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這些,她應該都已經經歷過了。


她猛地反應過來,一把掐住我的手,「你都知道,你都知道是不是?你也重生了,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撥開她的手,「每次都是你先選的,上次你不想當丫鬟,這次你就當了姨娘,求仁得仁,得到了富貴,付出些代價而已。」


知瑤的雙眼通紅,死死地盯著我,「你別得意,我告訴你,少爺寵愛我。我是周府最得寵的姨娘!我一根手指頭就能碾死你!」


我點了點頭,懶得和她糾纏,「姨娘厲害,但是老夫人院裡還有活計,我先退下了。」


回去的路上,我忍不住嘆了口氣。


在周燁的後院,若是不得寵,那便是生不如死。想好好活著便隻能忍辱討好周燁,忍受他的暴虐,和男女通吃的怪癖。


與一群女人做困獸之鬥,終身仰男人鼻息,被當作一個取樂的玩意。


我不想那樣。


老夫人的用意,我能猜到幾分。


哪怕是終身不嫁,我也要做像老夫人那樣的女人,靠自己的本事受人尊敬愛戴。


不靠男人,也能在這世上安身立命。


打那以後,任憑周燁的後院裡知瑤和那群女人們鬥得如何你死我活,享怎樣的潑天富貴,我隻一心都撲在看賬理事上,不管其他。


可是知瑤卻不想放過我。


5


每月初一,我按規矩去給各院送份例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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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從少夫人林氏院中出來,就順道去了最近的趙姨娘院裡。


趙姨娘的身孕微微顯懷,笑著招呼我坐下,「姑娘最近在老夫人院裡越發得用了,快喝茶。」


說完丫鬟端來了安胎藥,偏偏送到了我手邊,我隻好捧給她。


又敘了些闲話,便起身告辭,「剛才在少夫人院裡耽誤的時間長了,今天得送完才好,就不多留了。」


不過幾個時辰以後,就傳來了趙姨娘滑胎的消息。


我被幾個家丁不由分說地捆了去,剛剛到趙姨娘房裡,就被盛怒之下的周燁兜頭兩個耳光,又狠狠踹了幾腳,腦海裡一片空白。


「髒心爛肺的賤人,竟敢下藥害了我的子嗣!」


周燁還欲再打,知瑤假意勸阻,「爺別氣壞了身子,大夫說了,趙姐姐這是誤食了紅花,導致小產。今天隻有知蘅來過趙姐姐院裡,接觸過趙姐姐的安胎藥,想必是她一時糊塗了。」


這時,兩個小廝把一個紙包扔在地上。


「爺,這是剛剛從知蘅枕頭下搜到的。大夫驗過了,是紅花粉。」


周燁氣極,又踹了我一腳,「還不把這丫頭拖下去打死!」


知瑤的聲音透著毫不掩飾的得意和惡毒,「爺,她說到底也是妾身的姐姐,又是老夫人身邊的人,打死太過了,還是發賣了吧。」


知瑤俯身在我耳邊,輕聲低語,「姐姐,今天老夫人出門做客,沒人救得了你。我說過,我碾死你,比碾死一隻螞蟻還容易。」


6


我咬破舌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幾個家丁上來拉扯我,掙扎間,我瞥到地上的紙包,看到紙上熟悉的印記,電光火石間,福至心靈。


