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醒的時候,正趴在師尊膝頭報告本月宗門的情況。
得知了自己的悲慘結局。
我立即決定: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但他們一個個地怎麼都不肯放人啊喂!
後來,我看著腳踝上的金鏈,陷入了沉思。
1
「宗門本月新增築基二十名,新增金丹……」
我伏在師尊膝頭,一板一眼地匯報著宗門本月的修煉情況。
師尊的手像往常一樣輕撫著我的背,一下,一下。
還挺舒服,我都有點犯困了。
這時,腦子突然裡蹦出一個畫面:
同樣是一個少女在向師尊報告。
隻是不同於我的嚴肅,二人像闲聊一般,氛圍很是輕松愉悅。
聊著聊著,少女好像跪累了,便撒著嬌要起身。師尊笑著點了點她的鼻子,好像還說了句什麼,然後一把將人拉進了自己懷裡。
二人嬉笑打鬧間。
我看清了那個女孩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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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我足足有七分相似——但我清楚,那不是我。
背上的動作不知為何停了下來,我收起紛亂思緒,抬起頭望向師尊,目光裡是明晃晃的疑惑。
師尊似乎頓了頓,隨即淡聲詢問:「可是身子不適?」
我這才發覺,說著說著,自己的聲音就沒了。
我又不自覺看向師尊。
師尊的聲音冷冷清清的,表情也冷冷清清的。
師尊好像……從未對我那般笑過,那般……親昵。
心裡莫名飄過這個想法。
我慌亂地搖了搖頭,把這個荒誕莫名的想法甩了出去。
師尊好像會錯了意,微微頷首:「那便繼續吧。」
我定了定心神,冷靜將情況全部匯報完畢。
2
「師尊,徒兒就先行告退了。」
我站起身理理衣擺,恭恭敬敬地行了個弟子禮,便準備轉身離去。
一道柔和卻不容拒絕的靈力攔住了我。
「清兒是不是忘了些什麼?」
師尊端坐在上,眸色晦暗莫測,明明是九天之上的謫仙,此時卻透著一股詭異的陰沉。
我直覺不對,卻又說不出到底哪裡不對。
就這樣沉默對峙半晌。
我又行了個弟子禮,垂首回道:「徒兒不曾忘過。」
重新上前,一步,一步,湊近。
唇瓣相接的那一刻,我本意是輕輕一碰便好。
哪知正準備起身時,一隻手突然按在了我的後頸處,施力下壓,我瞬間失去平衡,跌坐在了師尊身上。
3
這個吻同之前的很不一樣。
深入、激烈、霸道、不容拒絕。
我從未有過如此感受,像礁石處在海浪中央,風浪肆虐,就快要溺死其中。
不知過了多久,師尊才終於停下。
按住後頸的手捧上我的臉,在我已經紅腫的唇角細細摩挲。
綿麻刺痛,還有種我說不清的感覺。
師尊的眼尾飛上一抹薄紅。
透過他的眸子,我在裡面看到了自己。
無悲無喜的神明被世俗情欲侵染,勾人的驚心動魄。
隻可惜對面是塊木頭,不懂風情。
好不容易喘勻了氣,我雙手撐住師尊肩膀,準備起身。
才發現腰間有條手臂,像鐵箍一般,死死地將我困在懷裡。
此時還在用力往下壓,似乎想讓兩具身體幹脆合二為一,再不分離。
「師尊,有點疼。」
我看著他的眼睛如此說,抵著額尖,氣息交纏。
師尊愣了好一會兒。
半晌,陰霾散去,他眼裡似乎多了幾分笑意,又在我唇上輕輕咬了一下,才終於松開手。
「清兒此後萬不能再忘了。」
他語焉不詳地道:
「不然,就不是今日那麼簡單了。」
「是,師尊,徒兒謹記。」
我從師尊身上下來,第三次行弟子禮,終於離開了這座大殿。
4
我是師尊一手帶大的。
年方二八便已突破金丹,是當之無愧的修真界翹楚,也是天闕門大師姐。
自我突破後,師尊便逐漸將部分宗門事務交予我手,每隔一月匯報一次,每次匯報完必要親他一下。
如今已兩年有餘,此前從未出過紕漏。
這次……
怕是因為腦中突然出現的畫面,心神恍惚,便一時疏忽了,惹了師尊罰。
還是心性不定。
我兀自反思。
腦子裡在想事,眼睛便也沒注意前面的路。
「師姐小心!」
一聲驚呼,將我從思緒中喚出。
原是一時不察,竟不小心撞進了小師弟懷裡。
太近了。
呼吸間,全是少年身上清爽好聞的氣息。
我手抵在他胸膛,微微拉開一點距離。
兀地發現,少年生長跟那竹筍拔節似的。
前年見到還同我一般高呢,如今卻已高出我半個頭了,整個一挺拔小翠竹。
我心下正感嘆。
突然,熟悉的感覺又來了。
還是那個少女,隻不過這次的對象換成了小師弟。
