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聽錯吧?
楚行之對女人沒興趣?
這怎麼可能!
我第一反應是楚子耀在抹黑他哥,當下就甩了他一巴掌。
「楚子耀,你給我滾遠點!」
本意是想拿出世子妃的架勢,讓他知難而退。
誰知他變本加厲起來。
他猙獰著一張臉,猛地扯開我的衣襟,埋首在我肩上啃咬。
「無妨,等我給你開了葷,你就知道我的好了。」
「我去你……」大爺!
嘴邊的話剛罵一半,耳邊有疾風拂過。
身上的楚子耀騰空飛出幾尺外。
我被人從身後摟住,後背靠上一個溫熱熟悉的胸膛。
「你沒事吧?」
楚行之幫我拉起衣襟,另一隻手緊緊摟著我的腰不放。
我低聲說沒事,抬眼看向楚子耀。
Advertisement
心中開始擔憂他們會不會因此兄弟反目。
14
「楚行之,你什麼意思?」
楚子耀從地面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毫不掩飾眼中的嫉恨。
「怎麼?」楚行之眼眸微眯,聲音染上霜意,「你以下犯上,猥褻你兄長的妻子,給你一腳已經算是輕的了。
「按家法,你還得挨十次戒尺才夠。」
楚子耀不以為意地笑道:
「妻子?她不過是你繼承爵位的墊腳石罷了。
「你這樣的人,得到的永遠都是最好的,連娶個不愛的女人,都有著驥城第一才女的名號,我不服。
「你告訴我,我究竟哪裡比不上你了?」
他愈說愈激動,步步逼來,字字戳心:
「明知道你是個斷袖,這般上不得臺面,父親還執意立你為世子,憑什麼?
「就憑你是嫡長子嗎!」
楚子耀的話如晴天霹靂,一下把我給劈懵了。
墊腳石……不愛的女人……斷袖……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震驚的同時,感覺到楚行之身體一僵,抱著我的手也隨之一緊。
「言玉,晚點再跟你解釋。」
他在我耳邊輕聲,炙熱氣息燙起了我一身雞皮疙瘩。
得知楚行之是斷袖,我瞬間喪失了面對他的勇氣。
我掙脫開他的懷抱,磕巴道:「你,你們聊吧,我先回去了。」
說完,匆匆離開了花園。
15
是夜,宴席中觥籌交錯。
我漫不經心地吃著案上的飯菜,時不時應付一下賓客的恭維話。
什麼都做了,就是不理楚行之。
其實我不是什麼心胸狹隘的人,會因為欺騙耿耿於懷。
可這事它不一樣。
楚行之是斷袖,喜歡男人。
那從我替阿姐嫁給楚行之那天起,他對我做過的所有事情,都不再是單純的死對頭之間的互動了。
而是赤裸裸地調戲,明晃晃地揩油!
就連這段日子他對我說過的騷話,都染上了曖昧的意味。
胡思亂想的同時, 這頓菜餚吃得我渾身發熱。
我生氣地擱下木箸,拿起團扇扇風。
該死的膳房,怎麼給我端這麼燙的烏雞湯來!