我用盡全身力氣大喊:「害姨娘流產的另有其人!」


周燁等人都是一愣,我趁機掙脫束縛,抓起地上的紙包,「這是周氏藥鋪的徽記,這紅花粉由周氏售出。」


「這紅花珍貴,不是我的月例能買得起的,平日裡賣得也不多,隻要傳掌櫃來,查一查近日有誰買過,就能知道誰是罪魁禍首!」


藥鋪的賬本我看過,各種藥材的銷量爛熟於心。


知瑤的臉色陡然蒼白如雪,她沒想到,她厭惡的那些賬本竟然有這麼大的用處。


她大聲呵斥,「強詞奪理,你前幾日找我要錢,我念在姐妹一場就給了你,原來你是這般用途,我錯信了你。」


「爺,莫要聽她狡辯,她就是想拖延時間,趕快發賣了吧。」


周燁聞言點了點頭,一揮手,家丁們再次上來拉我。


千鈞一發之際,一個虛弱淡漠的女聲傳來,「慢些,這件事有蹊蹺。」


是少夫人林氏。


我長長地松了一口氣,還好,我賭贏了。


「讓人去鋪子裡查查,近日裡誰買過紅花粉。」


知瑤對突然出現的林氏皺眉,「夫人不好好養病,怎麼來管這些瑣事。」


林氏坐下,「後院的事歸我管,出了這麼大的事,我少不得要主持公道。不讓好人蒙冤,也不能讓惡人逍遙。」


周燁和林氏相看兩相厭,也不好當眾下發妻的面子,且早就鬧得心煩了,索性便到一旁安撫哭泣的趙姨娘去了。


林氏身邊的人手腳很快,半盞茶的工夫就帶了藥鋪掌櫃來,「這紅花粉,本月隻賣出兩次,一次是城北的劉老爺家,一次是咱們府中的桃兒來買了些。」


桃兒,是知瑤的貼身丫頭。


知瑤強自鎮定,「我是讓人買了,我月事久久不至,又不是有喜,我買了活血催經的。」


「況且,這紅花出現在知蘅枕頭底下,是事實,說不定是她從我這偷了去的。」


我微微一笑,「請少夫人傳我同屋的阿梨來。」


少夫人點頭,片刻就帶了阿梨來。


「阿梨,你可還記得,今天中午咱們從外面回去時,看見桃兒慌慌張張地從我們屋裡出來?」


阿梨點了點頭,「看到了,知瑤姨娘屋裡的橙兒喊我們屋裡的姐妹去花園玩,回來的時候一同看到的,都可作證。」


知瑤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上輩子一直欺負她排擠她的阿梨,竟然會幫我。


我朝她挑眉,同屋之人若是做不成朋友,那定是不能久留的,否則便是最大的危險。


我和阿梨,不打不相識。


知瑤大吼,「下人的話怎麼能相信,我是姨娘,是主子,還會誣陷她不成!」


「誰說我們知蘅是下人啊?」


龍頭拐杖觸地的聲音傳來,竟是老夫人回來了。


7


老夫人端坐正堂,周燁林氏知瑤等人恭敬侍立在一旁。


老夫人卻隻是拉了我的手,用帕子幫我擦嘴角幹涸的血漬。


「知蘅是我的養女,又聰明又貼心,幫我打理瑣事,照顧我的衣食起居,比我親兒子都要孝順。」


「趙嬤嬤,你年歲大了,越來越不中用,放任知蘅和下人擠在一起不說,還不提醒府裡的人改口。」


趙嬤嬤聞言賠笑,「老奴糊塗了,馬上就安排人把咱們院子旁邊的蘅吾苑收拾出來給二小姐住,再讓阿梨貼身伺候。」


老夫人點了點頭,「以後她便是我們周府的正經主子。」


知瑤站在一旁,手裡的帕子幾乎要撕碎。


前世裡她在老夫人身邊做牛做馬,挨打受罵,過得連丫鬟都不如。


我卻當上了周府的二小姐。


老夫人話鋒一轉,「知瑤姨娘,你什麼時候成了周府的主子了?」


知瑤陡然被點名,驚得雙膝一軟,跪在地上。


「一個妾室玩物而已,也敢用主子自居,不知尊卑的東西。」


知瑤連連磕頭請罪,老夫人皺眉,「蠢貨,你該求二小姐原諒。」


知瑤一愣,隨即看向周燁,面帶哀求。


周燁不耐煩地皺眉,「母親罰你,你受著就是。冒犯了二妹妹,就趕快賠罪,左右你也不是什麼高貴人物。」


知瑤隻好忍著屈辱對我叩了頭。


趙嬤嬤匆匆進來,「老夫人,對那桃兒用了刑,她招了。說是知瑤姨娘讓她去買的紅花,也是她吩咐把紅花下到趙姨娘安胎藥裡,剩下的放到二小姐枕頭下面。」


知瑤尖叫一聲,「不,不是我,是那丫頭誣陷我!我是冤枉的!」


老夫人閉了閉眼,「買來的玩意,打死了吧。」


說完抬眼審視我的神情,「蘅兒覺得呢?」


又是考驗,老夫人最恨婦人之仁。


我垂下眼,想到前世被刺穿心髒的痛,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全憑您做主。」


知瑤的臉色一片灰敗,周燁事不關己一般擺弄新買的玉扳指,她怎麼都想不明白,明明忍受了千般屈辱成了姨娘,得了富貴,怎麼還是命如草芥呢?