劍風掃過,竹影輕搖,青葉晃落,少男少女相視一笑,初日涼亭,把酒品茗,好不快活自在。
我被突如其來的畫面衝擊得腳下一個踉跄。
腰間頓時多出一條胳膊,伴隨著小師弟緊張的關心:
「師姐!你怎麼了?」
……
「無礙。」
我揉了揉太陽穴,不著痕跡地退出了小師弟的懷抱,剛剛還覺好聞的氣味,如今卻有些索然無味。
但我閉著眼,沒看到小師弟一瞬間陰沉下來的臉色。
5
我可能真的需要閉關一段時間了。
這些莫名出現的畫面已經嚴重影響到了我平時的狀態。
但修真者是不存在純幻覺這一說的,每一件不同尋常的事都可能是一個契機。說不定,這也是我的契機。
畢竟我困在金丹初期許久,雖然體內靈氣漸長,卻未見突破跡象,盡管同歲人大多還在築基掙扎……
我心中莫名確信:
這,會是我的一次機會。
心中拿定主意,我睜開眼。
小師弟正滿臉擔憂地看著我,手抬在半空中,卻因為剛剛的疏離,不敢靠近一步。
見我抬頭,小師弟瞬間笑得可甜,顯出邊上一個淺淺的酒窩:
「師姐……」
不知看見了什麼,他笑意頓僵,直接伸手捧上了我的臉。
「師姐……這是什麼?你這裡怎麼腫了?是誰……」
聲音微微顫抖,聽著可憐極了——要不是他的大拇指一直不停地擦拭著我唇瓣的話。
越來越用力,簡直恨不得把那些痕跡全部擦個幹淨。
本就紅腫的唇被弄得更是狼狽不堪。
我一把拍開他的手。
不然,嘴都要被擦爛了。
「師弟,你僭越了。」
我徑直看向他,語氣淡淡。
小師弟嘴唇嗫喏兩下,似乎想要說些什麼,最終卻什麼也沒說出來,隻悽慘地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明明嘴角上揚,他眼裡卻好像在下雨。
我不理解,隻覺他笑得不好看,酒窩都沒有,我不喜歡。
既不喜歡,就不必多交流了。
我衝小師弟輕輕頷首,擦肩而過。
沒有回頭。
6
今日很奇怪。
師尊奇怪,師弟奇怪——就連我自己,也很奇怪。
我心下有些不安,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看來閉關迫在眉睫。
我心道。
甫一回到居所,我便傳信給師尊,告知閉關一事,無須回復。
布置了幾層陣法,確保萬無一失後,我盤坐在床,直接入定。
……
接到師尊的緊急傳訊,我從識海中抽離出來。
眼中光華流轉,鋒芒畢露。
我控制靈力在體內運行一周,隨後吐息,緩緩平靜,光華斂下。
可以感知到,體內的靈氣已經到達了一個臨界點,隻需一個契機。
我現在能做的,隻有等了。
修真之人,須戒驕戒躁,否則必受其反。
7
解除陣法出門,我才驚覺數月已過。
洞外已是白霜一片,碎雪飄飛,倒是一番好景致。
可惜師尊催得急,我也沒心情欣賞。
御劍一路,瞬息之間,已至大殿。
踏入殿門的那一刻,我仿佛心有所感,一抬頭,便與人對上了視線。
看清那刻,心裡竟有種「果然如此」的釋然。
那個人,我從未見過。
可那張臉卻並不陌生。
我在閉關之時,日日夜夜,在不同的畫面裡,早已見了無數次。
心神晃動之際,那道聲音又出來了:
【怎麼樣,我沒騙你吧?你的師妹已經出現了,之後她會奪走你敬愛的師尊,你養大的師弟,甚至是……你的靈根!】
聲音陡然放大,帶著故意恐嚇的意味。
緊接著語調一轉,刻意蠱惑道:
【快逃吧,逃離這個地方,走得遠遠的,讓他們都找不到你,這樣……】
「未發生之事豈能拿到現今來說道,無稽之談!」
我不知是第幾次在識海裡反駁他。
【你這人……冥頑不靈!哼!】
冷哼一聲,那不知道什麼東西的便又不作聲了。
這樣的對話,曾在我閉關的日子裡進行了無數次,每次都是以一聲冷哼結尾。
那東西,真真矛盾至極。
引誘人時像個妖精,有時,卻又如一個稚童。
不過……
我斂下眸子,心中思索。
有些事,也確實該早做打算了。
8
「師姐……」
一道細細弱弱的聲音傳入耳中,打斷了我的思緒。
像隻病貓崽兒一樣。
我看著那道瘦瘦小小的身影,莫名聯想。
但我沒應聲,而是轉看向師尊。
他老人家開了尊口,我才會認下這個小師妹。
師尊依舊那般出塵模樣,面如冷玉,負手而立。
隻是……
不知為何,我總感覺他此刻心情不大好。
師尊似乎接收到了我的目光,招招手示意我過去。
猶豫了下,我還是依言站到了旁邊。
哪知他一言未發,先將我攬入懷中,手掌牢牢扣住肩膀,不留一絲縫隙。
袖袍之下,我嗅到淺淡冷香,心中紛亂。
沒辦法,一想到師尊之後會和小師妹親昵,如今卻一副冷淡帶點抗拒的表現。
我就無法不覺得怪異。
「她是我新撿來的。」
隔著層布料,師尊聲音悶悶的。
我還可以感受到胸腔在震動。
耳朵有點痒。
……
所以這算是承認小師妹的身份了?