楚行之注意到了我的異樣。
「娘子,你的臉怎麼這麼紅?」
我剜一眼楚行之,沒搭理他。
他偏生沒點眼力見,還湊過來拿我的團扇,半攬著我扇風。
「怎麼樣,會涼快些嗎。」
一點都不涼快,好像更熱了。
我蹙眉剛準備把他推開。
不知哪位賓客開口道:「世子和世子妃這般恩愛,真是羨煞旁人啊!」
這一句話瞬間引來了眾人的目光。
我抵在他胸前的手訕訕收了回去,牽強地扯出一絲笑意。
楚行之則溫笑著巧妙解圍,將話頭引到了淮南王身上。
「美酒洗塵沐辛勞,孩兒在此敬父王一杯。」
我跟著舉杯,看向淮南王。
竟恰好撞上他探究的視線。
飽經風霜的眉眼不怒自威,光一道眼神就讓我倍感壓力。
他仿佛一眼就看穿了我,眸光凌厲,讓我無處遁形。
我連忙低頭,再不敢看向淮南王。
16
宴席過後,賓客陸續離開,我和楚行之卻被淮南王喊到了書房。
路上,我心跳如鼓,終於忍不住開口說話:
「楚行之,我感覺你父親認出我了。」
楚行之溫柔看來,摸黑捏了捏我手心:
「不怕,有我在。」
我別扭地抽出手,心裡安定了一點。
書房內,淮南王端坐在主座上,屏退了所有下人。
我垂著腦袋,始終不敢抬頭看他。
三人無言,房中落針可聞。
最終還是淮南王打破了沉寂:
「柳家嫡女,柳言欣。」
我應道:「兒臣見過父親。」
「抬起頭來。」
我攥緊手中絲帕,緩緩抬頭。
「離我近些。」淮南王轉動著手中茶杯,沉聲道。
我惶恐地瞥了楚行之一眼,他朝我微微頷首,給了我一個鼓勵的目光。
我隻好踩著碎步上前,距離淮南王一尺時止步。
淮南王定定看著我,忽然說起這一路上的見聞。
「本王從京城啟程,在萍州暫歇的時候,聽了一段趣聞。
「說是有一隊人販子從南方進京,準備拍賣手裡的一批好貨。
「他們在萍州休整的時候,有一位貴家小姐三言兩語就讓這一隊人反目,在他們窩裡鬥的同時,這貴家小姐放跑了所有被拐女子。
「可她卻被人販子抓住,挑斷了手筋腳筋,準備拉到京城賤賣。
「後面的事,你猜怎麼著?」
淮南王問我,淺抿了一口茶。
我搖了搖頭,內心翻騰不止。
手指也開始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淮南王繼續道:「故事聽到這裡,本王也以為這女子必死無疑。
「怎知第二天,她就獲救了。那些被她放走的女子帶著官差尋來,一舉捕獲了這些歹人,將那貴家小姐救下。
「她們在萍州暫住了一段時間,什麼苦活都幹,隻為了給那小姐抓藥,讓她養好身體。
「本王實在好奇這位貴家小姐,便見了她一面。」
淮南王目光重新落在我臉上,沒有了初見時的探究,隻剩下十分的篤定。
「她和你長著同一張臉。
「所以,你不是柳言欣,而是她的弟弟,柳言玉吧?」
我渾身一抖,手中絲帕飄落在地。
「我……我……」
我此時心亂如麻。
不隻是因為身份被拆穿,更是因為心疼阿姐的遭遇。
她竟然經歷了這些苦難……
阿姐……阿姐……
楚行之在身後扶住了搖搖欲墜的我。
他冰涼指尖撫上我的眼角,替我擦去了將落不落的眼淚。
「言玉,振作起來。」
「你阿姐現在沒事,她有人照顧,你不要難過。」
我抓住楚行之的衣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我想去找阿姐……我要把阿姐接回來。」
楚行之順著我的背脊輕聲地哄:「好,我陪你一起去。」
17
「行之,當初你說要娶柳家小姐為妻時,本王還以為你已經迷途知返。
「可你將錯就錯娶了柳言玉入門,究竟是私心所致,還是根本沒有把本王放在眼裡?」
淮南王目露失望之色,不贊同地搖頭。
我在一旁平復心情,看見楚行之袖中的手緊握成拳。
他沉默片刻,忽然在淮南王面前下跪叩首:
「兒臣沒有患疾,隻是心儀之人恰好是個男子罷了。
「從小到大,兒臣都謹記父親教誨,事事聽從安排從不敢違背父親意願。
「唯有一事,哪怕兒臣自刎在臂,以此克制念想,也無法違背本心。
「兒臣心悅柳言玉。
「地位,財富,名譽,這些在兒臣眼裡,遠不及他。」
楚行之將額頭磕出了血痕:「求父王成全!」
淮南王嘆息道:「哪怕失去爵位,也無所謂嗎?」
「是,求父王成全。」
「柳言玉,你怎麼想?」淮南王忽然看向我,「你是否意屬行之,願意和他一起?」
楚行之也朝我看來,額頭上的血塊紅得刺眼。