知瑤絕望之下,力氣大得驚人,撲到周燁腳下,哭得梨花帶雨。


「爺,你相信我,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我,我是冤枉的!」


周燁不耐,一腳踢開她。「惡毒的賤人!」


知瑤抱住周燁的腿,大喊一聲,「爺,我願意那樣,我聽你的!」


周燁聞言一愣,而後好像想起了什麼,面露淫邪。


他跪在老夫人膝下撒嬌,「母親,這女人平時裡伺候得還算可心,要不就給我留下吧,貶成粗使丫鬟。」


老夫人看著周燁的荒唐模樣,皺了皺眉,厭煩地揮手,懶得多做糾纏。


知瑤被拖走,華麗的頭飾撒了滿地,怨毒的目光始終狠狠釘在我身上。


……


一幹人等散去,屋裡便隻剩下了我和老夫人。


老夫人淡淡開口:「你也看到了,燁兒是個不爭氣的,脂粉堆裡打轉,這輩子也就是這樣了。」


我點了點頭,老夫人早年忙於生意,對周燁疏於教導,已經養廢了。


現在隻是任他花天酒地,連管教都懶得管教。


「今天你做得很好,身在困局之中,危急時刻能找到破局的線索,又懂得借少夫人的勢為自己證明清白。還能收服阿梨她們那些刁鑽妮子。」


「明日開始,你便跟在我身邊,我帶你打理周家的生意和莊子,你好好學著些。」


我跪下謝恩,抬起眼直視老夫人的眼睛。


「敢問老夫人,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老夫人看著我微微一笑,並不回答,「你說呢?」


我以額觸地。


老夫人早上出門的時候,穿的是見客的寶藍色燙金外衫,趕到趙姨娘院裡時,穿的卻是一身家常衣服。


她早就回來了。


若是我順利破局,老夫人便出來主持公道,公布我周家二小姐的身份。


若是我不能勘破困境,便是一顆無用棄子,被打殺被賣,老夫人都不會多管。


她需要的,從來都隻是一個能像她一樣,剛毅堅強,足智多謀,可以一力支撐周家的人。


世間萬般事,唯有靠自己。


……


少夫人林氏的院子裡。


她虛弱地倚靠在床上,單薄的身子幾乎要咳散了架。


「今天辛苦少夫人為我主持公道。」


林氏勉強笑了笑,「我自小眼光都不錯,果然沒有看錯你。若不是被周燁看上強行娶了來,我現在應該在家鄉開個古玩鋪子才對。」


她突然又緊緊抓住我的手,「隻是,你可別忘記了答應過我的事情。」


我拍了拍林氏的手,「少夫人定能如願。」


8


時值隆冬,寒梅盛放。


周府的賞梅宴,邀請了一眾族人管事列席,林氏耐不住寒氣,早早告退。周燁在一旁摟著兩個通房調笑。


卻是不見知瑤。


聽說她那天以後便失了寵,被周燁扔在一旁不聞不問,便是連小丫頭都能欺負她。


宴至一半,忽聞一陣靡靡之音,緊接著,一個足系金鈴的美人便在滿園梅花中,赤著一雙凍得青白的小腳,踩在雪地上跳起舞來。


跳一陣便飄落一件衣服,一曲舞畢,她竟然隻剩了一件薄薄的紗衣。


那女子,竟是知瑤。


她身子凍得青白,臉窘得通紅,眼睛卻隻是死死盯著我身上華貴的白狐大氅。


一曲舞畢,眾人目瞪口呆,老夫人臉色鐵青,周燁隻是大笑著一把把知瑤攬進懷裡。


「哈哈哈,真是個可心的人,這種舞啊,看勾欄裡那些婊子跳沒什麼意思,唯有看良家婦女跳才好玩。」


「爺那麼些女人都不願意,唯有你才願意學。」


我心下了然,原來那天知瑤是用當眾跳豔舞為代價,才讓周燁保下了她。


前世周燁也曾讓我學,但是我不願,另外苦學了金蓮舞表演,討了他歡心。


緊接著,一切便如前世一般,周燁喝多了酒,捏著知瑤的下巴,「可人兒,等那病婆娘咽了氣,我就把你扶正。」


知瑤激動得渾身微微顫抖,臉上有了幾分血色,朝著我遙遙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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