵也嗡嗡作響。
「賤人!耍老子玩是吧。」
「我,沒……有。」我喉間翻湧著血,每一個字都說得顫抖。
他踩上我的手指:「老子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打姜砚的電話,隻要他的,不要耍花樣。」
最後一次,我打的是許寧的電話。
電話通了。
卻依然是姜砚的聲音。
「姜砚,救救我……」
「我好痛。」
我的眼淚汗水齊流,和著融進血液裡。
我想我的聲音一定很難聽。
悽厲,又猙獰。
可男人依舊不為所動。
他隻是淡淡地道:「為了城西的項目,你還真是大費周章。」
「用死來作戲,好玩嗎?」
「小寧今天產檢,我很忙。」
「我沒有演戲……姜砚,我真的會死。」我忍著痛,艱難出聲。
「付昭昭。」再開口,姜砚不耐到了極點,話語中充滿了警告。
「如果你真的這麼想死,就不要再讓我見到你活著出現。」
嘟——
我不敢置信地看著聲音的來源,淚水都凝固在臉上。
電話斷了。
我被暴怒的綁匪毆打,折磨。
直到奄奄一息才被扔進海裡。
黑浪翻滾,冰冷的海水淹沒我時。
許久沒出聲的系統都忍不住嘆息。
「宿主,別難過了。」
「反正再過一周,任務就算完成了。」
3
再過一周。
是姜砚的二十七歲生日。
距離我被系統送到他身邊,正好十年。
「宿主,那就是這本書的男主,姜砚。」
系統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時,十七歲的姜砚正跪在家門前。
彼時他母親離世不過數日,登堂入室的後媽就將他趕出家門。
他那個素未謀面,隻小他三個月的弟弟叫佣人撐了傘,趾高氣昂地站在他面前,看他的眼神像在看垃圾。
又像是在看從前的自己——
「姜家少爺,我當你多高貴呢。」
「你要是沒了你媽,就是一條狗。」
「哦……」他慢悠悠地話音一轉,表情惡劣又嘲弄:「你現在,確實沒媽了。」
句句刺耳。
少年姜砚攥緊了手,血絲順著指縫流下,融進雨水裡。
卻依舊一聲不吭。
他執拗地跪在院子裡一天一夜,受盡折辱,隻為了從父親手裡要回母親的壽盒。
系統告訴我:「本次宿主的任務是修正世界故事線,阻止男主黑化,為期十年。」
漫天雨幕裡,我望向那道身影。
少年一身狼狽,脊背卻始終筆直,狹長的眸子寫滿了倔強和不甘。
眼角那顆紅痣在雨水的衝刷下,竟像泣血一般。
我為他撐了一把傘,把他帶回了家。
平心而論。
這並不是一個簡單的任務。
把姜砚撿回家的那刻,他的黑化值就達到了九十。
開始的幾天,這個心裡裝滿仇恨的少年一言不發,像隻小獸蜷縮在角落,沉默地看著我進出。
頭上的數值也反反復復。
一點動靜,就能讓他陰鬱的心思不斷蔓延。
看我出門黑化值要漲。
太久沒見到我黑化值要漲。
連我半夜想起給他上藥,手一搭上他,數值也蹭蹭上湧。
就這樣過了很多天,他不再抗拒我靠近,默許我替他擦拭身上的傷口。
慢慢地,也開始在我出門的時候,默默幫我幹好家務活。
終於在一個夜裡。
他目光定定望向我「姐姐,你不會也丟下我的,是嗎。」
那時的我是怎麼回答的呢——
「當然了,我把你帶回來,我們以後就是家人了。」
「是永遠不會拋棄,放棄對方的家人。」
我掏出幾天上班的工錢,無比堅定地告訴他:「我會養活你,保護你,我們以後會越過越好的。」
頹廢了數日的姜砚像是振作起來,吃光了手裡的面。
黑化值第一次跌破九十大關。
於是十七歲到如今。
整整十年。
從蘇水街那條陰暗巷子的瓦房,一步步重回直刺青天的高樓。
我們相互取暖,互相扶持。
「姐姐,我會讓你過上好日子。」
「姐姐,撿了我就不可以再撿別的流浪狗。」
「因為我會是姐姐最忠誠的小狗。」
......