我是否意屬楚行之嗎……
我不知道。
我雖然不排斥他的觸碰,甚至會在他溫柔的話語中臉頰發熱。
可我不清楚自己的這些反應,究竟是喜歡,還是習慣。
猶豫的間隙,楚行之失望地垂下眼簾。
那滿臉沮喪的表情刺痛了我的心髒。
我竟然會因為他難過而感到難過。
「我,草民願意。」
下意識脫口而出的話語,臊得我滿臉通紅。
淮南王目光在我們兩人之間徘徊了許久,最後長嘆一聲:
「罷了,柳言欣在本王管轄的州內行俠仗義,破了一樁拐賣案,此乃大功一件。
「作為獎賞,本王允許她與你和離,不過在此之前,你們先去一趟萍州,護送她回淮南。」
楚行之足足愣了半晌,才拉著我一起叩謝淮南王:
「謝父王成全!」
18
出發萍州當天,我換回了一身男裝。
得知我們要遠行,郡王妃給我們備了淮南最好的馬車。
臨行前,她還拉著楚行之的手直抹眼淚:
「唉,當初瞧見言玉扮的欣兒,我就覺著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哪裡奇怪。
「現在好了,原來不是我眼拙,是你這臭小子真敢瞞著我。」
郡王妃哭了一會兒,抽著鼻子拍了拍楚行之肩膀:
「罷了,誰讓我兒喜歡呢。
「隻要你能開心,你做什麼娘都支持,知道嗎?」
楚行之澀聲道:「嗯,多謝娘。」
「好了好了,時候不早了,你們去吧,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
郡王妃眼睛紅紅,開始催促我們離開。
楚行之上了馬車, 撩開簾子深深看了郡王妃一眼。
我也跟著朝郡王妃招手:「大夫人放心,我會照顧好他的。」
郡王妃不再說話,隻揮了揮手中的帕子。
馬蹄聲聲訴離別。
19
馬車上,隻有兩人共處的空間異常悶熱。
楚行之臉上帶笑, 痴痴地看著我。
我被他盯得心煩意亂, 便沒話找話:
「你手臂的傷, 真的是自刎造成的?」
「嗯。」
「我可以看看嗎?」
得到楚行之允許, 我坐到他身邊, 撩開了他寬大的衣袖。
洞房那會兒燈光昏黃,且隻是匆匆一瞥的工夫。
現在再仔細看,才發現他手臂上的傷痕不僅密集, 還深得駭人。
他就是靠自刎帶來的疼痛感來抑制思念嗎?
這麼深的疤痕……
當時的他該有多疼?
我看得出神,手不自覺地撫摸上去。
「還疼嗎?」
「早就不疼了。」
楚行之眼裡的愛意快要滿溢, 他挑起我的下巴,要我直視他的眼睛:
「怎麼, 心疼我了?」
「沒, 沒有。」
我想別開臉, 卻被他用力捏著下顎。
他的臉在我眼前不斷放大。
最後吻住了我。
嘴裡含著我的唇瓣不放,手上按著我的腦袋不讓我退開。
我嗚嗚了好久, 才得以喘息。
臉上熱得不行, 我連忙遠離了楚行之, 命令他不準靠近。
得了便宜的男人還算聽話。
他微微笑著, 舌尖舔去嘴角潤澤。
一舉一動, 都像個蠱惑人心的妖精。
我按著心口,那處的跳動速度特別快。
我不敢再看楚行之,索性趴在窗邊看風景。
然而景色換了一波又一波,我還是滿腦子都是楚行之。
我在想。
楚行之的嘴唇。
也挺軟的嘛……
20
快到萍州前, 我問了楚行之一個問題:
「你既然心悅我,為什麼還要娶阿姐?」
楚行之沉默了很久, 開口時, 眼中帶著一絲小心翼翼。
「我是心悅你,但不想強迫你。
「那時候父王逼我娶妻, 我不得不從, 隻能答應。
「在選擇上,我的確藏了私心,娶了你阿姐,就意味著在關系上可以和你更進一步。
「和你做不成情人,那做你的姐夫來照顧你也是一樣的。」
說到最後,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翌日瞧見我捂著屁股一瘸一拐的糗樣,他總會一臉愉悅地看我笑話。
「(隻」「這件事上,是我對不起你阿姐。」
我霎時心軟,無奈地抱了抱他:「楚行之,想不到你也有慫的時候。」
他埋在我肩頭,親了親我耳朵:「對不起,讓你失望了。」
「道歉的話, 還是留著當面和阿姐說吧。」
「……好。」
「阿玉,快到萍州了,你害怕嗎?」
「嗯,有點。」
馬車外青松漸矮, 遠處城牆望眼可見。
我與楚行之十指緊扣,相視而笑。
那句心裡的話我沒有說出口——
隻要你在,我就什麼都不怕。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