我心下了然。
畢竟我們這一脈的弟子,都不是正兒八經測試進來的。
我是師尊撿的,師弟是我撿的。
如今多了個師妹,還是師尊撿的。
不知道師尊是不是師祖撿來的呢……
9
師尊把小師妹交給了我,便讓我倆都出來了。
「我既是你師姐,以後有何問題,都可來尋我,我能解決的都會幫你解決。」
我腳步不停,側頭對邊上的小師妹囑咐道。
她才剛入築基,不會御劍,我隻能帶著她慢慢走回去。
風卷挾雪片一齊打著旋兒地刮過來,帶來幾分冰涼。
驀地,小師妹停住了。
「怎麼了?」
我也隨她停下。
「哪裡不舒服嗎?」
小師妹搖搖頭,緊咬下唇,一副怯生生的小模樣。
我耐心等待她的下文。
就見小師妹小步挪到我身側,微抬一點頭,露出那對杏眸,水汪汪地泛著霧,鼻頭粉紅,時不時吸一兩下:
「我無事,隻是……自娘親離開後,從未有人像師姐這般待我好,一時心中……喜不自勝。」
說著,她小心翼翼地捧起我一隻手,像是在對待什麼稀世珍寶,輕放在頰邊,蹭了蹭。
軟嫩的肌膚貼在掌心,像一團沒有重量的雲。
「我知修行艱苦,還望師姐多顧憐一二。」
言語間,湿熱的吐息化成白霧,若有似無地挨蹭著腕處,帶來一片酥酥麻麻。
「當……當然。」
垂在身側的手微蜷,我難得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小師妹這般弱柳扶風的黏人作態,更像隻病貓崽兒了。
不過,病貓崽兒可沒有她會拿捏人。
「師姐~可以叫我眠眠嗎?」
她開始得寸進尺了,真會順杆往上爬。
我剛覺不妥,她忙又補了一句:
「從前娘親也是如此喚我的,隻是她……」
講到傷心處,她整個人都耷拉下來,眼裡湿漉漉的,瞧著可惹人憐。
我還能如何說呢?
「可以。」
她把我的退路都堵死了,隻餘下這一條。
「我就知道師姐最好啦~」
眠眠瞬間眉眼彎彎,笑意燦爛,眼角那點淚痕,更襯得如雨後芙蓉般嬌俏。
她看著我,亮閃閃的,滿目孺慕依賴。
我有點異樣的不自在,不由得別過頭去。
「你們在幹什麼?!」
10
平地乍起一聲驚雷。
我循聲望去。
小師弟就站在不遠處,面色陰沉。
見我看他,臉上便生生堆出一抹甜笑,然後大步踏來,直接擠進了我與眠眠之間,甚至還孩子氣地把眠眠往遠了推。
眠眠差點摔倒。
我微皺了下眉,心中詫異:
如此舉動,對素來乖巧聽話的小師弟來說,實屬罕見,以至於稱得上反常。
看來小師妹於他,確實特殊。
推完人,師弟轉過身,握住我那隻碰過小師妹臉的手腕,用絲絹仔仔細細地擦著,從指尖到掌末,連指縫都沒放過。
一遍又一遍。
有點不舒服,手都紅了。
「夠了。」
我輕聲呵斥他,一把將手抽出。
小師弟這才從魔怔中清醒過來似的,慌忙將絲絹塞回了衣襟裡。
抬眼,頗為羞赧地看向我,臉都愧疚紅了。
「抱歉師姐,弄疼你了吧?」
說著,還要牽起我的手放到嘴邊呼呼。
修真之人哪有那麼嬌柔易碎?
我側身避開。
況且,這也不是重點。
「這是新來的師妹,要好好愛護。」
我試圖讓他明白問題出在哪裡。
「師姐~她輕薄你。」
小師弟眨巴眨巴狗狗眼,委委屈屈。
我:……
不知該如何回話。
「我隻是想和師姐親近親近而已,沒想到竟惹了師兄厭煩,還連累師姐手被擦紅了,都是眠眠的錯。」
眠眠不甘示弱地湊到我旁邊,攬住我一條胳膊。
「不過,要是眠眠,肯定不舍得讓師姐受痛的。」
沈望野暗瞪了那人一眼,充滿警告意味。
眠眠立即將頭埋進師姐肩膀:
「嚶~師姐,師兄他瞪我。」
沈望野身體一僵,垂下頭,一副沮喪難過的樣子:
「我今晨照例去洞府前尋師姐,沒想到師姐已經出關,便急匆匆地趕來,結果見到師姐與他人親密,一時心急失態……請師姐責罰。」
……
左一句「師姐」,右一句「師姐」。
吵得我腦袋嗡嗡響。
果然,帶小孩就是麻煩。
「你們慢吵,我先回了。」
我懶得跟他們胡鬧。
從二人之間脫身,捏訣,上劍。
「記得帶師妹找間空屋子住下。」