「姐姐,再等等我。」
「生日快樂,昭昭,以後的每年冬至,我都會陪著你。」
「終有一天,我會將世上最好的一切捧到你的手裡。」
「昭昭,相信我。」
在那一個個我連電費都交不起,隻能燃著蠟燭照明的夜裡。
少年姜砚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還亮。
然後,那個曾經許願要讓我過上好日子的少年長大了。
他西裝革履地站在那,輕而易舉就摧毀我的希望,將我送上絕路。
?
4
這幾天姜砚一直持續的低氣壓,公司幾乎人人都能感受到。
企劃部將方案遞到他桌上時,他沒有翻開,眸色森然地盯著面前的男人:「幾天了?到現在才送來,盛起是養了一個吃幹飯的部門嗎?」
總監面露難色地解釋:
「姜總,我們一向是先遞交付總那邊審批的,隻是……」
「什麼?」
「付總已經很多天沒有來了。」
我聽到這話,也有些不自然。
畢竟是因著我的關系,讓他莫名其妙挨了頓罵。
姜砚眉間的煩躁之色更重。
他揮揮手讓人出去,拿出手機發了好一會呆。
我知道,他又在看和我的聊天頁面。
那晚在會所,我沒去接他。
他的幾個兄弟面色都有些尷尬,互相看一眼,打著圓場說我可能沒看見,紛紛表示要送他回家。
他沉著臉將他們都趕走。
獨自坐在包廂,一遍又一遍給我打去電話。
「付昭昭,你人呢。」
「一個項目,你至於生氣這麼久嗎。」
「小寧需要那個項目,許家快不行了。」
「她那個人渣老公仗著許家沒人,她弟出事,打了她。」
……
「別生氣了,乖。」
「下一個項目咱們再做也是一樣的。」
他醉了酒,亂七八糟地發消息。
可一直到天亮,他被經理叫醒,都沒再收到我的回復。
他氣得冷笑,給我撂下狠話。
「不管你在哪,下周一許家的慶功宴,你都要出現,別讓小寧難堪。」
「不然你手下那幾個人,我會讓他們卷包袱通通滾蛋。」
「讓我等一晚,付昭昭,你真是好樣的。」
等一晚。
我看著姜砚滿是怒氣的背影。
不免覺得好笑。
姜砚,這不是你對我做過的事嗎。
不過是這一次發生在你自己身上而已。
怎麼就無法忍受了。
許寧回到海城的那天,你不就是這樣拋下過生日的我,去陪她的嗎?
是你承諾了要陪我,甚至在我準備晚餐的時候,還發消息說「等我。」
我開心地布置好一切。
可那晚。
我等來的,是電話的一次次忙音。
是桌子上我精心準備,最後卻涼透被倒掉的菜。
是媒體拍到的照片裡,你將醉酒的許寧護在懷裡,視若珍寶般為她披上衣服。
如今風水輪流轉,你也該嘗一嘗徹夜難熬的滋味了。
5
任務倒計時第四天。
姜砚送許寧回家。
我看著他小心地將女人扶到沙發上,給她倒好水,又單膝跪下為她拖鞋。
他好像總是這樣。
隻要和許寧待在一起,他就會變得可靠,周到。
自覺地為她打理好一切。
全然沒有在我面前的偏執無情。
「阿砚,你今天怎麼了,陪我吃飯都不專心。」許寧撅起嘴,面露不滿。
姜砚回過神,輕揉額角:「可能是沒睡好。」
「說起來,昭昭姐那邊,還沒有消息嗎?」
男人的動作一頓,眸子也晦暗下來。
「看來昭昭姐這一次,是真的很生氣,都是我不好,不該和她搶項目的。」
「你別多想,我答應過你會保下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